真陽壇主事之前就是趕鴨子上架,一直指望述玄樓上那些強人大佬將他忘掉。如今變故橫生,更是傻了眼,癱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移轉目光,向張天吉求救。


    真是無妄之災!


    張天吉和敖洋都是心中大罵,尤以敖洋為甚。


    那個路九傑提及作弊之事,說得太過粗糙,完全沒有任何技巧,以至於弄巧成拙,反而將主動權丟了出去。


    夏夫人如此問法,分明是要堵住他們的嘴!


    此時指望不了真陽壇主事,可又不得不表態。偏偏天風散人是海商會的客卿,敖洋隻能硬著頭皮站起,頂著各路修士不乏幸災樂禍的視線,心中再度將夏夫人、餘慈還有那路九傑,罵上千百遍。


    可開了口,就不是那迴事兒了。


    “稟夫人,如今天風與千寶道友鬥符,正是精彩時候,我們旁觀的隻看個熱鬧,求個結果,看不出裏麵有什麽玄虛。至於路道友,我們以前從沒有打過交道,不知他所言何據、所為何來。”


    反正和路九傑不認識,敖洋賣起來毫無壓力。


    但這樣也是把置疑的權力拱手讓出。


    顯然,這是夏夫人想要得到的結果。來自於述玄樓上的壓力就此退去,隻有夏夫人冷淡的話音繼續響在每個人耳畔:


    “無憑無據,惹事生非……紫度宗是何人在此主事?”


    當下便有一人苦笑起身:“紫度宗權度在此。”


    “紫度宗也是十五人宗之一,雖然客卿之流,不是宗門弟子,總也該有所約束才是。碧霄清談是同道之會,合則來不合則去,此人就由你們來處置吧。”


    什麽“由你們來處置”,你前麵不是已經指明了嗎?


    權度心中暗罵一聲,麵上卻還要恭恭敬敬迴應:


    “夫人說的是,路道兄怕是與千寶道友有一點兒糾葛……”


    說話間,他已暗示左右手下,牢牢看住路九傑,尤其是不要讓他再口無遮攔。


    哪知路九傑竟是興發、或者說是魔怔了,一見兩邊有人過來,幹脆跳腳大罵:“鬼才和千寶有糾葛,夏氏,其實是你與淵虛天君有糾葛吧!你早和淵虛天君滾到床上去,前幾日還和他夜間私會,人在做,天在看,你別以為能堵了天下人悠悠之口……”


    誰也沒想到,路九傑堂堂宗門首席客卿,竟也有罵市這一出,甚至可能是用了特殊的法門,又急又快,卻是響徹水天,字字清晰。


    旁邊的權度反應還算快的,真人界域不顧一切展開,封絕音波,至少在傳至湖上之前,已經封鎖,不至於為下方修士所知,可這又有什麽意義?


    述玄樓上,倉攸怒吼一聲,樓閣內鋪設的禁製法陣嗡然發動,有混濁氣流凝就一隻鱗皮指勾的巨手,當是循上古大妖形製而做,唿嘯而起,隻在觀景雲台上一抹,便將路九傑擒拿鎮壓。


    那路九傑怎麽說也是一位長生真人,可在述玄樓的禁製之下,便如一個嬰兒,幾無任何還手之力,便被那大妖手掌牢牢扣住,尖爪透胸破腹,鎖拿竅脈,整個人都廢掉。


    權度好險撤開界域及時,否則還要受那池魚之殃。


    饒是如此,他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一則是倉攸兇橫霸道的行為;再則便是路九傑瘋魔一般的言論。


    路九傑定是瘋了……如若不然,那就定是有某個瘋子操控這一切!


    但如今,他已經來不及多想,當即便大聲道:


    “此人必是得了失心瘋……”


    話才出口,權度就覺得不對,原來是倉攸生怕他也來個口出不遜,先封絕了周圍虛空,等到確認了他確實是在申辯,才放開禁製。


    權度根本就來不及生氣,紫度宗雖是十五人宗之一,但因為一直恪守中立姿態,在洗玉盟的地位還是比較尷尬的,此事一個處理不慎,很可能就成為某幾個巨擘傾軋的犧牲品。


    剛剛的靈辰宗,就是前車之鑒。


    可是,這種時候,無論他如何申辯,都難以擺脫被動局麵。


    就好比一硯濃墨潑在臉上,滲透肌理,哪有那麽容易洗掉?


    權度在北地三湖多年,自然知道,這種事情是多麽致命!


    夏夫人以婦人之身,又是自千山教遠嫁而來的“外人”,治理飛魂城,最根本的依仗,就是她與城主幽燦的夫妻關係。


    修行人不講究什麽三綱五常那一套,也沒什麽法規做出限製,可既然是因人成事,最基本的“道德”還是要講究的,如果在這上麵做文章,就是直指夏夫人的權柄根基,是徹底撕破了臉,毫無任何轉圜餘地。


    其實,在夏夫人初步接掌飛魂城之初,類似的事情也發生過,伴隨的是一場腥風血雨,若非幽燦的族弟,身為副城主的另一位大巫幽煌的堅定支持,而蘇雙鶴也有那麽一點兒首鼠兩端,飛魂城絕不是現在模樣。


    如今,這麽一場風暴,又要來了?


    此時,述玄樓內外氣氛變得分外詭異。每個人心裏都有考量,但誰也不會宣之於口,甚至連視線移動都非常謹慎。


    至於夏夫人,有簾幕相隔,誰也不知她的反應。


    而另一位當事人,被風尾掃到的餘慈,從頭到尾表情冷淡,什麽情緒都欠奉。


    權度越是看得分明,心裏越是寒意深重。


    毫無疑問,這是宗門之間最為嚴重的“事件”,往往又和陰謀聯係在一起,權度在宗門內也算實權人物,可如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做,才能撇清嫌疑。


    可不說話又不行,他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講:


    “路九傑所言,與紫度宗全然無幹,此事本宗定會給出一個交待……”


    或許是他看應付得辛苦,述玄樓上,素來與紫度宗交好的八極宗,倒是有人出了麵,起身朗聲道:


    “夫人,在下孟都,有數言在此,想與夫人分說。”


    這時候插話,定然是要有絕大的勇氣和資本的。


    豈不見倉攸大巫那冰冷的眼神?此時,可是一點兒看不出他平日裏圓滑和氣的模樣。


    不過,作為八極宗幾乎板上釘釘的未來宗主,孟都公子的資格毋庸置疑。


    夏夫人輕悠悠地開口,倒不見什麽負麵情緒:“孟都公子有話請講。”


    孟都公子從容道:“夫人明鑒,路九傑此人言語惡毒,又專門挑了這種場合,怕是早有預謀……但觀其言行,有死士之態,絲毫不顧忌自家性命,更不會在意托身的宗門,紫度宗應也是受其蒙蔽。”


    此刻,路九傑已經被述玄樓上的禁製徹底鎮壓,身上骨頭都不知斷了多少根,但臉上猶自保留的猙獰表情,使得孟都公子的言語,有著更強的說服力。


    各方修士,有不少人心中讚同。


    孟都公子續道:“在下以為,當今首要之事,就是要找出此人背後的黑手,以正視聽。紫度宗與本宗一樣,都是偏安一隅,力不能及,不如便將此人交由夫人處置,想來必能盡快還夫人、紫度宗一個公道。”


    說著,他視線移向權度,後者如何不知機,當即便道:


    “孟都公子所言,正是在下所想!”


    簾幕之後,夏夫人的反應無人能知,但外麵倉攸的表情,卻不像之前那麽緊繃,顯然,孟都公子的解讀、提議,是他能夠接受的。


    這份變化,自然就反映在述玄樓內外的氣氛裏,使之頗有些緩和。


    就卡在這微妙時候,有人突兀發笑:


    “瘋子囈語,實不足道。也說不定此人剛剛在天風散人身上下了重注,看勢頭扭轉,恐怕連底褲都輸出去,一時接受不了……”


    本來因氣氛變化,而顯得分外安靜的述玄樓內,被笑聲一衝,變得活潑不少,然而這種“活潑”,與剛剛孟都公子營造出的變化相比,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眾修士循聲望去,意外發現,說話的,竟然是碧波水府的闞興離!


    見各方投來視線,這一位雖說笑得有點兒僵,卻還是接了下去:


    “不過要我說,淵虛天君之所以有瓜田李下……的作弊之嫌,實是剛剛星羅棋布之時,在日輪上的作為,給人的印象太鮮明,手法呢也太高深,看得人稀裏糊塗,這才有那些不靠譜的猜測。如今天君正好有閑,給講解一下如何?不方便的話,迴頭這場比完,換個場地也沒問題。”


    此人像是給夏夫人緩頰,轉移話題,其實內裏不陰不陽,微妙得很。


    是給餘慈添亂呢,還是在暗示什麽?


    不少人都驚訝了,這廝膽色不凡哪……剛剛腦袋埋褲襠裏的模樣,全都不見!


    世上從來沒有憑空而來的勇氣,剛剛還讓辛乙削了麵皮,如今卻是頂在了風口浪尖上,若說裏麵沒有個說道兒,誰信?但人心隔肚皮,對著闞興離僵硬的笑臉,各路修士也沒法看穿裏麵是怎樣的情形。


    餘慈並沒有迴應,但在他身邊,薛平治卻是開了口,輕描淡寫:“要說確實些影響……千寶這時候都沒扳迴來呢。”


    樓內有幾人低聲發笑。


    薛娘娘的話術其實也是此界一流,否則當年的“平治宴”怎麽可能風靡天下?


    此言精妙在於語氣,有點兒冷麵笑匠的意思,連消帶打,迴應了闞興離的置疑不說,也是將夏夫人和餘慈的那點兒“捕風捉影”之事,徹底撇開。


    樓外,敖休都受到影響,忍不住就拿眼去看張天吉和敖洋,他是在想,如果當時讓天風散人選“水色”,是否會更好呢?


    轉念一想,又埋下臉去,現在哪還是分雲鬥符,分明就是圖窮匕現!他應該慶幸自己的法子還沒使出來,否則真陷到漩渦裏,不用迴到總會,現在敖洋就能生吞了他!


    薛平治的言語是一個契機,有心打圓場的,便抓著機會出來。


    主賓位上,辛乙歎了口氣:“要我看,糾結此事,真沒什麽意思。之前淵虛天君的手段,確實有那麽一點兒影響留存,可這也是比鬥的一部分。想當年論劍軒的靈綱鬥劍,一劍掃去,劍意留個千八百年的,大有人在,也沒說換人再比的時候,要先清場啊。”


    頓了頓,他又道:“換個場地的話……嘿嘿,天君之威,如日光遍灑,橫絕不知多少萬裏,一時半會兒,怕是跨不出去的。”


    辛乙說話的時候,述玄樓內外都安靜下來,十個裏麵倒有九個被他描述的氣象所驚。


    觀景雲台上,敖休不乏惡意地想:這才叫轉移話題呢!


    可再一轉念,他就被辛乙的描述壓得喘不過氣來。


    照辛乙所言,豈不是說,餘慈神通所及,周覆萬裏,直追地仙大能?


    他早知道自己和餘慈有著相當的差距,可當這份差距具現出來,還是讓他為之絕望。


    此時,包括敖休在內的許多人再看餘慈之時,眼中已經不是警惕、畏懼,而是茫然了。


    這時候,簾幕之後,夏夫人再度開口:“有關各位道友所說,淵虛天君餘波影響一事,楊宗主、楚天君、孟真君,各位意下如何?”


    她問是清虛道德宗、四明宗、浩然宗在此的首腦,因楊朱為宗主之尊,故而排在首位。其話中深意,不言自明。


    果不其然,被問及三人都表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就挺好。


    夏夫人又問真陽壇主事,這位可憐人早已得了張天吉的暗示,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也似,連說沒有意見,如此上下合力,直接將路九傑給“遺忘”掉,算是將此事揭過。


    但誰都知道,今日這碧霄清談之會,再也迴不到從前了。


    薛平治便低聲與餘慈討論:“事情不太樂觀。”


    “嗯?”


    “手段太粗暴了……以夏夫人的手腕,輕易挑動,隻會招來雷霆萬鈞的重壓,誰也不會這麽蠢,而碧波水府的態度沒有藏住,有些急不可待的意思。”


    餘慈也聽說,近年來,碧波水府在滄江上的損失,都因北地動亂,吃補過來,宗門內的首腦傳說也有冒險突破境界的,實力大增,如今這麽高調,是不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又往簾幕之後瞥了一眼,覺得挑這個時間的話,還真的有點兒麻煩。


    死星之後,還有五個虛空世界爭奪,就算再怎麽迅速,入夜之前能做完也很不錯了,在此期間,夏夫人很難分心旁顧。


    真有什麽變故,反應肯定要慢一怕。


    薛平治還在沉吟:“飛魂城遠在東海之濱,有幽煌坐鎮;蘇雙鶴也在洗玉湖,本體還在域外,能做出什麽事來?”


    餘慈暗道:蘇雙鶴做不出事,可再加上翟雀兒,還有其背後的魔門東支,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難道是那邊要發動?


    從蘇雙鶴處得來的訊息,不像是這樣——雖說真有什麽事情,翟雀兒也未必會事先知會他。


    不過,餘慈還是覺得,那邊可能性很小,至少計劃中那些個“劍修儲備”,現在還遠遠沒有完成。


    但不管怎麽說,飛魂城那邊,必然是出了某些問題。


    述玄樓上,看著平靜,其實都在分心,大家都在等消息,但各方消息匯聚過來,也需要一個過程。


    該進行的事項,還是要進行下去。


    千寶道人與天風散人的比鬥,越來精彩,可惜,用心在上麵的,恐怕連之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張天吉等人的痛苦之處便在於,明知如此,他們還要花費相當的心力,琢磨後續的措施。


    就當天風散人輸了吧,第三局又該輪到他們先出人,誰來上場?


    要通過這人表明一個怎樣的態度?


    都是麻煩頭痛,又絕對繞不過去的障礙……或曰劫數。


    事到如今,他們怎會不清楚,自所謂的“九氣圓界”與“死星”交易提議送來之時,兩家人馬便很可能是陷入到飛魂城內部的紛爭中去了,更嚴重一點兒,甚至可能是涉及到洗玉盟勢力洗牌的大漩渦。


    沒有人想招惹這種麻煩,可剛剛敖休說得好,已經得罪了,哪有輕易抽身的道理?


    敖洋麵色嚴肅,直視張天吉:


    “真君,我們是生意人,最怕擔風險,尤其是事先肯定不曾被告知的那種。海商會和正一道是多年的交情,不應該因此而損折——你定要給我個準信兒,請你們出手的,究竟是哪個?”


    張天吉還在沉吟,另一邊,敖休眼珠一轉,幹脆問起旁邊的廣微真人:“師叔,此事你難道不知情?”


    廣微真人還沒怎地,張天吉倒是悶哼一聲:“你不用問廣微師叔,其實給你們說了也無妨……”


    側過頭,凝氣成絲,在敖洋耳邊說了幾個字。


    敖洋眼角抽搐兩下,叫過敖休,對他也轉述了一遍,然後,幾個人麵麵相覷。


    對海商會的兩人來說,確實是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對象。


    但為什麽會是這位,又關涉了怎樣的麻煩,仍然如迷霧一般,看不真切。


    敖休盯了張天吉幾眼,他曾在正一道內部學習符法,平日裏刻意經營之下,對某些事情還是大致有些概念的。他知道,張天吉提及的修士或許沒錯,不過未必就是他們在北地三湖的真正“盟友”。


    換句話中,張天吉仍有保留。


    此時此刻,敖休突然間無比想念華夫人,如果那位在此,以其驚人的洞察力,也許隻是三言兩語間,便能撥開迷霧,得見青天。


    一念至今,敖休心裏微熱,但莫名又是轉冷,在某種心緒的驅使下,就往述玄樓上看,恰是對上了餘慈冷澈的目光。


    淵虛天君居高臨下的視線,讓他很不舒服,不知怎地,竟是打了個寒顫,腦子的思路就那麽斷掉了。


    他忙轉過臉來,定了定神,揮去那糟糕的印象,和張天吉、敖洋商議起來。


    “天君?”


    述玄樓上,薛平治有些奇怪,餘慈為何突然走神。


    餘慈微微一笑,緊接著就低聲詢問:“柳明誌是誰?”


    薛平治美眸凝注,若有所思,不一刻也低聲迴應:“千奇宗長老,煉器大師級數的人物。”


    餘慈知道,千奇宗乃是飛魂城多年的盟友,向以煉製奇物著稱,在北地三湖,可與百煉門分庭抗禮。


    但對這個柳明誌,是半點兒印象也無,故而又問:“他今天也來了嗎,在哪兒?”


    薛平治不動聲色,眸光流轉,在觀景雲台上一掃,便報出了此人的位置。


    她很謹慎,沒有因為視線投注,對那人造成刺激。


    本來還想知道後續,哪知餘慈哦了一聲,竟無下文。


    薛平治就不依了:“天君,有什麽事情,是妾身不好知道的麽?”


    看她的態度,餘慈想到卻是兩人訂下的盟約,也是失笑,又問起來:“元君可知夏夫人如何安排太始星的爭奪?”


    “我還以為天君全不關心呢。”


    薛平治暫時按下心中好奇,也知道餘慈不是隨隨便便與她聊天,樂得多說一些:


    “太始星如此重要,自然要雨露均沾。”


    薛平治深入解釋:以此次碧霄清談的規矩限定,參與關鍵虛空世界競爭的每一方所得,最多隻能分潤給五家。以飛魂城一脈的局麵,兩個地階盟友肯定算在內,而海崖宗、金幢教不以符法知名,地位也稍差,剩下的,隻有千奇宗和千山教這‘兩千’了。


    把餘慈插進去,“兩千”中就要擠掉一個。


    在薛平治看來,以夏夫人的手腕,千奇宗的機會,要比千山教更大,至少如此選擇,不至於招惹物議,後續安排起來,也更容易。


    餘慈點頭:“那麽,就是飛魂城、百疊門、五絕館、千奇宗,再加上我?”


    薛平治想了想,又補充道:“也有可能飛魂城會派出兩人,確保他們的占股比例,所以,千奇宗也危險,但會在其他虛空世界中給予補償,比如千山教之於鐵隕界。


    “聽夏夫人的意思,千奇宗對九氣圓界很感興趣,那裏麵的種種先天之物,對於製造奇物、天成秘寶很有用途,至於昭軒聖界,情況太複雜,危險性又高,‘四天八地’都必須要參與,有一個資格的問題,十五人宗恐怕都要靠邊站……還有冰嵐界,與各宗會商的時候,他們這一脈是讓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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