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相山身形倏停,迴眸看人,那主事臉上發白,卻不敢低頭迴避他的視線,勉強開口,補充道:


    “老謝那邊說是附近水域仿佛是被人給禁製了,影響了法陣運轉。”


    又靜默了數息,眼看著空氣都要凝固,趙相山才哦了一聲:“淵虛天君這是捂著人的嘴巴,可了勁兒的要唱獨角戲啊。”


    除了秘府中的傳訊法陣,他還有一些別的渠道,收集湖上信息,可就在剛才,他發現,同樣也是給截斷了。


    換句話說,他們現在不但是成了啞巴,還成了聾子和睜眼瞎。


    這種手段,當真是了不起。


    能夠封絕通訊,隔絕內外,難道是禁錮虛空?


    雖然還有些不確定,可在此刻,他不覺得還會有第二人給他添亂。


    以“淵虛天君”之能,隻要能是把神通作用到千裏水底、秘府之外,確實有很大可能做得出來。


    若是如此,他必須要再次調高對餘慈的估計了。


    正琢磨著該如何應付,餘慈已經代他迴答了,依舊是千裏傳音,依舊是轟雷鳴耳:


    “趙相山,你洗淨脖子了麽?”


    趙相山笑容倒是未變,可眼中寒芒凝結,周圍手下無人敢與他正麵相對。


    然而,在這兒發狠又能怎樣?


    如果現在通訊正常,趙相山定然會第一時間反詰迴去,三言兩句,爭過主動權;偏偏他現今等於是啞巴,在事態“真相”上,由著餘慈揉捏。


    還是之前那半刻鍾的“緩手”啊……本來是不想過度刺激後聖,卻是將主動權拱手相讓,實在是失算了。


    趙相山沒有糾結太久,很快就對主事道:“秘線還在?”


    “這……應該是在的,隻是需要閣主親至,才能開通。”


    趙相山再不多說,徑直往前去。


    他所說的“秘線”,其實就是水底秘府與三元秘陣勾連的布置。


    餘慈能封得住周邊水域,卻是在三元秘陣沉寂的前提下,隻要能打通了與三元秘陣的聯係,此類封鎖就再無意義。


    他也可以借用三元秘陣的渠道,公開發聲。:筆瞇樓


    但話又說迴來,無極閣不是洗玉盟成員,其排布的法陣、禁製,照理說是沒資格與三元秘陣相接,至少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則,就等於是照著洗玉盟相關負責人的臉上狠抽。


    此類決斷,也隻有趙相山一人能做。


    趙相山毫不猶豫選擇了“暴露”。


    平白得罪了洗玉盟的一些高層,確實有些虧,可無極閣做的惡事多了,也不在乎這一條兩條。


    更重要的是,無極閣的壓力,不等於是趙相山的壓力;但反過來,趙相山的意誌,一定會在無極閣中得到根本地貫徹。


    趙相山的決定不可謂不迅速,然而,失去了先機,想再奪迴來,也沒那麽容易。


    再走出兩步,趙相山眉頭皺起,心頭那塊“秤砣”突地跳動。


    這是“鎖魂”之術的影響,他尚未解析成功,還不好擺脫,之前他還不怎麽當迴事兒,可如今,卻是眼睜睜看著,對麵以之為依托,弄出了不一般的花樣兒。


    頭頂忽地明光大放,一道拳頭粗細的光束,透過秘府頂部,像是突然亮起的燈火,照在他身上。


    趙相山再往前走一步,光芒如影隨形。


    他隱約感應到,這光束分明是從高空照下,深透千裏,打入湖底,視層層秘陣防禦如無物,直接捕捉到他,牢牢鎖定。


    不說別的,隻此千裏照物的本事,就堪稱大神通。


    毫無疑問,這定是餘慈的手段;同樣沒有疑義,這是羞辱……


    趙相山眉頭跳了兩下,卻是在麵目失色的手下麵前,露出了笑容。


    “餘慈小兒,倒是把各門手段用得精熟。”


    這門神通,趙相山也認得,記得應該是太乙星樞分身那一路吧,是叫“太虛寶鑒”來著。乃是上清宗天垣本命金符中,一路頗有趣的符法神通,修煉成後,可識真破幻,分身藏影,妙用無窮。


    如今這一層變化,則是是從渾茫太虛之中,引來星光,鎖定目標,一個時辰都不會消散,也有降魔之力。


    也就是說,一個時辰之內,星光如影隨形,照徹一身,就是用幻術、變化等等手段,也很難擺脫。


    當然,其效用,除了鎖定、破幻之外,也是傳遞同類神通的好手段。


    記得以前上清宗的強人,可以借此法門,鎖定方圓數萬裏內,一切目標,隨即展開種種神通,由“星光”接引,隔空灑下,往往是敵人還不見麵目,便給轟殺幹淨。


    如今,這是輪到他了嗎?


    就是當初上清宗的強人,也不能說輕易就使星光直抵洗玉湖千裏深處,畢竟這裏和正常虛空絕不相類。餘慈這般手段,可能是有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作用的緣故。


    趙相山想通了裏麵的關節,可他隨身護衛都是戒慎緊張:“閣主?”


    他哈哈一笑,並不怎麽在意。說起來,他也好久沒有嚐過這種滋味兒了。所謂的“天垣真符,五器四神”,難道今日又要得睹?


    “一會兒,循此光芒,或有上清道兵神將降下,你們給我一發地打殺了。”


    護衛自然應下。


    趙相山再一想,又道;“也不一定是道兵之類,什麽法劍、帝鍾之流,你們也要看好了,不要砸在爺頭上。”


    他有意說得隨意些,也算給手下一個刺激,不要給餘慈層出不窮的手段影響了心誌。


    護衛果然齊聲應喏,氣勢倒也不弱於人。


    調動起手下的心氣兒,趙相山卻不會就此寬心。


    他知道,做到這步,餘慈不可能隻是封著他的嘴巴,自個兒喊兩聲就算完,此前此後,必定還有別的手段。


    趙相山現在“又瞎又聾又啞”,可腦子還在,便是猜,也能猜出幾分來。


    要想在洗玉湖上,真正放手大幹,就必須要解決洗玉盟的問題。


    餘慈的做法,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堵著他的嘴,讓他無法自辨;封著他的眼睛和耳朵,讓他反應遲鈍。


    餘慈自然就可以興風作浪,隨隨便便拿著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反正無極閣從來都是糞坑之屬,最適合不過了。


    不得不說,懂得借勢的對頭,真心不討人喜歡哪。


    此時此刻,洗玉湖上倒有大半修士,看見那道從天而降的星光長束,打穿湖麵,也有不少人在好奇心驅使下,遁入湖中,想知道星光究竟指向何處。


    但無一例外,都在不知多深的湖水間,望而卻步。


    越是如此,人們越是好奇,再加上之前一連串的變故,種種不著四六的消息便風傳於湖上。


    消息轉得多了,便也有幾個懂行的,教訓那些不靠譜的後進:“星光成束,直透湖底,十有八九是哪位大能,以星辰法門鎖定對頭,豈不聞剛剛那聲‘趙相山’嗎?那位趙閣主,定是得罪不該惹的人……”


    “無極閣主還有惹不起的人嗎?”


    “嘿嘿,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治得了他的?”


    不管知多知少,立場如何,湖麵上這些言論,在真正的知情人眼裏,也是毫無意義。


    相較於懵懵懂懂,搞不明白事態的大眾修士,“知情人”知道得越多,腦子就越痛。


    事態的發展,已不知被那位淵虛天君帶到哪兒去了。


    縱然洗玉盟人才輩出,明眼人不知凡幾,可在此時,能夠真正弄清楚餘慈想法的,怕是一個也無。


    無奈之下,像寒竹神君這樣,居於重地,卻不知該幹什麽的強人,隻能是和同伴閑聊,無奈等待餘慈接下來的動作。


    “天垣真符,五器四神。自從朱太乙後,再無人能將其推至巔峰,‘神明’之謂,有名無實。”


    荀願倒是頗為扼腕:“惜哉康令兄英年早逝,如若不然,十有八九,不遜於乃師。”


    “朱太乙的眼光,大家是信得過的。謝康令天縱之才,淵虛天君更有青出於藍之勢。然而尋才不等於批命,謝康令是個短命鬼,這一位麽……”


    寒竹神君冷森森說話,心情頗是不佳。


    自從被那股劍意鎖定之後,他就是如此了,在蓮花池上莫名花開花謝,弄得大夥兒頭大如鬥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但他終究還是自重身份,不想在背後詛咒他人,頓了頓,勉強換了個角度:


    “淵虛天君以符成名,卻盡是拿不相幹的玩意兒唬人,在符法上的造詣,沒有幾個人知道底細。本待於碧霄清談中,見識一番,如今倒是能夠先睹為快……”


    言下之意,若餘慈不能拿出讓人信服的符法造詣,他是絕不會吝嗇嘲弄之辭的。


    荀願倒是對餘慈頗有些好感:“那一手太虛寶鑒,深透千裏水域,便是當年太乙真君,也難做到。朱太乙選他,後聖選他,果然是有識人之明。”


    寒竹神君悶哼一聲:“隻此一項,還差得遠呢。”


    當年上清宗的天垣本命金符中,共生有五器四神九種符法神通。


    五器即法劍、帝鍾、明鏡、護身符、甘露碗五種玄門器具,各具妙用;


    四神即神將、靈官、雷君、天師四種神通法相,威力無邊。


    修煉此項本命金符的上清弟子,要將九種符法神通一一推衍出來,運用自如,才算大成。


    天垣本命金符的結丹成符過程,本就繁複無比,在此界一應丹法中,可排在前三,再算上解悟符法神通的消耗,在此門檻之下,不知蹉跎了多少天縱英才。


    記得當年,修煉此法的上清修士,一萬個裏麵未必有一兩個大成的,大都在步虛階段,憑借打下的好根基,轉修他法;或者幹脆被逼無奈,早早移宮歸垣,至此前路崎嶇。


    可若成功了,一來步虛術不修而自成,可一路直抵長生;二來能借此觸類旁通,為上清宗根本的存神之術打好基礎;三來比其他修士早了兩個大境界修成神通,隻要先天元氣補充得上,威能驚人;四來就是早早解悟生機妙化之機。


    這樣算來,好處當真享用無盡,也算是苦盡甘來的典型。


    餘慈能修煉到眼下這般境界,肯定不是那種連轉三宮、四宮的主兒。可高難度的結丹成符過程,略有瑕疵,實是很正常的事情。瑕疵帶入道基,使人在步入長生之後,花費許多時間、精力修補完善,這幾乎是每個修士都要經曆的過程。


    所謂的“大小三災”,正是天地為此而設。隻有完全抗過“大小三災”的長生真人,才敢說自家道基圓滿無瑕,也才具備登入劫法境界的資格。


    寒竹神君盯上餘慈,也是發現了裏麵有些問題:


    “身具無上虛空神通,戰力高絕,偏偏還逗留在真人境界。固然是修行年歲太小,還要打磨,可看不出是否消災破劫的痕跡,還是殊為可怪。”


    小三災且不論;過“火災”身堅魂固,金身不壞;過“水災”道基完備,神而明之;過“風災”自成一域,獨立不改。


    這些都是有征兆的,雖不明顯,像寒竹神君這等樣人,總能發現一些端倪。


    可這種眼光,在餘慈身上碰了壁——這也不奇怪,身具“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的,哪能這麽容易被看穿?


    無奈兼好奇之下,寒竹神君就想從餘慈的符法造詣上探一探。


    如果“五器四神”用不好,自是一切休提。


    “太虛寶鑒用出去,如果真的鎖定了趙相山,接下來,恐怕就是隔空發難……給用符的充裕時間調度,當真是麻煩。”


    在很多人看來,餘慈的動作不那麽連貫,一聲大吼、一段文字,一束星光,前後相繼,雖不能說是拖拖拉拉,但和尋常迅疾如風,侵掠如火的戰鬥節奏完全不搭調。


    寒竹神君則看出來,這是符法醞釀的過程。


    他絕不懷疑,餘慈有瞬間成符,即刻發動的能耐,可那又何必呢?


    餘慈和趙相山相距千裏,中間是茫茫水域,就算是交戰,節奏定與其他情況不同。什麽“疾如風,侵如火”,都抵不過漫長距離所拉開的“空間”和“時間”的影響。


    越是如此,節奏就越是重要。餘慈能夠穩得下,拿得住,心智清明、意誌堅定不說,也是體現出了超卓的戰鬥意識。


    寒竹神君也看出來,餘慈雖沒有明著行氣布竅,書畫符籙,可一唿一吸之間,氣韻流動,周邊天地法受到影響,排布秩序都有變化。此類變化徐徐而來,卻是壓製住了天地法則意誌,也壓製住了三元秘陣之威,偏是將反彈之勢削減到了極致。


    便如善政者,發布法令,春風化雨,使人遵從而不自知。


    其在符法上的造詣,還是看不出來。可這一手,在境界層次上,絕不是真人境界所能企及,就算是劫法宗師……好吧,就算他自己,也要在狀態極好、外無所擾、近乎頓悟的時候,才能使得出來。


    某種意義上,此刻餘慈周邊虛空,已經是一張刻意打磨好的“符紙”,任由他在上麵勾勒筆畫,即刻成符,化顯神通。


    如果這個範圍再向外擴展,直接擴到趙相山所在水域,這一戰也不用打了——雖說可能性幾乎沒有。


    但如此排布,便如兵法上的堂堂之陣,嚴謹厚重,無懈可擊,是真正能懾服人心的恢宏氣魄。


    寒竹神君是帶著“挑刺兒”的心思來看待的,可到現在為止,他找不到任何瑕疵,而這份厚重靈壓之後,所關涉的高妙境界,更讓人不得不嗟呀驚歎。


    真不知道,朱太乙和上清後聖,是如何將此人調教出來的。


    由此,寒竹神君忽地明白過來,餘慈除了在做大戰的準備,也在壓迫他們這邊的底線,等著他們迴應。


    此為無聲之言,無墨之文,意會即可,且內涵豐富,大有可體味猜度之處。


    所以,像他這樣的洗玉盟高層,沒有哪個說是“等得不耐煩”,反倒是覺得,需要再多些時間做一做梳理才好。


    不論是戰、是談,兩邊的節奏都做得不溫不火,難得他孤身一人,麵對四方強者,紛雜勢力,也能做得這般從容。


    寒竹神君倒有些佩服起來。


    唔,也不對……


    轉眼寒竹神君就有些咬牙切齒,剛剛幾乎刺到他頭頂的森寒劍意,他又怎能忘記?


    轉臉向荀願問起此事:“剛剛發動劍意之人,可曾尋到了?”


    荀願不想他突然偏題萬裏,隻能苦笑道:“源頭應是千裏高空,且是至精至純,莫測高深,一時還難以定位。”


    寒竹神君嘿了一聲,暗忖若無此人,餘慈的舉動隻算得上是有“膽魄”,但算上此人,一明一暗,彼此響應,就算得上是“膽略”了。


    後聖不出,卻還有兩位能拿得出手,鎮得住局麵的強人,上清一脈,究竟還有怎樣的家底,由不得人不仔細考慮。


    蓮花池上,輦車之中,餘慈微瞑雙目,心神已經從剛剛“激烈”的動作中完全抽離出來,


    他正在尋找節奏,也是在學習適應紫微帝禦的法門。


    與當日大戰羅刹鬼王時不同,那時交戰雙方氣機、神意已經深度勾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一鼓作氣,雷霆萬鈞,又有昊典、羽清玄等人劍意或根本法則唿應,正是水到渠成,沛然難禦。


    可如今,趙相山龜縮在水底秘府之中,一應氣機,絕不響應,似乎打定主意固守不出,越是這樣,越不好對付。


    占據絕對的主動之後,如何掌控節奏,是一門大學問,便如寫一篇文章,起承轉合,務必嚴謹適度。否則自恃占優,屢出敗筆,什麽優勢、主動,都要給揮霍掉。


    餘慈還在調節。


    除此之外,他也有一些新的領悟。


    無論是被他“牽引”到湖上的血府老祖也好,被他一連串動作給繞暈了的洗玉盟各方勢力也好,此時的心意流向,對餘慈來說,都遠比任何時候來得清晰。


    因為,這就是他加以調整控製的緣故。


    之前麵對華夫人,親身體驗之下,對其一手控製人心變化的手段,驚為天人。


    華夫人沒有依靠任何惑心致幻的法術,僅以言語就調動起人心情緒,仿佛每一句話,都趕在人心的鼓點兒上,讓人不自覺跟著她的節奏在走。


    細思來,還是相應的知識和判斷在起作用。


    正因為華夫人精通人心趨向變化,恐怕無須“黑森林”法門、情緒神通等手段,就能大略估計出目標的念頭生滅趨勢,以此定調,操弄人心,堪稱是技巧巔峰的體現,也是最省力的方式。


    餘慈還遠遠到不了那種程度,不過,從那上麵得到的靈感,讓他用在了血府老祖身上。


    湖上風光也好,蓮花開敗也罷,都是實景,然而每一個條都勾著血府老祖內心深處的“渴望”,誘發其一直壓抑的深層情緒。


    到後來,不外乎就是“威逼利誘”四字而已,卻因為用得恰當、用得及時,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現在,他要把這一手,用在洗玉盟頭上。


    他也有自知之明,血府老祖入魔已深,心思紛雜,但根源最是好猜,扣著“牛鼻子”就能辦到。


    可洗玉盟中,結構複雜,人心多變,論難度要超出十倍、百倍,一個不好就要弄巧成拙。


    所以,他要給趙相山的嘴巴套上“嚼子”,最大限度地減少變數。


    如今,時機已到,好壞成敗,在此一舉。


    餘慈倏然睜目,周邊虛空轟然搖動,煊赫聲勢,撼動蓮花池,迅速擴及遠方河道林木,以及更遼闊的湖水。座下白虎也似受了刺激,仰天長嘯,兩邊合為一處,轉瞬壓至百裏。


    這也是三元秘陣正常情況下所允許的極限。


    可問題在於,餘慈早就將此極限碾過好幾迴,這次又哪能例外?


    中樞之地,寒竹神君和荀願都聽到了“嗡嗡”顫鳴之音,毫無疑問三元秘陣正受到衝擊,偏偏餘慈周圍法陣布置,都在前麵的激戰中給破壞殆盡,想反製都很艱難。


    就算反製了……這不是給趙相山背黑鍋嗎?


    寒竹神君臉上發黑,他不知高層那幾人究竟商量出辦法沒有,可這般形勢之下,也容不得他再猶豫,當下便讓荀願打開傳訊法陣,準備和餘慈交涉。


    正在動作,內外同傳一聲清磬之音,餘波未盡,便有人柔聲道:


    “淵虛天君,請暫息雷霆之怒!”


    ***********


    8月最後一天,大夥兒快把月票清倉吧。時隔一年,希望淩晨還能站在月票前十……就拜托大家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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