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波,可以確認,後聖降神反擊,直接攻入東海,兩邊正麵衝撞;然後就是第四波,雙方對峙轟擊,直至八景宮蕭聖人出麵調停。”


    相應的氣機圖景,已經複雜得讓人窒息,更有一些不應有的空白,則是最為玄妙之處,甚至難以用水鏡來呈現,否則可能直接炸碎掉。


    已經很久沒有人說話,所有與會之人,在將水鏡中的圖景留影之後,又都在拚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務必不讓任何細節流過。


    像這樣直指巔峰造化,無上威能的“講解”,這輩子又能有幾迴?


    在人們心中,已經徹底相信,趙相山這次,花了大本錢,而在他身後,也必定是有一個真正的大能,以為靠山。


    便是趙相山本人,此刻所展現的眼光見識,也讓人對他的評價,又提了個檔次。


    趙相山微笑著拿出結論:“這幾輪往來攻防,裏麵的玄妙便是三天三夜也說不盡,可仔細解析下來,也就是四波而已。其中,後聖共出手兩次,最多三次,既而便由蕭聖人叫停,大戰結束。在這裏麵,我們仍然不能確認後聖的極限在何處,但有一點,已經可以做出初步判斷。那就是,淵虛天君、餘慈的極限在哪兒!”


    趙相山重新調整水鏡上的畫麵:“做出判斷的依據,就是在第二波和第三波對戰之間,大約就是在此前後,後聖出手。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在此期間,餘慈已經在東海那位的壓迫之下,達到了極限。


    “如果後聖出手是在餘慈化解攻勢之前,大夥兒都明白的;若在之後,必須要調高一個檔次。這裏我們就高不就低,就算後聖沒出手罷,那我們就可以做出判斷,餘慈至少擁有抵擋東海那位兩擊之力的水準。此外,今日之事的結果,會給我們再一個驗證。”


    黑暗中眾修士開始嗡嗡談論,誰也不會小看羅刹鬼王的“兩擊之力”。


    有一個算一個,把此界長生真人級數的修士全拉出來,讓羅刹鬼王掃上一眼,大真幻神通作用之下,說不定就要死上一半。


    也許當時羅刹鬼王沒有動用全力,但餘慈能夠支撐到那一刻,以其長生真人的真實境界,已經足堪自傲了。


    當然,若非如此,又豈能當得“天君”之名?


    各方修士都並不覺得特別意外,這和他們的心理預期也差不了多少,區別隻在於沒有像趙相山這般分析得有理有據罷了。


    “很好,大夥兒應該都達成了共識。不過,這僅僅是餘慈本身的戰力而已,不知諸位有沒有注意到,中間遊紫梧敗退之時,所受的重傷?”


    從反饋看,清楚此事的人,還是比較少的。畢竟大家對此時的關注重心全都放在兩大神主的隔空對轟上,也許那位西陸傳法仙師本身也是個人物,可在神主光芒之下,也隻不過一處稍微醒目點兒的暗影罷了。


    趙相中搖搖頭:“我建議諸位不要放過這處細節。很可惜,當時沒有留影存下,但從事後消息可知,遊紫梧八角寶幢被破,肉身重創,甚至損及道基……請注意,綜合各方消息,基本可以排除,‘後聖’動手的可能性。傷及遊紫梧的,乃是一道堪有劍仙之威的無匹劍氣!


    “當其時也,遊紫梧身外,除護體的八角寶幢之外,尚有四海社萬飛羅控製的地網白骨陣,然而劍鋒之下,器毀陣破,一位大劫法宗師,一位三劫真人,重傷而遁……如此鋒芒,焉可忽略?”


    暗室中嗡嗡之聲更是嘈雜,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難道那餘慈身後,還有一位劍仙扶持?”


    “有沒有劍仙,非我所能知曉。不過,難道諸位忘記了,當年這位天君名動天下,是因為那一樁事?”


    “你說的是……玄黃殺劍!”


    趙相山撫掌笑道:“然也,正是此物。諸位還記得,數月前龍霄城外那場大亂嗎?當時楚原湘、武元辰兩位,因為一把劍器打生打死,純陽宗臉麵全無,少陽劍窟險成平地,可最後,那把劍器卻是下落不明,當時就有懷疑,是玄黃殺劍的。


    “在下通過一個比較可靠的消息渠道,有七八成把握,那一把絕世劍器,已經在餘慈身上。所謂劍器通靈,縱然比不過一位真正的劍仙,半個總還是有的。既然擁有此物,不能不讓人把他的威脅再向上提一級!”


    被他這麽一說,與會之人倒吸一口涼氣之餘,更有些糊塗了,這一會兒貶損,一會兒鼓吹,究竟拿是的什麽主意?什麽態度?現在看來,隻餘慈一人,就這麽難對付,這可還沒說清楚“後聖”呢!筆蒾樓


    但也有些人,結合如今餘慈的遭遇,有悟於心。


    當下,便有一個粗豪沙啞的嗓子叫道:


    “趙閣主,你說了這麽一大通,這道理啊、根據啊、前景啊什麽,咱們是明白了,可咱可沒有你的腦瓜兒好使,真要自己去做,恐怕就抓瞎了。所以呢,別的也不要求,你趙相山攛掇大夥兒和後聖、淵虛天君放對,總該拿出個實實在在的章程,讓大夥兒聽一聽,過過眼,要是真的管用,我把話放這兒,出人出力,咱就不待皺眉頭的!”


    話到半截,已經有人悶笑出聲。那位“粗人”拍胸脯、吊嗓子,說了一堆,全都是車軲轆話,說到底,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先把便宜占盡再說。


    趙相山笑吟吟的,也不著惱,待“粗人”把話說完,方道:“趙某曾聽一位大神通之士講過,天有三法,人有三法,天人之間亦有三法,都是天地宇宙間最根本之物,具體是哪些,不到那個境界,理解不了,我也就不再鸚鵡學舌了。


    “不過呢,人之三法中,卻有一法,是人人都能用得到,毫無修為門檻可言。一旦掌握、運使開來,上可改天換地,中可興亡人間,下可縱橫一時……此法曰世情、曰人倫、或曰道德。趙某不才,多年以來,身體力行,略有所得。”


    另一邊有正喝水的,“噗”地全噴出來:趙相山之流,也有臉說“道德”?


    部分人還是聽出了趙相山的本意。他所說的“道德”一詞,應該是不含褒貶,隻是一種定義而已。不需要計較究竟是“有德”還是“缺德”。


    趙相山沒有進一步解釋,這種事情,隻要心領神會就好。他隻是道:“天地之法,運化之機,總有可斬可破之物,惟有‘世情道德’,皆在人心之中,豈不聞‘人心鬼蜮’、‘人言可畏’?任他淵虛天君如何鋒芒畢露,任他上清後聖如何神通廣大,隻要他殺不盡北地三湖之人,也就逃不脫這‘人心世情’之網。”


    他這邊剛說完,就有人解悟了奧妙,湊趣道:“就如當前?”


    趙相中展顏而笑:“是,正如當前……”


    話音未落,又有人放聲大笑。眾修士都聽出來,發笑的正是之前說車軲轆話的“粗人”。


    “趙閣主什麽都好,就是說話東繞西迴,很不爽利。你的意思,我到現在才明白,其實你就直說,讓大夥兒造出聲勢,使北地人人都說上清的不好,最好鬧到盟會上去,讓各宗門聯手把上清宗重歸北地之事給否了……嘖,這不就清楚明白?”


    趙相山神色不改,迴應道:“道兄所言甚是,隻不過世情難定,人心易變,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把握起來比較困難。而後聖亦為神主,若真如東海那位,掌真幻之法,明人心之辨,我等又當如何?”


    “粗人”有些惱了:“這也不成,那也不成,趙閣主你怎麽就不能說個明白話兒呢?”


    趙相山笑而不語,但心中則是冷譏:你是真不明白嗎?


    其實就在這場半講解半煽動的“聚會”上,他的“章程”已經施展開了。黑暗中這些修士所代表的宗門,就是章程的一部分。但他怎麽可能明明白白地講,你們就是我手中的棋子,好好配合我做事之類?


    他不會講,也沒這個資格。就連他自己,也不過就是某些人手上的棋子罷了。


    至於這批宗門的主事者,也絕不缺乏眼明心亮之輩。就像那“粗人”,裝瘋賣傻,其實是有意限定、降低他們的行事標準,擺脫可能產生的風險。


    趙相山又何曾指望過?不管這些人最後會不會答應“上船”,隻要他們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裏麵,將今日所見所聞,盡都傳播出去,他的需求就完成了大半。


    他很清楚,對於後聖、餘慈這樣的人物來說,想要畢其功於一役,順利剿殺成功,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能做的,隻能是早設計,慢收網,徐徐圖之。


    正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近年來,趙相山對於如何利用“世情”、“道德”之類,很是做了一番研究和探索。在接受了這樁“生意”之後,他花了一番力氣,研究當前圍繞在餘慈、後聖周圍的人心趨向,並得出了一個結論:


    此時北地三湖,已經給淵虛天君、上清後聖籠罩了一層神秘的麵紗,正因為如此,對這兩位上清遺脈,抱有敵意的當然存在,不過更多的卻是某種“期待”,


    很多人都想看一看,橫空出世的二人,能夠做出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這種“人心趨向”,便如水中行舟,如果在這種時候,真讓他們做成一兩件事,必定是水漲船高,聲勢大漲。此後再有所動作,就會自然而然地排除掉許多礙難。


    雖說二人根基不固,真到那時,吹破氣泡的可能性還要大些,但世上的“奇跡”,十有七八都是發生在這極其微妙的階段。


    他背後的人物,不願意冒這份兒風險。限製和打壓,就成為現階段唯一的選擇。


    如今趙相山做的,就是將那一層麵紗揭去,將餘慈和後聖還原成一個具體可以分析的概念。一旦成功,世人對其敬畏之心必然大跌,甚至會造出一大批潛在的“反對者”。


    畢竟,將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神壇,再踏上一萬隻腳,對相當一部分人來說,是非常有快感的一件事。


    趙相山也要承認,要對後聖進行類似的還原、解析還非常困難,現階段的重點,自然就放在了餘慈身上。


    從今天的效果來看,似乎還可以,目前強要說餘慈“灰頭土臉”,也不為錯。待事後再做一些渲染,味道就出來了。


    當然,要把控人心,就要有接受人心反噬的準備。今日某些人針鋒相對也好,暗中使壞也罷,都不是那麽容易能“請”上船的,甚至還會拖他的後腿,日後需要做些處理。


    正琢磨相關事項,黑暗中忽地傳來一聲悶悶的震動,並不甚大,卻是人人皆聞,室內甚至都有些晃蕩起來。眾修士頗是意外,有人問:


    “趙閣主,你那邊地動了?”


    “這倒不曾。”


    “我這邊也沒什麽感覺,像是從哪個傳音法陣裏出來的。”


    “是我這裏……


    終於有人出麵“認領”,卻盡是茫然。


    此時,震動前期的共振現象消褪,倒是顯出真正的音色。


    “是誰在吼?”


    “不錯,像是吼嘯之音……嘖,這大嗓門兒!”


    相對於其他人,趙相山要更敏感一些,當即問道:“道友身在何處?”


    別人不知道趙相山的意思,但對當事人而言,實在是非常管用的提醒。那邊遲疑了一下,迴應道:“洗玉湖南岸……離海商會的蓮花池倒近!”


    稍頓,那邊又道:“是不是餘慈又出什麽妖蛾子了?”


    話音裏莫名地有些心虛。


    趙相山猶豫了下,還是沒有打開水鏡,查看實際情況。


    他的水鏡之所以能夠同步映現蓮花池上的影像,也是從三元秘陣處發端,孫維幀完蛋,那條線路也就不安全了。雖說他在洗玉盟的人脈,足夠保他,可真鬧得灰頭土臉,也不好看不是?


    他一個遲疑的功夫,已經有人先問出來:“距離究竟有多遠?”


    “……七百餘裏。”


    一句話把各方修士都給噎得不輕:“七百裏!究竟是不是餘慈啊,這麽遠的距離,音波傳導過來都要一刻鍾,且是衰減得不成樣子,你能聽得出來?”


    此時,吼嘯的餘波都已散盡,那位修士也不好確定是否真的和餘慈有關聯,隻能悶聲不語。


    趙相山倒覺得,此人的感覺也許還有點兒道理。他已經分辨出,那邊大概的身份,其人也是長生中人,靈覺不俗,不會輕易就生出錯覺的。


    此界確實有強人大能,可以用音殺之術,短時間內碾壓相關傳導法則,轟傳百裏、千裏,屠盡區域內一切生靈。可這麽做所耗費的力量和達到的效果,完全不成比例。同樣的消耗,大可換成幾十上百種更高效的方式。


    餘慈何必這樣做?做來又有何用?


    此時氣氛已經變得輕鬆起來,隻聽人笑道:“難道是那位太憋屈了,吼一嗓子,消消火?”


    黑暗中又是一陣哄笑,趙相山也在笑,笑容裏,他逐一複查幾個已經安排好的關鍵節點。


    孫維幀那邊兒,直接斬斷了水鏡傳影的線路就好,由始至終,他和無極閣都沒有直接介入,絕對找不出把柄。


    至於赤霄天那邊,到目前為止,讓趙相山頗為滿意。赤霄咒殺印所加持的咒術,可以如風雷鼓蕩,也能如春水纏綿,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血府老祖的把握,果然是爐火純青。


    這正是他所希望得到的結果。


    便是餘慈有玄黃殺劍又如何?三元秘陣近在咫尺,他能斬麽?赤霄天遠在億萬裏之外,他怎麽處置?


    正是斬無可斬,破無可破!


    兩邊都是嚴密無縫,餘慈又能怎樣?


    我能怎樣?


    餘慈閉上眼睛,隔絕了外界的光線,漆黑的世界能讓他躁熱的心髒稍微冷靜片刻。


    神魂層麵,咒力的侵襲始終未斷,暫時沒有特別兇狠的衝擊,可是那種腐蝕神魂、磨滅真性的痛苦滋味兒,便如陰雲,覆蓋在他頭頂。


    那個浩然宗的荀願,一邊為他解除束縛,一邊不停在他耳邊說話,大約是解釋,剛剛與他為難的“監察”,並非是正選人物,而是穿了某個空子,到此作亂。


    好吧,餘慈知道自己的人緣也就一般,可什麽樣的仇恨,會讓那家夥忘乎生死,闖到三元秘陣中樞,專門與他為難?


    到最後,荀願也有些說不下去了,隻能翻來覆去地講一些“必會給天君交待”的言語,但究竟怎麽交待,沒給出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也許這位出身浩然宗的修士,勤習經典,知行合一,確實是一個正派人物,但他卻不知道,在當前情況下,這種迂腐呆板的作為,隻會讓人愈發煩躁。


    到後來,也許是聽得多了,以至於餘慈耳中都出現了幻聽。


    冥冥之中,似乎有很多人一直在唿喚他,卻仿佛隔了厚厚的幕布,十分模糊,好像連名字也叫得岔了,但那意味兒,確實是叫他沒錯。


    裏麵是滿滿的惡意和嘲弄。


    如果這些是幻覺,那麽,當他用情緒神通,觸發了那渣滓的魔劫,將其解決掉之後,那份食之無味,棄之難解的噎食感,就是真真切切地讓他很難受了。


    因為他知道,他遠遠沒有找到正主兒。渣滓就是渣滓,滅掉幾百上千個,也不會碰觸到幕後黑手的袍角。


    此時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世情人心所編織大網的威力。


    就算是羅刹鬼王跳出來,要與他大戰三百合,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沒頭蒼蠅似的,找不到方向。


    在他遇襲之後,玄黃也好、小五也好、幻榮夫人也好,都已經得到了消息,並已紛紛進入到應急狀態,可他空有這樣足以鎮壓一方的實力,卻不知要指向何方,轟向何處。


    唯一確認下來的,就是神魂之中,那枚印記的名稱來曆:


    赤霄咒殺印!


    血府老祖!


    赤霄天!


    如果有可能,餘慈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個宗門滅殺幹淨。


    可幻榮夫人告訴他,就算他把赤霄天滅掉,恐怕也找不到血府老祖,還有最重要的容納“赤獄幡”的秘地所在。


    早在血府老祖最鼎盛時期,此人已經將那一處所在,完全納為自己的私產,以大神通攝走,有說是藏在極深的地底,也有人說是在碧落天域隨風飄流,說到底,無人能確認其準確位置。


    血府老祖掌控這一套咒殺秘寶,與赤霄天一明一暗,才使得這樣一個最得罪人的殺手宗門,能夠在強人遍地,大宗割據的北地三湖站穩腳跟。並身列洗玉盟人階宗門之位。


    數劫以來,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出血府老祖的下落,卻一直難以如願。幻榮夫人也不看好,餘慈能夠在倉促之間,解決萬千修士努力了幾千載的難事。


    有力難施、有敵難殺,隻能看著對方任意擺弄——這種滋味兒,似乎是從喉嚨眼兒裏往外頂,甚至是衝上腦宮,再從五官七竅中沁出來。


    可餘慈還在想,想得更深、更細、更透!一些不合時宜的感觸接二連三地跳出。


    在陷入困局的此刻,他突然明白,華夫人之前的評價,因何而來。


    他挾戰平羅刹鬼王的大勢,北上洗玉湖,淵虛天君之名,後聖之威,一時無兩。人尚未至,此界一幹人等已將他重振上清的消息,炒得沸沸揚揚,包括八景宮的蕭聖人,都湊趣要來觀禮……仿佛當年北地第一大宗重現就在眼前。


    可實際上呢,碧霄清談未開,人手已捉襟見肘;未曾直麵大宗強人,已在這裏栽進了陷馬坑裏。


    他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


    一念之差,本在暗處,卻翻在了明處,各色人等在旁邊起哄叫好,想低調都不可能。從這個角度看,所謂的大勢,其實是一直在人手心裏翻跟頭,隻覺得周圍傳來的都是喝彩聲,就愈發地花樣翻呈。


    看客們能聚起人氣,當然也隨時能抽身離開。為了留住彩聲,他隻能是愈發地賣力,很快就是昏天黑地,不分東南西北。


    不知不覺間,已成了騎虎難下之局。


    正因為如此,餘慈不能敗,甚至不能勝得艱難,否則就是笑話。別人才不會管你遭遇的是怎麽樣的幕後黑手,他們隻會看到:


    哦,淵虛天君不過如此,三兩個刺客就能讓他灰頭土臉,談何重振上清?


    誰讓上清宗如今能拿出手的,隻他一個?擊敗了他,就等於是摧折了上清宗的基石。


    但就算是勝了又如何?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後麵,等著鼓掌叫好:


    好猴,好猴!


    那些高入雲端的“大人物”們,是否就是如此看待他呢?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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