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仍未從心內虛空中退出來,他依然身化魚龍,在無垠夜空中徜徉,身邊是映射進來的滔滔雲海,遠方則是另一處與大背景格格不入的明亮之地。


    遠方的信息經過選擇、過濾,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影像和聲音同步,真實得就像他處身其中,顯出他運使神意星芒技巧的進步。


    在那邊山腰上,黑壯的湖海散人跺跺腳,一副焦躁的模樣,卻是拂袖不再管已經給弄成一團糟的山岩地麵,轉身便走。在他身邊,一位女修紅衣如火,麵若桃花,豔媚動人,正是褚妍。那個還丹修士伏龍卻是不見。


    這邊湖海散人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卻是徒勞無功,他麵色難看,任女修如何安撫,都是如此,後麵幹脆伸手,放出一隻鳥來。


    定睛細看,便可發現這鳥並非生靈,而是一隻造工精細的木鳥。展翅昂首,栩栩如生。木鳥長約八尺,翅展足有丈二,也不知是什麽木料,堅韌結實,用的是類似於鎖楔編織的手法,上麵遍刻符紋,筆法非常細膩。


    湖海散人和褚妍坐在木鳥背上,身下自起一道旋風,托著他們飛起來,穿入雲霧,朝著北方飛去了,速度還不慢。


    除了鬼紗雲,餘慈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可以自生動力,載人飛行的器具。不免多看了兩眼,但他沒有追上去的意思。因為此時,來自山孤的感應顯示,周邊有很淡的“同類”氣息。


    湖海散人身上或許有些秘密,讓許多人“掛念”,但不管是什麽,相較於關係著於舟老道性命的魚龍,還是不值一提。


    心念一動,內外虛空兩條魚龍齊齊下掠,繞山而過,衝向感應確定的方向。


    很快,餘慈便失望了。山孤的感應不算錯,但它未免太靈敏了些,不隻感應魚龍,便連那蝦須草、魚龍草等,都不放過。幾日來頻頻誤報,讓餘慈空歡喜了十多場。


    餘慈漸漸便明白了,山孤感應的並非是它的同類,而是它同類身上蘊含的天龍真形之氣。對山孤來說,這便是大補之物,所以,每次發現類似的地點,待山孤過境,那邊就是寸草不生,霸道得很。


    此後七八個時辰,餘慈一直在方圓數百裏幾座雲海峰巒上打轉。


    蝦須草、魚龍草這一脈,均要生長在大樹上,需要有山體依托,相應的,魚龍的生活習性也是依托於山壁,餘慈便必須在雲海中尋找類似的地點。多虧來此之前,他準備了一張離塵宗前輩繪製的天裂穀地圖,雖說不算詳盡,但總不至於像沒頭蒼蠅那樣亂撞。


    餘慈就這樣轉了十幾個山峰,憑借山孤的感應,蝦須草、魚龍草發現了不少,但最關鍵的魚龍還是全無蹤影。此時天色已是幽暗無光,山孤無聲無息地在雲霧中遊動。最終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停下來。


    餘慈腳踏實地,找了一塊背風之地,盤膝瞑目,開始修煉。


    現在餘慈的修行漸漸形成了比較規律的模式,若是時間充沛,他每日裏都會抽出兩到三個時辰精研符法、用四個時辰左右祭煉法器,剩下的時間,則是鑽研《玄元根本氣法》,完善心內虛空,中間穿插修煉大夢陰陽法,增強自身對外界元氣的感應。


    若是時間不足,什麽符法、祭煉便都抹消,隻在心內虛空和大夢陰陽法上用功。


    餘慈先前學習的歸虛參合法和大夢陰陽法一脈相承,但又有不同之處。前者是化消異氣的法門,重在實用;而後者是修行精進的功夫,在體悟、感應上麵都有要求,不過又不像《玄元根本氣法》那樣玄虛,一步步走來,每日都可見到進度,不管大小,都是清楚明白,正是典型的實證部風格。


    正因為清楚明白,餘慈近日來便有些苦惱。他發現,沒有何清在旁引導,修行大夢陰陽法的進度,其實有明顯下降,還有修行中獲得的那種強烈快美感覺,也隨之模糊稀薄,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布,總是搔不到癢處。


    一天兩天如此,三天四天還是如此,餘慈心中便有些煩躁。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因人成事之輩,缺少何清的引導,進度減緩他可以接受,但程度如此明顯,未免折損他的自尊。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練錯了?


    餘慈行功數遍,覺得愈發不得勁兒,便睜開眼,仔細琢磨。


    其實他還有個擔心,便是有關“心魔”的。這段時間,諸老和甘詩真都先後談到此事,他前段時間也有些感應,類似的情況不可不防……但若真有心魔纏身,還真紫煙暖玉怎麽又半點兒反應也無?


    正思考之時,他心頭再起感應。那是釘在湖海散人神魂上的神意星芒進入五十裏的感應範圍。餘慈微皺眉頭,將注意力投放過去。他很是奇怪,這兩個人來來迴迴的,就沒完沒了了?


    看起來,不是他一個人有類似的念頭。


    “早些時候,咱們不是來過了!”這是那紅衣女修褚妍的聲音。


    “我覺得上次察驗得不仔細,趁還有印象,再看看。”湖海散人聲音還算平靜,但臉上八字胡抖動,情緒有些不穩。


    又一番徒勞的尋找,足有半個多時辰,女修粉麵上失望之色明顯:“不在這兒,你再想想,還有什麽地方是你師兄逃難時經過的?”


    “我怎麽知道!”


    湖海散人突然吼叫一聲,額頭青筋跳動,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女修忙開口寬慰:“這事兒急不來的,你大可慢慢地想……”


    湖海散人瞪她一眼,火氣極旺:“好不容易擺脫伏龍那居心叵測之輩,若不抓緊,等著那廝過來搶奪嗎?”


    餘慈在這邊聽得啞然失笑,湖海散人不笨,但似乎還不清楚,這“居心叵測之輩”怎麽也應該加上他的身邊人,才算完滿。


    迴想當時情況,湖海散人昏迷時,褚妍蒙麵從他和遊公權手上搶人,一手誅神刺,可謂當者披靡,後又理所當然地指使那還丹修為的伏龍,何等氣派!可如今,湖海散人清醒過來,女修卻是做小鳥依人狀,以姿色媚人,這“居心叵測”的評語,最是恰當不過。


    湖海散人卻不知道這情況,嘴裏嘟噥著,在方圓數尺之地來迴轉圈,看來來焦躁到極點。


    餘慈的眉頭卻是跳了一記。


    見湖海散人這模樣,紅衣女修靠近了些,想伸手安撫一下。卻見他忽地伸手,一把攫著女修膩白圓潤的手腕,將其強扯入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張開大嘴,在女修粉麵上一陣啃咬,同時還上下其手,喉嚨裏則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湖海散人完全是在發泄,下手沒個輕重,女修“哎”了一聲,象征性地掙紮兩下,便像條活蛇般在他懷中扭動,轉眼便是嬌/喘籲籲,衣衫淩亂。


    餘慈眉頭皺緊,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把這場活春/宮從頭看到尾了。


    兩人也確實能折騰,大半個時辰之後,才精疲力竭。女修裸著身子,蜷縮在湖海散人懷中,依舊承接著他的掌指撫弄,輕吟幾聲,喘息著道:


    “喂,莫不是你師兄在騙你吧?”


    湖海散人閉著眼睛,嘿然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師兄那時迴光返照,全憑著一口氣說出這消息,又怎麽騙我?”


    說著,他便提起了心氣兒,坐起身子,傲然道:“放心,我能追著線索找到這兒,便不會空手迴去。必然要尋到那玄靈引,到那時,你我開啟秘府,雙宿雙飛,共得長生,豈不快哉?”


    女修聞言,喜得連連送上香吻,氣氛一時熱烈之至。


    餘慈在遠方眯起眼睛,看得越發有興味兒。


    等湖海散人再度盡興,女修已經是半真半假,癱軟如泥。湖海散人得意洋洋地爬起來,就那麽赤著身子,到岩石後麵,大概是解溲之類。


    春夜流風,依舊有些寒氣,女修扯過旁邊淩亂的衣物,半遮身體,瞑目等著。


    半晌,她忽然覺得不對,臉色一變,也不管身上狼籍,飛掠至岩石後麵,然而此刻,哪還有湖海散人的影子?:筆瞇樓


    ********


    半殘的一章,其實我以為發不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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