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真是糟糕透頂了!”他聽見有人在見到他的那刻就開始抱怨,很明顯他擁有豐富的語言含量,想要努力的從他的口中吐出,即便他們壓根都不認識,但他好像僅僅是想找一個人訴說而已。


    那是一個看守著地下車庫的中年男人,穿著廉價的t恤衫和一條不知道在哪裏染上的汙漬,頭上戴著一頂深藍色的帽子,幾條溝渠在臉上劃開了他開始鬆弛的肉,眼睛依舊明亮,卻在白色的部分看得出一絲渾濁。


    地下車庫色顏色似乎總是一個調調,充滿了昏黃的光線以及充斥在鼻腔裏的汽油味和濕冷的水溝味道,仿佛油畫家最喜歡的那種特殊用料的顏色。


    “停半個小時需要交付一斤米,麵也可以,現在這裏不流行收錢了。”對方掃視了子澈一眼後自顧自的說道。


    子澈微眯起雙眼,他似乎有些不了解這些了,還記得上一世……不,別再想上一世的事了,現在他無論如何都覺得必須去看看那兩個孩子,或許他真的不應該將她們丟下,隻是那時候他的頭腦過於混亂。還是他太苛求了,對自己也對他人。


    又一次想到那個家夥了。子澈歎了口氣,忍不住迴憶著那雙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眼睛,有機會的話,如果還能再見,或許他會原諒他吧,其實他已經沒有那麽生氣了。


    半個小時……不,或許更多點時間,外麵正下著酸雨,很顯然不管是不是敲詐他是看準了自己在這個時候是無法離開的。


    “先交半個小時?”子澈試探性的詢問,他不打算一次交那麽多,免得真的被看作肥羊了,而且身邊帶著那麽多食物看起來也很可疑。


    “一個小時。”


    “那麽,如果超過一個小時的話,我可以一起給了,還是說你在限定我的時間,不想要更多的東西?”


    那男人一副為難的樣子,眼睛拚命打量著子澈似乎在判定他的話是否可信以及他是否能夠拿出足夠的量來。


    “先給我看看。”最後他說道。


    “萬一我不在,你偷拿了怎麽辦?”


    “這個你不必擔心,福利院有嚴格的規定。現在糧食緊缺,市裏也怕亂變成糟糟一團。”


    “所以我是否可以懷疑,你僅僅是想賺取些外快,而非是必須的,正大光明的?”子澈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


    男子立刻漲紅了臉,低聲吼道:“先生!要麽,你不願意的話就從這裏離開,反正有更多的人願意停進來!想必你也知道福利院是現在唯一能夠保護普通人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後悔!”


    “別那麽衝動,我並不是想要離開,你知道外麵天氣不好,現在誰出去誰就死,你很聰明,不過你就不怕我把糧食交給你,迴頭告你一狀?別想著對我動手,我並不是好欺負的普通人。”


    “異能者?”


    “嗯哼。”子澈不置可否的做了個聳肩的動作。


    “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吧。”打量了他自己分鍾,遊移不定的,最後他不情不願的嘀咕道,沒有人願意得罪一個很有可能在未來或許能夠幫助自己的人。


    “那麽,感謝?”他帶著一絲嘲弄的說。


    假裝從車子裏拿出一小袋早就在空間裏用袋子裝好的大米交給他,並帶著自己的貓和狗,然後走向右側的電梯。


    “自動供應用電已經被節省用來做別的了,我建議你走左側的樓梯。”


    子澈側過身就看見他還站在自己的車子旁邊,臉上掛著一絲你拿我無可奈何的笑,顯然他對這樣的報複深感爽快。


    不過麵對小人得誌你還能在意些什麽呢?


    子澈毫不在意的說了聲感謝之後,轉過腳步朝著左側黑漆漆的樓梯口走去,身後的人則逐漸融合在黑暗中。


    球鞋摩擦地麵而發出的細微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樓梯通道裏迴響著擴散開,他盡力讓自己的腳步聲變得更輕。


    有一些幽暗微藍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打落在地麵,伴隨著雨水敲擊在玻璃窗上無規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些雨滴順流而下泛著朦朧的光澤。他隻草草看了幾眼,隨後拐過交界處繼續往上,一個因為角度關係看上去高大的身影正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兒,身側一直跟隨著他的動物因為主人的停留而蹲立著。


    福利院被置放於一棟高級建築裏,這裏原本是一些官僚用貪汙的錢建造的,可是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棄之不顧了。


    子澈隻知道這個福利院應該和國家有關,並不清楚它具體的事情,反正這些也跟他無關。


    一樓大廳裏的座鍾到點發出準時的渾厚足夠穿透樓梯層的聲音,微弱的月光打在了子澈的半張臉上,透出一種令人心驚的白。


    靴子在大理石地麵上扣出輕靈的響聲,對方逐漸從黑暗裏走了出來,帽簷隨著光線的移動一點點展示在子澈的麵前。


    當他意識到自己麵前站立著的人是誰的時候,眼睛在一瞬間張大。


    似笑非笑的表情,漿燙筆直的軍裝,在眼睛中折射出的堅毅的精光,讓子澈心中一動,立馬有了不好的預感。


    “舒子澈?”挑動人心經的話語從那張單薄的唇中吐出,卻意外的好聽。


    世界上有那麽一種人,他們傲慢自大,卻偏偏無懈可擊,似乎天生就高人一等,讓人見了就從心裏發怵,哪怕他還什麽都沒幹。


    這人顯然是認識自己的,雖然他從未見過他,但顯然他和那個l組織有些什麽聯係,就憑他能隨口吐出自己的名字,不過他在l組織裏麵隻是一個試驗品,為什麽這個看上去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人會叫出自己的名字?


    大腦在這一刻飛速運轉,沒有時間去想自己居然為了兩個小鬼自投羅網,一心隻想著怎麽擺脫眼前的人。


    “你是誰?”


    通神被銀藍色朦朧月光籠罩下的少年,看起來虛幻的仿佛隻是一個夢境,瘦削的身軀被質量普通的白色絨線衫勾勒出細細的線條,一條卡其色的休閑褲也將他的腿部襯得筆直。


    此刻他正背對著光線,麵部五官被暗處投下陰影,宛如素描圖上並沒有完全畫完的輪廓卻很清楚,微長的黑發幹淨利索的束在右側。


    黑白色的大狗和一隻有著銀灰色毛皮的貓安靜的伏在他的兩側,仿佛黑暗叢生的精靈,動人心魄。


    “報告蘇中校,在走廊裏抓到兩個可疑人物!”


    中氣十足的聲音將沉默打破,無形的張力頓時消散,蘇如文黑色的眼珠瞥向眼角,鋒利的眼神如刀般讓人不自覺的想要在他麵前低下自己的頭顱。


    “現在是什麽時間了,聲音輕一點,別把人都鬧醒。”


    “抱歉,蘇中校!”這一次聲音果然降了很多。


    “放開我!快放開我!”


    稚嫩的聲音在走廊裏迴響,這煩躁的聲音再一次讓眼前這個喜歡安靜的男人皺起了眉頭,麵前的男子額頭滿是汗珠似乎快要到自己害怕的極限,卻依然逼著自己站在那裏。


    大狗一個前跨從地上站起來搖擺了下尾巴隨後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沒有做聲,扭過頭看著樓上,銀虎斑拱起身子優雅的跳上了扶手,注視著一切,而舒子澈則站在原地,唯獨眼睛在看不清的黑色中變得暗沉。


    “嗚嗚……姐姐……”


    “放開我弟弟!你們想要幹嘛!綁架是違法的!”周妍鼓起勇氣朝著他們大喊,希望有人能夠出來幫幫自己,隻可惜就像約定好了不多管閑事還不知是真的全部熟睡了。


    蘇如文對此無動於衷並且帶有趣味性的審視般盯著舒子澈就仿佛正在等待他有所動作。


    這人怎麽就一時疏忽往他的管轄地帶鑽呢?又是怎麽從l組織逃出來的?那個整天喊上帝的老不死不是說這個特殊實驗體已經死亡丟到亂葬崗去了麽?那他現在見到的是什麽?鬼嗎?看來年紀大了連眼睛也昏花了,也對,他是該退休了……


    “我嗎?一個曾經見過你的人。”像是聽見了什麽可笑的事情,蘇如文扶著額頭發出諷刺的輕笑。


    舒子澈隻當這人笑點太低,他實在找不出這句算是禮貌用語裏麵的笑點。


    “你認識她們嗎?聽說是你送過來的?”


    聽見了他的話,女孩停止了反抗轉而看向蘇如文看著的方向,即使一片漆黑也無法掩飾那泛著層薄暈的人影。


    她張口欲喊,心思流轉間許多罪惡的深刻的東西在心底湧動,宛如不停冒泡的岩漿,隻等爆發的那一刻將仇恨從心底化為力量噴薄而出,甚至有那麽一刻惡毒的想要拖他下水,置他於死地,他居然把她們留在了這個地獄頭也不迴的離開,現在還迴來做什麽?


    但隨後她憑靠著自己的理智和智慧迅速冷靜了下來,她還要靠這個男人逃離這裏,至少他現在在這裏,不清楚他迴來的原因,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這個男人沒有殺了她們的意圖。


    “我不認識他。”換做從前她絕對想不到在這種時刻她還能夠發出如此冷靜的聲音,還有那無動於衷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的表情。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破開了空氣,如同利劍一樣挑開了每個人的心驚,那隻剩下殘影的速度證明了力度和速度的大小,緊接著有什麽液體隨著噗的一聲粘膩的流下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幹淨的大理石上。


    “髒了。”他沒有為女孩吐血而皺眉,隻為弄髒了大理石地麵,對讓自己站立的地麵上沾染了髒汙而感到不滿皺眉。


    緊接著,一些細微的聲響過後,布落在地麵上的沉悶的聲音,一隻潔白汙垢的白手套以一種淩亂的被拋棄的姿勢丟在地上,被人棄之若敝。


    深知蘇中校有潔癖個性的軍人不用分說,順暢而利索的蹲□拿起地上的手套,並擦掉地麵上的血跡,用一塊手帕捂住了女孩的嘴角,避免血再次滴落在地上。


    這可不是他好心,而是他知道如果女孩再次弄髒地麵,蘇中校一定會更加不高興的。


    舒子澈見此眉頭一皺:“她們跟我毫無關係,隻不過是路上見到她們順路送過來而已。”


    “原來如此,那我殺了她們也是沒關係的了?”


    舒子澈再一次打量著他,這人明明穿著一身軍裝,怎麽個性這麽變態?軍人作風不都很嚴謹的嗎?


    ——如果這句話被嚴青聽到的話一定嘔的要死。


    “我猜測你被派到w市來是來執行任務的,而不是來大開殺戒的?”


    “怎麽?終於緊張了?”


    “無論怎麽樣,這是你和她們的事,與我無關,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蘇如文再一次審視著他,見他神色不變處之泰然不禁也有些另眼相看起來。不過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他無法不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


    “等一下。”


    子澈折轉身體等候他接下來的話。


    “你是怎麽從l組織逃出來的?據我所知那裏看守很嚴,連一隻蒼蠅都……”他陡然間像是電光火石般在腦海裏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突兀的就像措不及防被按下了靜音鍵一樣。


    “死遁。”他緩慢而堅定的吐出了兩個確認無誤的字。


    子澈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卻毫不驚訝。看來他真的和l組織有關。


    “我是死了,但是奇跡和命運不允許我死,所以我重生了,托l組織的福——當然,我知道他們對我的說辭都是騙人的。怎麽?你是想把我抓迴去嗎?”他不慌不忙的說。


    “所以你認為今天還可以這麽幸運?我可不是季博士。”那個沒用的老糊塗蟲,遲早解決掉他。和他玩貓膩?


    “我並沒有這麽認為,但是在我看來如果我連逃生的*都沒有,那我當初也就不必從死人堆裏跑出來了。”紅唇不在意的輕抿,他的目光澈亮,在蒼白的背景中顯得觸目驚心。


    那是一種堅定不移的帶著生動活力的眼神,讓人震撼也讓蘇如文開始真的對他起了一絲興趣和好奇。


    這樣一個普通人,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而在家裏等的心焦並且越來也有不好預感的嚴科此刻正焦躁的走來走去。


    他從開始的暴跳如雷到心急如焚再到隻要子澈迴來他就原諒他的心理狀態,一直到現在猶如困獸一般在這裏走來走去。不是沒想過去找子澈,但是萬一子澈迴來了呢?萬一他們正好錯過了呢?又萬一,子澈找不到自己呢?


    許許多多個問題正騷擾著他,就算他有以前從未有過的強大又如何呢?子澈還是從他身邊逃走了。


    一股強大的無力感席卷全身,深深的疲倦從靈魂深處一絲一縷的滲出。


    外麵的雨仿佛映照著他的心情越下越大,他望向窗戶外麵,頭一次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沒有顧及到的東西,那些雨以及那些被堆放在院子裏的一輛兒童車正開始生鏽,晾衣服的竹竿以及一旁混泥土水泥牆開始發黑並且有一點點腐蝕的痕跡,這是酸雨!


    這就是他所忽略的重點!這場及時雨不僅沒給人帶來歡樂,反而給人帶來了災難。


    至今為止他隻聽說過酸雨的危害性大概真的能溶解非金屬建築材料,但很難親眼證實並且,過去的酸雨也真的很少會讓人去注意,因為它們並不能一下子真的能對人體做什麽影響更何況就算是真的有腐蝕也隻是很輕微的,而不是像現在他所見到的那樣隻不過幾個鍾頭而已,牆頭居然已經發黑而金屬已經開始溶解,他很難想像一旦人體沾染上這些液體會發生什麽事,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至少不會是什麽好事。


    子澈現在大概是在躲雨吧?


    他此刻開始擔憂起來子澈的安全,他真的有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雨嗎?對於子澈很可能在半路沒法走隻能待在車子裏這個妄想嚴科顫抖了一下並且告訴自己絕對不會的。


    待在車子裏並不能算好事。他預計明天不知又有多少人會死掉或是受傷。


    半夜的喪屍很安靜,幾乎不會吼叫,隻有在嗅到氣味或聽到響動時才會有所反應。


    嚴科堅決否定了一個人安心的坐在這裏等這個聽上去還不錯的主意,移步轉向門外並沿著安靜的走廊往不遠處的一個樓梯走去。


    狹長的走廊一旁便是沒有任何遮擋物的露天空間,即便走廊比外麵高出幾公分也無法阻止不少雨水濺進來沾染了他的褲腳,他快步跑了起來等到了樓梯口碰不到雨水的地方就用自己的異能來清洗褲腳,然後爬樓直到三樓。


    在這裏就能夠視野清晰的看清這周圍的一切情形了,他要在這裏第一時間看到子澈的身影,哪怕他現在可能還無法迴來。


    對此毫不知情的子澈此刻正和蘇如文對峙著,蘇如文有意——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他邀請了子澈加入他為他效勞。


    達到目的的子澈先假裝遲疑了一下,隨後才答應了下來。


    “在我這裏你不用擔心我對你有什麽身體上的企圖,你是個聰明人,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的預感告訴我要將你留下來,這會對我有利處的。”


    看著那隻象征著邀請的手——那隻被除掉白手套的光潔滑潤從未做過重活的卻在五指間有一些厚重老繭的手,此刻正呈一種優雅的弧形向他伸出誘人的邀請。


    “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然後他轉過頭用輕快的語調說道,“把她們放下來。”


    “你看,這是我的一點誠意。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把博士的腦袋送到你手裏。”他最後說道。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子澈小心的瞥了一眼那兩個孩子,隱晦的伸出左手,指尖輕觸間一點點溫度散發在互相接觸的肌膚中,直到握緊溶解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更文了,那啥,提前祝大家在光棍節的時候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告白,據說這樣成功率會高些。(沒成功請不要毆打作者,作者是無辜的。但歡迎扔雞蛋和青菜。)


    至於下一章……下一章那啥,我一寫完就馬上丟上來!


    存稿箱君:【歎息】,沒節操,難怪我最近老是肚子餓~


    亂入君:【淚汪汪】存稿箱君好可憐~


    專欄君:【不屑的藐視這兩人】我已經有很多個月沒有人喂食了,你餓幾天而已,算得了什麽?


    亂入君:【放聲大哭,死死抓住專欄君的衣擺】哇……專欄君……


    專欄君:【不好意思的臉紅扭頭,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伸過手不自然又粗魯的拍了拍亂入君的發頂】哭什麽?!我還沒死呢!


    簡介君溫柔攔過專欄君的腰,雙眼心疼的看著他:餓壞了吧?【對著樓下的親露出腹黑一笑】還請大家多多投食,照顧下我家小受啊,他隻不過是,有一點別扭和害羞而已。


    專欄君:【臉紅推開】誰、誰害羞了!啊?!害羞你妹!【暴走】


    簡介君寵溺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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