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在南野陽子和鬆田聖子之間選擇了後者,這已然無可改變。


    不過,知己知彼。


    岩橋慎一其實很好奇,以鬆田聖子這種宣布獨立都能恰到好處的搶在南野陽子前麵,拉別的偶像當擋箭牌的行事方式,這次宣布要獨立,她是不是隻有這一套方案呢?


    按她現在是和sunmusic是“不再續約”而不是“中途毀約”,今年就是她更新合約的年份。如果錯過今年,下一份合同一簽,過後,短期內再想有動作,就成了毀約,到時官司先吃到飽,不是鬆田聖子的作風。


    這麽無利不起早,不做好計劃就不貿然行動的鬆田聖子,總不會在決定獨立這樣的大事時,把希望全部寄托到這一年也許會有個當紅的女偶像獨立、幫她吸引火力這種事上麵。


    所以,這個殺了事務所一個措手不及的偶像,一定還有個備用的計劃。


    岩橋慎一就是好奇,如果沒有南野陽子這一出,鬆田聖子會怎麽辦。就算她背後站著索尼,如果沒有南野陽子這隻等著被殺的雞,那她就算得到索尼支持,也必定會狠狠掉一層皮。


    “鬆田聖子桑獨立以後的工作計劃是什麽樣呢?”岩橋慎一去找酒井政利,就是想弄清楚這件事。


    任酒井政利怎麽想,也想不到岩橋慎一約他喝酒,是為了問這麽件莫名其妙的事。


    被問到沒頭沒腦的問題,還不如被問到棘手的問題。


    “這就不清楚了,我不負責鬆田的工作。”酒井政利實話實說。


    不過,話說完了,自己的好奇心先按捺不住,想知道岩橋慎一在打個什麽主意,“你怎麽對鬆田獨立以後的事感興趣?”


    “我姑且也是個製作人嘛,酒井桑。”岩橋慎一笑笑,“而且,名下還有許多等著我養活的詞曲作家。聖子桑獨立了,也許會策劃轉型之類的,到時,說不定能寄曲子給她,跟她合作。”


    酒井政利反應了一下,笑道:“原來是打這樣的主意。”


    “正是。雖然身為製作人,跑來同為製作人的您這裏探聽消息有點不合適,不過,因為您不負責聖子桑的工作,所以,反而讓我能放鬆一點,厚起臉皮問一下。”


    岩橋慎一倒也不是全在胡說。


    雖然得知鬆田聖子搶在南野陽子之前獨立的消息時,他有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但真要說起來,真正被擺了一道的不是他,而是南野陽子。


    岩橋慎一連見都沒有見過鬆田聖子,談不上對她的喜與不喜。


    這個頂級偶像如果掉進溝裏,無利可圖的話,他不會對素不相識的人伸手。但這個頂級偶像身上如果有機會存在,他覺得可以抓住的時候也會伸手去抓。


    同樣的,如果擺她一道能把局麵打開的話,他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小的擺鬆田聖子一道。


    不過,這些是過後的事。就當下的情形來說,跟酒井政利打聽鬆田聖子的動向,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弄清楚他心裏好奇的那件事。


    “既然是因為這樣,直接……”酒井政利本來想說,讓他直接去聯係鬆田聖子在唱片公司這邊的監護人——這人現在還兼任了她新事務所的負責人。


    不過,想了想,還是改口道,“過後,我就替你留意一下好了。”


    “那可實在是多謝了,酒井桑。”岩橋慎一舉起酒杯。


    酒井政利衝他晃晃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忽然提起來,“你跟南野的合作結束了?”


    “錄音室的部分結束了。”岩橋慎一迴答。


    過後,就是曲子發行,三個女孩去電視台打歌宣傳了。


    “現在這個節骨眼,要是把獨立的事鬧大到台麵上來,可就不好辦了。”酒井政利出乎意料的提起南野陽子獨立的事,“南野不敢,料都倉君應該也不敢。”


    “是這樣。”岩橋慎一點頭。


    這張企劃專輯的製作、發行和宣傳期,這是他的依仗。


    酒井政利突然提到南野陽子,雖然是意料之外,但想想看也在情理當中。早在岩橋慎一問他,“索尼能不能同時保兩個偶像”時,酒井政利就猜到岩橋慎一關注南野陽子的事。


    真要說起來,“南野派”和“聖子派”,岩橋慎一是前者。酒井政利看出這一點,但什麽也不說。既不打算摻和這樣的事,也不是完全袖手旁觀。


    不過,與其說是他有份好心,不如說,是想看看,這個年輕製作人要怎麽做——


    在自己不受影響的前提下,酒井政利願意提供一點能讓他看戲的便利。


    而且,酒井政利心裏還好奇,岩橋慎一如果想插手這件事,理由是什麽呢?南野陽子現在的情況,沾手她怎麽看也得不到好處。


    酒井政利想不到,除了南野陽子是岩橋慎一家裏的親戚、或者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之外,第三個讓岩橋慎一能這麽上心的原因。


    總不可能隻是因為替她製作了一首歌,就對她義不容辭了。


    “聖子桑那邊,過後就拜托您了。”但是,岩橋慎一卻打住話題,沒再繼續說南野陽子的事。


    他心裏知道酒井政利想看熱鬧也無所謂,總比漠不關心要好。


    岩橋慎一就此打住,酒井政利也不好再多問多說。既然是要拿出看熱鬧的做派,就不好多打聽。這種時候含混其辭,把事情答應下來就算了。


    答應歸答應,心裏還是忍不住想,這個年輕製作人,可比想象中有心計得多。


    不過,酒井政利並不反感這種心計。


    ……


    岩橋慎一當然不是什麽都不要,單純為了幫助南野陽子,才這麽小心布局。同樣,更不是單純為了他“地下音樂圈之友”的名號,就招攬thebluehearts這塊燙手山芋。


    thebluehearts這支樂隊,核心人物是主唱甲本浩人與吉他手真島昌利。大部分的音樂都由這兩人創作,音樂理念方麵,這兩人也最為合拍。


    這兩個人剛遇到對方的時候,各自還都有自己的樂隊。但一見如故,很快甩掉原配走到一起,組成了現在的thebluehearts。期間也曾發生分歧險些散夥,但甲本浩人寫歌給真島昌利,感動了他,這對好搭(基)檔(友)從此再不提分手的事。


    現在也一樣,遇到了麻煩事,進退兩難,也都達成共識,絕對不和唱片公司那邊低頭。核心人物如此強硬,另外兩名隊友的意見也受到影響,決定對抗到底。但反過來說,能跟這對好基友共事走到主流出道、又從主流準備滾迴地下的兩個隊友,要麽跟他們理念一致,要麽就能夠隨他們兩個的主意。


    如今,樂隊是進是退,就卡在能不能解決唱片公司的問題上麵。


    不僅要解決掉和現在僵持的唱片公司的糾紛,還得讓別家的唱片公司踴躍去爭取他們。


    峰島混跡地下音樂圈多年,早就對這支樂隊的名字熟悉的很,且打從心裏,認為樂隊擁有著相當的、不僅能支持起他們主流出道、且能讓他們走紅的才能。


    樂隊遇到了這樣的事,峰島一邊為他們惋惜,一邊為唱片公司的專斷而憤怒。說給岩橋慎一聽,就是希望他能出手。現在,願望成真,峰島又為了能讓岩橋慎一和樂隊見麵,努力準備替他們牽線搭橋。


    樂隊的主唱甲本浩人,行事作風任性,雖然是考得進法政大學經濟學部的學霸,但因為過於隨心所欲,也不聽人說話,念中學時被老師叫做是“弱智”。


    跟這麽個日常生活裏三分鍾熱度,說反悔就反悔的家夥談事情不靠譜。峰島心裏大概清楚這件事,直接去聯係真島昌利。


    相比起甲本浩人,真島昌利就是個能夠跟他好好溝通的“正常人”。


    說服了真島昌利,然後再讓他迴去說服甲本浩人。


    “總之,岩橋桑很在意這件事,希望能夠和樂隊見上一麵。”在約定見麵的小酒館,峰島告訴真島昌利。


    “岩橋桑很在意?”


    真島昌利聽過岩橋慎一的名字,不過,還不至於聽到這個名字就毫不猶豫的同意見麵。


    “沒錯。”峰島想了想,沒多說別的,隻提到一件事,“我告訴岩橋桑——你別在意——真島君說,這次的事足夠寫成曲子了。”


    真島昌利當然不在意峰島把他的話轉述給了岩橋慎一的事。他默默等著下文。


    “岩橋桑聽了,說是想聽這樣的一支曲子。”


    這話由峰島轉述出來,其實就是岩橋慎一對於樂隊的支持。


    聽到這句話,真島昌利微笑了一下。他是個神情靦腆,略顯得有點神經質的青年。不過,一雙目光純真的大眼睛,讓他看起來像個內斂的少年。


    “曲子寫出來了。”他說。


    峰島露出個讚賞的表情。真島昌利手指觸摸著酒杯,目光觸摸著手指,不緊不慢說,“三菱那邊的幹部給樂隊打電話,警告我們最好識相一點。”


    “所以,”他用那副靦腆少年的無害模樣說下去,“我就很識相的把那通電話的事寫成了歌。”


    “好啊。”峰島笑起來。


    “峰島桑說,岩橋桑想聽這樣的一支曲子?”真島昌利確認。


    “是這樣。岩橋桑還特意和我說,如果曲子什麽時候寫出來,我聽到了,就告訴他。聽他的意思,到時,會去看你們的演出。”峰島說。


    “現在才隻有詞曲小樣,還沒有編排過呢。”


    真島昌利輕聲細語,“不過,岩橋桑要聽的話,可以演奏給他聽。”


    ……


    真島昌利寫出來的這首歌,名字叫做《僕はここに立っているよ》(本大爺會一直站在這裏)。


    歌名夠硬氣,詞曲都是出自這個看上去有點神經質、卻又無害的青年之手。


    峰島和真島昌利,都以為岩橋慎一是第一次見樂隊的人。殊不知,他不僅早在幾年前就看過樂隊的演出,還因為樂隊當時已經籌劃主流出道,自動對他們失去商業上的興趣。


    即使如此,當看完演出以後,因為覺得樂隊的歌曲不錯,岩橋慎一還曾買了樂隊的專輯,分別贈送給了從兔國來參加演出的女孩,還有女子搖滾王冠上的那顆寶石——瓊·傑特。


    事情發生已經有個幾年,岩橋慎一當時當成個小插曲忘到腦後。


    是這陣子,先是峰島提起,又是《musica》的甲本提起,這才讓他記起了這些陳年往事。那時候,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插手關於這支樂隊的事。


    按他那時的判斷,這支樂隊本該主流出道,然後一帆風順才對。結果,剛邁出一步去,就弄出了這樣的大危機。


    但反過來說,如果不是捅出了婁子,也不會在幾年以後,又重新迴到地下,還拿出來了一首叫《本大爺會一直站在這裏》的歌。


    真島昌利和峰島見過麵後,兩人說好,約定一個跟岩橋慎一見麵的時間。真島昌利頗有自信,隻要他答應了見岩橋慎一,就能代表樂隊其他三個人做決定。


    岩橋慎一聽完峰島的轉述,想了想,又提議,“聽朋克樂隊的歌,喫茶店或者錄音室裏都不夠味。……樂隊有沒有興趣,到我們的livehouse去演一場?正好披露新歌。”


    他們這邊,不收樂隊任何的場地使用費,還會幫忙打廣告。


    “讓樂隊去我們的livehouse演出?”峰島意想不到。


    隔著電話,岩橋慎一不緊不慢,“是這樣。不如說給樂隊的真島君聽聽看。”頓了頓,“另外,和樂隊商量一下,到了演出的那天,允許在livehouse裏準備攝像機。”


    “岩橋桑還要錄樂隊的演出?”峰島覺得被這個自己曾經的徒弟牽著鼻子走,應接不暇。


    岩橋慎一點頭,“希望能夠如此。”


    “不過,從見一麵聽歌變成去livehouse演出……”


    峰島心裏還拿不定,突然間變成這樣的發展,樂隊那邊會不會變卦。


    但岩橋慎一卻認為,樂隊那邊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能寫出《本大爺會一直站在這裏》的人,可不是要悶在家裏當窩裏橫的大爺,而是希望別人知道,他是大爺。


    “好吧,我再去聯係真島君。”峰島沒辦法。


    “樂隊要是同意了,演出的時段、還有宣傳之類的,就都拜托峰島桑了。”


    岩橋慎一有條不紊的吩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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