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的瞬間,唐突地映入何憐月眼睛中的是黑色的絮狀煙霧,成群結隊打著結,似乎要散開,可是卻由於彼此糾纏而讓散開這件事變的十分艱難。


    那些黑絮盤旋在鳳長鳴的周圍,好像要把他包住,他的雙臂擦過她的肩膀,呈拍出的動作。她正卡在他的雙臂之間,就好像他想從後麵抱住她,卻半路被人點了穴道似得。她驚愕地轉身看他,目光落在他凝滯的臉上,鳳長鳴的臉上掛著一絲疲憊,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何憐月毫發無傷,她深知是鳳長鳴替她擋住了這一下。她眼中忽然泛出一絲酸澀,好像包了一顆檸檬在裏麵,鳳長鳴的手指仿佛被凍僵了,極其勉強地顫了顫,就像是抽搐似得。何憐月麵容淒然,好像被傷到的是自己。


    鳳長鳴兀自僵了半晌,臉皮忽然抽了抽,然後目光一寸一寸地移下來,落進她瞳孔深處,然後扯出一個慘慘的笑容,揶揄似得道:“很疼啊你知不知道。”


    何憐月直勾勾地看著他,鼻子向外哼出淺淺的聲音,那是混亂的氣息造成的。此時此刻,何憐月有好多的話想說,好多的事想做,可是事到臨頭,她居然一件事也做不了,甚至連安慰他的傷口一下都是做不到。她不知道她怎麽了,隻是這樣看著他,好像在醞釀,好像心裏在給自己打氣下一刻就踮腳吻上去,可是她卻隻是這樣看著他,連動都動不了,好像被他給束縛住了。


    鳳長鳴瞧著她,雖然身上疼得要死,卻還是在臉上吃力地表現出一個十分輕鬆的笑。


    “我說,好疼啊。”說完他猛的向前趔趄一下,幾乎要跌倒。何憐月嚇壞了,撇了玄妃劍邁上前來想要扶住他,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鳳長鳴居然將要被她扶住的時候自己先停了下來。何憐月卻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還在向前迎,於是畫麵變成了何憐月猛的撲進他懷裏。


    唿吸有短暫的靜止,能感覺到心跳實實在在地漏了一拍。


    鳳長鳴在她頭頂咯咯笑:“這麽主動啊!”


    雖然是在調笑,可是聲音卻是無限的蒼涼,好像死前的遺囑。何憐月的臉頰升起一種潮紅,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時間調笑,是不是太不負責了一點?


    她有些氣,可是心裏卻隱隱地感受到一點點升起來的甜,就像發酵了似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濃,似乎要把她湮沒。鳳長鳴笑著,眼中露出一絲無奈的不舍,忽然雙手擁住她,向懷中一緊,這個動作超出她的接受範圍,她驀地唔了一聲,頓時軟在他懷裏。


    東癭王剛才被他的淩空杵傷到,此時跌出老遠,艱難的爬起來,雖然傷的不重,可是五髒六腑也極其難受,各個器官都顫栗不止,好像有人在裏麵玩蹦蹦床。


    鳳長鳴抱著她,眼神卻停在東癭王的身上,他極艱難地笑了笑,聲音苦澀:“對不起,憐月。”


    何憐月被他說得不解,正疑惑,卻又被他摟的緊了些,他那麽疼那麽疼,好像貪戀她的身體,不想放開又不得不放開似得:“我沒法保護你了。”


    何憐月的身子猛然一顫,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極其害怕像是要驗證什麽似得覆上他的後背,那動作就像是要迴擁他,可是在她的手摸到他背後的時候,一股滑膩的粘滯感清晰地傳過來。她嚇了一跳,嘴唇抖地不成樣子,她緩緩將手掌舉起來,眼中是無限的恐怖,一雙帶著淋漓鮮血的素手在她的麵前緩緩展露出來,她瞳孔驀地睜大,心髒被人擰了一下,她張著嘴,似乎極其不願意相信。


    他的後背……他的後背……


    東癭王剛才擊中了他的後背啊!


    她快哭了,手上他的鮮血兀自溫熱,可是在她眼裏卻拔涼拔涼的。她的眼神在抖,其實那時爍爍的淚光,好像隨時都能成滴落下來。對她好的男人不是很多,可是也不少,譬如魏文書那個家夥。可是她的心就像是鐵打的,自始至終從未心動過,可是現在,這個男人叫她的心狠狠地抽了抽,就像是一條鞭子一下一下節奏分明地抽在上麵。


    鳳長鳴安詳地抱著她,臉上是幸福。他的意識海裏,白寶正心疼地嚶嚶哭著,眼淚在它豆豆粒一般大小的眼珠裏簌簌,鳳長鳴朝它嗬嗬笑,道:“白寶,一會兒把何憐月帶走。”


    通天蚓不依,膩上來非要和他一起走。鳳長鳴臉上出現一絲疲憊:“不行,我要拖住他們,否則誰也走不了的,好了,沒時間了——”


    他的話剛剛落下,但覺身後一絲殺氣衝過來。


    在意識海裏,人隻不過是分出去了一部分意識,大部分的意識還在外麵,所以這殺氣撲過來的時候,他頓時就繃緊了神經,可是現在的他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是候封!他早就想報這一箭之仇了,可是礙於自己技不如人一直忍著,這個時候鳳長鳴重傷在身又背對著自己,何憐月又玄妃脫手,被他箍在懷裏,此刻不行動更待何時?


    候封眼中露出貪婪的兇光,許久不曾殺戮的他此刻冒出殺人的想法時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興奮,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就像是潛伏在草叢裏的獅子看著毫無防備的角馬。手中的霄魂劍嗡嗡作響,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情不自禁地和鳴一般。


    好的劍向來能感受到主人的心,能與主人共進退。霄魂劍此刻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候封眈眈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忽然毫無聲息地提劍奔了出去,像是一陣看不見影子的風,風絲到處劍光反射著幽邃的光瑟瑟有聲。何憐月還沉在悲痛中,她看著手上的鮮血十分害怕,怕眼前人就這樣漸漸冷了下來。而此刻候封已然襲了過來,左手倒握霄魂劍,側著身子右手拍在劍托處,像是一杆遞進的長槍。


    一道劍光閃過何憐月的眼睛,她的瞳孔是血紅一片,被這突如其來的劍光閃地一陣恍惚。她下意識裏感到一陣不妙,放眼瞧去候封正挺著霄魂劍兇狠地刺了過來,她大驚失色,想也不想猛的抱著他轉了個身子,並同時將地上的玄妃劍吸到手裏防身。


    這個時候鳳長鳴從意識海中迴過神,卻是被何憐月抱著轉了一個身。視線兜了一個大圈子,眼前的東癭王被甩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成了怒目圓睜殺氣凜冽的候封!


    他背後一陣冷汗,汗水滑進傷口裏火辣辣的疼,他猛地清醒過來,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轉了一個圈後,何憐月此時背對著霄魂劍,似乎是準備擋下這一擊。而同時玄妃劍也落在她的手裏,她本能地偏著頭努力地向後擺劍相阻。可是這個時候,她慌張的動作又怎樣能攔住霄魂劍呢?


    候封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獰笑,如此判斷玄妃劍根本不可能擋住他的攻勢,他隻需將這一劍刺得老了,便能輕鬆解決掉這兩個棘手的家夥!此刻,什麽麒麟神不麒麟神的他都管不了了。他要報仇,他要殺了鳳長鳴報仇!


    他瘋了似得,劍勢毒辣而老練,雖然是用左手掌劍,可是其精妙程度卻並不右手劍遜色多少。刺啦啦的聲音是被霄魂劍劃破的空氣,霄魂劍霸道的軌跡上好像摩擦出了火光似得,霹靂作響。


    現在那威脅十足的劍就在鳳長鳴的麵前,他慌了。他斷不可能讓何憐月替他攔下這一劍,於是用盡了腰部的力量一扭,轉了半個身為,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彼此擁著側對著候封。候封見勢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劍鋒挪了半寸,因為他既然不能刺到兩個人,那麽二選一的情況下便隻能選擇鳳長鳴了!


    何憐月但感整個身子又偏了過來,於是心驚膽戰地看向候封的劍鋒,那劍鋒此刻被恐懼渲染地異常鋒利,uu看書 wuuknshu.cm 好像剛剛被打磨過似得,上麵的森冷寒意叫她的心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那一瞬間,何憐月握劍的手被鳳長鳴握住,她不知所措,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她向來在慌亂麵前習慣性的大腦空白,若是平常倒也能水到渠成地拿出辦法,可是一旦到了危急關頭她的應對能力就不爭氣的撂挑子藏匿起來。相比之下鳳長鳴的應對能力就好的多,常常都能在她認為必死無疑的時候拿出死裏偷生的神奇技法。


    此時此刻,玄妃劍雖然是在她的手裏,可是她的手卻隻是個擺設沒什麽大用處,隨隨便便一陣風都能將玄妃從她的手裏吹落。鳳長鳴伸手握了上去,就好像是生出了一股力量在上麵,竟然是如此地合契,何憐月頭腦一片空白,像是一隻木偶隻能被鳳長鳴的手擺弄著。


    而時間卻太倉促,明顯的,鳳長鳴這個動作慢了半拍。


    霄魂劍一劍挺來,銳利的劍鋒輕易地刺進了鳳長鳴的腹部,容易的就像一腳踩進了沼澤地。鳳長鳴臉上頓時出現痛苦的表情,而同時玄妃劍趕到,由下到上猛的一挑將遞進的霄魂劍從他的身體裏挑了出來。被挑出來的霄魂劍在他身上恣意地劃出一道由下至上的傷口,由淺到深再到淺,頓時鮮血順著傷口淋漓而下,是根本難以想象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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