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天妖就這樣暫且平息了下去,而鳳長鳴也在這場初出茅廬的小型戰鬥中被涵江傳得神乎其神。


    當時張榭柵和符玟宇正急慌慌地去孫本通那裏商量對策,剩下的弟子也開始搶救傷員,收殮屍體。可是麵對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他們也隻能撿起散落的肢體做個表示,悲愴的傷心痛哭之聲頓時彌漫四野。


    鳳長鳴心中雖有悲痛,可是卻不得不堅強起來,因為這隻是個開始,他有預感還會有更多的妖兵出沒。


    他神色嚴肅,跨過一片狼藉,從廢墟中走迴寨子裏。何憐月和孫思竹就在不遠處看著他,他卻假裝沒看見似得,從容淡定地從她們身邊走過去。


    何憐月的眼中露出尖銳的目光,孫思竹覺得此刻應該表示點兒什麽,否則太尷尬,於是幹幹地道:“那個,長鳴哥……”說完忽然間不知道下麵該說些什麽,饒是她反應再快速在這裏也出現了一個唐突的停頓。鳳長鳴腳步停下來,微微轉頭看向她,孫思竹吭吭哧哧:“你,沒受傷吧?”


    鳳長鳴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坦然道:“你還有時間擔心我,還不抓緊去收拾收拾東西,你是不是還挺期待下一波妖兵的?”


    “沒有沒有。”孫思竹一臉驚訝地趕緊擺擺手,又迴之一笑:“那個現在走不走還是個未知,我現在收拾東西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鳳長鳴愣了一愣,無悲無喜冷冷道:“隨你。”


    鳳長鳴幹冷的態度死死地噎了孫思竹一次,她很聰明地意識到眼前的男人是真的生氣了。而鳳長鳴也很配合地毫不猶疑地瀟灑轉身,徑直向寨內走去。


    何憐月看了他半天,可是無奈一直被他忽視,忽視到最後她都有點兒掛不住麵兒了,於是她猛的叫他名字。


    鳳長鳴頭也不迴:“用不著喊我,反正我的話還沒屁有用。”


    冰冷的態度深的何憐月真傳,孫思竹連忙在中間斡旋道:“哪有,長鳴大哥的話我們一直都很相信的。”


    鳳長鳴的背影越來越遠,半天才愛理不理地:“哦。”


    孫思竹徹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於是無助地仰頭看向何憐月,何憐月臉色難看,好像恨不能上前將鳳長鳴給撕了。


    之所以鳳長鳴要這幅欠扁的模樣,並不是他應情節所需要在此處轉醒成為一個冰塊臉,亦或是冷血大俠,他隻是生氣了而已。


    有些人生氣了會撒潑,原本很沉靜賢淑的外表瞬間消失殆盡,而有些人恰恰相反,生氣之後便會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看什麽都提不起精神,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一樣。


    鳳長鳴恰恰屬於後者,心情不好之後看什麽都冷冷淡淡,對什麽東西都失去興趣。很久很久以後他將會有很長時間以這種狀態出現在本書當中。所以說,習慣習慣,就習慣了。


    而顯然這種情緒大多數人包括筆者在內都沒有習慣,印象中這小子向來喜歡喜怒形於色,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必說出來,也得到了隱忍吞恨這項偉大的技能。然而這其中尤以何憐月難以接受,曾幾何時鳳長鳴還是個心大樂觀的熱愛生活的善良好青年,可是轉眼間成了這樣陰鬱的問題少年。她有些擔心,於是謹慎地邁出一步,將聲音加重,一字一頓:“鳳長鳴!”


    鳳長鳴神色淡然,可是腳步卻聽話地止住了。他一扭頭:“幹嘛?”


    何憐月快步上前,孫思竹嚇壞了,以為這小兩口要反目開打了,於是本著拉架的心理急慌慌地隨著何憐月上前。


    何憐月離他近了,挺胸傲然地看著他,雖然在個頭上遜他一籌,可是在氣勢上卻完勝鳳長鳴,她眼神質問,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你到底隱瞞了些什麽?”


    鳳長鳴看她半天,微微側過身來抱住雙臂:“你以為我隱瞞了什麽?”


    何憐月瞪視著他:“剛才的人,可還是你?”


    “為什麽不是我?”鳳長鳴好笑,又忽而正色:“天妖馬上就要打來,我奉勸你管好你自己,涵江百姓這麽多,別指望我對你有所庇佑。”


    何憐月微微眯住眼睛,極其強勢:“我不需要。”


    看著她那倔強的眼神,鳳長鳴表情微微出現些裂痕,半天才點點頭:“那就好。”


    何憐月的臉上是一灘化不開的墨,鳳長鳴毫不留情轉身就走,此等絕情的模樣叫孫思竹都有些覺得冰,也難怪何憐月問他剛才的人可是他,就是孫思竹也有點兒納罕。這個,還是她那個熟悉的長鳴大哥了麽?


    夜幕在不久之後正式拉開序幕,涵江上下緊急調度,全體向山上轉移。


    這條消息傳到鳳長鳴的耳朵裏時鳳長鳴正靠著一堵土牆發呆,夜空的星星漸漸爬上來,像在黑裙子上點綴了幾點細碎的小花。整個涵江燈火通明,各家各戶都在有條不紊地收拾行李,隨時準備跟著隊伍離開此地避難。


    “嘿!長鳴大哥。”


    鳳長鳴一怔,卻看見孫思竹笑盈盈地抱著一個大壇子端端正正站在他麵前。他笑了笑:“要走了,你還不去收拾行李。”


    孫思竹抱著壇子走近他十分自然地蹲下來,無所謂道:“憐月姐姐迴赤月啦!她說她擔心天妖也會對赤月造成威脅,所以迴去了。”


    鳳長鳴低著頭沉默片刻,半天才低低嗯了一聲,又忽然察覺到什麽,抬起頭看著她:“我問的不是你麽?你告訴我何憐月的事情幹什麽?”


    孫思竹嘿嘿一笑,答話道:“我東西少,沒什麽帶的,隻是我親手釀的這壇子酒帶不走了,扔了怪可惜的,隻好找個人解決掉。”她伸手拔下塞子,香氣瞬間漫了出來,她笑的燦爛:“怎麽樣?香不香?”


    鳳長鳴一提鼻子,的確是很香。不過……


    他臉上浮出質疑的神色:“這當真是你親手釀的?”


    孫思竹臉上出現尷尬的神色。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哪裏會釀酒?還不是看他心情不好想給他解解憂?


    她敷衍道:“就隨便釀那麽一釀,我先替你嚐嚐啊!”


    孫思竹剛剛舉起酒壇子準備飲上一口,卻不防被鳳長鳴劈手奪過來,孫思竹手中壇子沒了頓時形容錯愕,鳳長鳴輕蔑地看了眼她:“小姑娘家家喝什麽酒。”


    孫思竹不服氣:“誰規定女孩子不能喝酒的?要不然咱倆剪子包袱錘,誰贏了誰喝!”


    鳳長鳴寶貝地抱著酒壇子,忽然笑笑:“你確定要和我玩兒?”


    孫思竹理直氣壯:“當然!我才不會怕你!”


    加上遊戲這喝酒的實質便大不相同,不過鳳長鳴自然隻是逗逗她,並未讓她喝多少,兩輪之後正巧趕上鳳長鳴贏,他舉起壇子一口氣飲了個沒完沒了,任憑孫思竹又是扯他衣袖又是搶他酒壇子,最後還是叫他喝了個精光。


    “不就一壇子酒嗎?至於這麽小氣嗎?萬一你大哥我今天不在了,你這最後一頓酒沒讓我盡興可讓我如何瞑目啊!”


    啪!孫思竹照他胸膛打了一下,板著臉道:“瞎說些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玩笑話卻叫孫思竹分外感傷,這種感覺直到離開涵江的那一刻也很強烈,尤其是在那時找不到鳳長鳴蹤跡的時候,她更是著急地魂不守舍。


    茫茫夜幕,當你如此擔心一個人又找不到他的時候,你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悵然若失,你恨不得為自己裝上千裏眼順風耳,求仙告佛希望立即將他變到自己身邊來。可是你知道這辦不到,就像麵對著一件毫無頭緒的事情,你發現自己是那麽地無能為力。


    而挫敗感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他不想讓你找到他,縱是你感動天感動地,隻要你沒有感動那個人,他就不會出來。


    那一刻,孫思竹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打擊,她嚐到了求而不得是一種怎樣的無奈,擔心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急如焚。而在這之前這些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在今天這些東西如此突兀地闖進她的生活,uu看書.ukansh 殺了她個措手不及。


    嘈雜喧鬧的涵江小寨,不到半個時辰便成了一座空城。


    安靜的夜,萬籟於此停歇,鳳長鳴孤身立在這空蕩蕩的涵江小寨中,四麵八方的風吹得他衣襟抖擻。有的人家走的匆忙,屋子裏的燈火還亮著,鳳長鳴輕裘緩帶隨意走進一家亮著燭火的屋子裏,想歇一歇。


    是間極其普通的小屋,屋子裏的基本家具還在,甚至連床鋪還好好地疊的整齊,可是人一走,如何都能感受到一種蕭冷。


    鳳長鳴腰間的妖眼子原本還散發著微弱的光,然而感受到屋子裏的火光後又十分謙卑地將光芒褪去了。鳳長鳴自然地坐到床榻之上,望著窗外的黑暗發呆。


    寂寞的感覺真是糟糕,他看著無邊的黑暗,耳邊靜地連半絲聲音也沒有,就好像世界末日,外來因素殺死了除他以外的所有生命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選擇留下來,好像就是一時衝動,他覺得他該留下來,他是鎮妖師,和他們不一樣。如果天妖知道這裏還有鎮妖師的話,一定會把注意力首先轉移到他的身上,而不會去追究涵江的無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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