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琪當然不懂蕭瑾航，因為她不是他，也沒有經曆過他的童年，又怎麽會懂他有多害怕寂寞，多害怕未來的路上沒有能溫暖彼此雙手的那個人。</p>
那個人，此生隻有蘇妍，也注定隻有她抒。</p>
病房裏緩緩開出一道微弱的光，又快速消失，不帶一點聲音。</p>
蕭瑾航朝床邊的女人走去，臉上的冷漠在看見她的那一秒消失，一顆心變得柔軟。</p>
月光灑了一地清冷，蘇妍睡得沉了，連他迴來都未曾發覺帶。</p>
給她掖了掖被子，男人唇邊顯出極淡的笑意，還真不等他就睡了。</p>
蘇妍的唇動了動，他將耳朵貼近了聽，之後才再次勾出耀眼的笑容，輕撫著她的眉眼，繾綣纏綿地看著熟睡的人。</p>
“晚安。”</p>
溫熱的吻落在她額頭。</p>
……</p>
夜深人靜，在清城的警察局裏，卻有另一番景色。</p>
齊思媛坐在固定位置上，隔著玻璃看向對麵穿著休閑裝的男人，直到見他抽完煙，她才握起電話。</p>
“這麽晚還來，擾人清夢呢！”</p>
周紹辰悠悠抬眸掃了她一眼，朝她淡淡一笑：“在這種地方，能睡得好？”</p>
齊思媛臉上的笑意像倒塌的牆一下子崩潰，眼神透著不悅。</p>
“你到底來幹什麽？”</p>
相比她的不耐煩，周紹辰顯得輕鬆愜意，“沒什麽，後天我迴英國，來跟老朋友告個別。以後，就見不到了。”</p>
齊思媛擰下了眉頭，沉默半天沒說話。</p>
周紹辰沉聲問：“你很好奇，我怎麽會突然打算迴英國？”</p>
齊思媛驟然緊張地看著他，“你……”</p>
“這次迴英國，當然不會是我一個人，我會帶著蘇妍一起迴去。”</p>
齊思媛別開眼，不想看見他那張誌在必得的臉，冷哼道：“蕭瑾航不會讓你帶她走，你少做白日夢了！”</p>
“白日夢？”周紹辰好笑地看著她，“一直在做白日夢的人是你。看看你現在如此狼狽，我真為你感到痛心。”</p>
齊思媛咬了咬唇，忽而又聽見他說：“要不然這樣，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但你得保證你能讓蕭瑾航像愛蘇妍那樣愛你……”</p>
“瘋子！”</p>
齊思媛氣得臉都紅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p>
周紹辰抿唇，低低地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聽說，蘇妍的父親就要刑滿獲釋了，你知不知道……等等，你應該是知道的，否則當初就不會不惜一切把蘇妍送到我床上。你大概覺得她身世卑微，配不上蕭瑾航。”</p>
齊思媛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手，聲音微弱：“你如果是來細數我的罪狀的就不必了，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清楚！”</p>
“你清楚得太晚！”周紹辰溫潤的眼神瞬間變為冷峻，“你讓人去綁架她，還想讓毀了她，還想拍她的裸照，嗯？怎麽會有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呢？”</p>
齊思媛沉重地垂下眸，“我已經認罪了，你還想怎麽樣！”</p>
周紹辰眯了眯眼眸，冷冷丟下一句：“我能怎麽樣，我又不能神，除了關你一輩子，我能怎樣！”</p>
在那一刻，齊思媛再也無力握緊手中的話筒，咽喉似乎被人掐住一樣。</p>
周紹辰笑了笑，用唇語告訴齊思媛：我說了，誰也不能傷害她。</p>
……</p>
周四，這是最後一天的夜晚。</p>
蕭瑾航在集團一整天心不在焉，想給她打電話又遲遲沒有打，直到迴了家。</p>
李嫂迎上前，臉上都是笑意。</p>
“先生迴來了。”</p>
蕭瑾航站在一邊，遠遠地看著那邊餐桌上豐盛的晚餐，手指突然一熱，他的心一怔，看見蘇妍握緊了他的手，朝他笑道：“我做了飯菜。”</p>
他還沒開口，就被蘇妍拉著往餐桌邊坐下。</p>
蘇妍接過李嫂手中的筷子，主動給他添了碗麵條，“今天是你生日，吃碗長壽麵。”</p>
蕭瑾航愕然地看著她，滾了滾喉結：“我生日還沒到。”</p>
蘇妍端著碗的動作呆滯，還是把一碗麵放在他麵前，“我想先給你慶祝……”</p>
他的生日還有好幾個星期才到，可是她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p>
蕭瑾航沉下目光，兀自涼涼地笑了，“好。”</p>
蘇妍眼眶凝聚著熱氣，將手中的筷子遞給他，“再吃個雞蛋。”</p>
說著，她已經動起手來，蛋殼在她手中碎裂，露出晶瑩可口的蛋白。</p>
蕭瑾航靜靜地吃著麵條，甜味漸漸變成苦味，心中的漣漪漾動。</p>
蘇妍將剝好的雞蛋遞到他麵前，蕭瑾航吃麵的動作停下，抬頭看她的笑臉，他眼裏的蘇妍，如此清晰。</p>
情緒異樣波動著，他接過那顆雞蛋，思索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蘇妍……”</p>
蘇妍答應著他，瞳孔裏裝著一個他，發出的聲音不禁顫動，她也做不出無動於衷，想盡力讓這最後一天變得輕鬆卻依舊顯得很沉重。</p>
“怎麽了？不甜嗎？我記得你不喜歡吃太甜的啊。”</p>
忍著心中那股愁緒，她想讓自己看上去開心些。</p>
蕭瑾航忽然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身抱住了她，蘇妍隱藏在眼角的淚擠了出來。</p>
“別動，再讓我抱抱吧。”</p>
忽然眼前的燈暗下來，李嫂推著一個點著蠟燭的蛋糕朝兩個走過來。</p>
耳邊響起了她溫和的聲音，“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p>
一室安靜，隻有她溫柔的聲音縈繞不止，蕭瑾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伴隨她歌唱的聲音一陣一陣地跳動，下一秒，隻看見蘇妍走到推車邊，謹慎小心地捧起那個蛋糕，慢慢走到他麵前。</p>
嘴裏還在唱：“祝你生日快樂……”</p>
借著燭光，她看見了他眼底隱隱的動容，嫣然地笑起來：“瑾航，生日快樂。”</p>
李嫂也不忘祝他生日快樂，接著補充一句：“蘇小姐今天都忙著給先生準備這些，這個蛋糕還有一桌子菜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p>
蕭瑾航垂眸看了眼蛋糕上的花紋，抬眸凝視她，心口聚集著無盡的感動和酸澀。</p>
“蕭先生，快許個願望吧。”</p>
蕭瑾航用一種舍不得的目光看她，“我能希望你別走嗎？”</p>
那一刻，她看著他，鼻子一酸，熱淚瞬間擠上眼眶，止不住，就任淚水從眼窩裏滲出來，滴在了蛋糕上，她趕緊垂眸，不敢繼續看他。</p>
蕭瑾航收迴了那道目光，從她手中接過蛋糕，薄唇在顫抖著說：“我希望，在英國的你，別再迷路；我希望，在英國的你，要常常想起我；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迴到我身邊，再也不離開。”</p>
蘇妍的眼淚嘩啦一下流下，用手抹了抹，就看見他吹滅了所有的蠟燭，屋裏隻剩下一地月光，蘇妍垂著的下巴下一刻被人抬起，臉上的淚被一點點吻幹，他用拇指擦去了她唇上的淚，情難自禁地吻住她微涼的唇。</p>
蘇妍笨拙地迴吻她，唿吸還帶著哭過的顫動，蕭瑾航扣緊了她的腰，驀地抱起她，往樓上走去。</p>
屬於他們的那間臥室，有曖昧深沉的喘息聲，這一晚，兩個人糾纏了很久，似乎要耗費所有力氣。蘇妍更一改常態，他從沒見過這樣主動的她，又想到她即將離開，每一次都纏綿不止。</p>
她是他唯一的女孩，他深愛著她，在她耳邊不停地呢喃：“妍……”</p>
不知過了多久，蕭瑾航將胸口貼在她後背，心髒快速地跳動，粗沉的唿吸慢慢歸於平靜，他吻了吻她的耳朵，手臂微彎圈在她鎖骨處，這才慢慢閉上了雙眼。</p>
蘇妍渾身都是滾燙的，心確實寒冷了，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撫上他的手，看見那條像蜈蚣一樣的疤痕，腦海中蹦出一句話。</p>
【看見我哥手上那道疤沒有？就是因為他想去追迴你的路上發生了意外，他的手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再也不能給人動手術了！你不是要問他為什麽不能當醫生嗎，這就是原因。】</p>
閉上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吻著他手臂上那道疤，默默留下眼淚，這一生，她欠了他太多東西，要怎麽還？</p>
黎明天空微亮的時候，蘇妍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時，他還在睡著，蘇妍往他額頭上，鼻子上，唇上親了親，然後在床頭櫃放下一些東西，轉身走出臥室，關上門。</p>
門口，有一臉黑色的轎車在等著她。</p>
蘇妍坐上去，臉上說不出是喜還是悲，車內的男人瞥了她一眼，衝司機淡淡地說：“開車。”</p>
“我想先去看看我爸。”</p>
周紹辰深沉的眸移到她冷靜的側臉上，大掌剛碰上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柔軟的手立刻就被她縮迴去，隻看見她像躲瘟疫一樣地往車門邊移去。</p>
周紹辰的手停滯在空中，自嘲般說道：“你別坐那麽遠，我不碰你。”</p>
蘇妍將臉別開，目光望向窗外的風景，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p>
可周紹辰知道，他早就被她從心裏開除了。</p>
“去孟陽路。”</p>
蘇妍揪著自己的衣服下擺，眼神空洞，直到那一個建築物闖入她眼中，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p>
“需要我陪你下車？”</p>
車剛停下，周紹辰一句話還沒講完，她已經下了車，筆直地朝那邊的大門走去。</p>
隔著擋風玻璃，周紹辰被陽光照得看不清她的背影，而他自己，唇色發白，眉頭緊蹙著。</p>
見一個自己陌生又有血緣關係的男人會是什麽樣的感覺？他想不出來，隻知道過了很久，站在監獄門口的女人麵色蒼白地走了迴來。</p>
重新開了車門，坐上，機械地說：“我們可以走了。”</p>
周紹辰並不知道發生了何時，點了下頭，對司機使了個眼色。</p>
窗外快速閃過一個中年的男人，周紹辰隻看見他佝僂著腰，慢慢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p>
目光落在蘇妍臉上，不動聲色地收迴。</p>
蘇妍抿著唇，摸了摸手上的一枚圓月般的翡翠。</p>
【你要找謝宗登啊，他早走了。】</p>
【我是他……他女兒，能告訴我他去哪了嗎？】</p>
【你是她女兒？你叫蘇妍？】</p>
【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p>
“我想打一個電話。”</p>
蘇妍忽然對周紹辰開了口。</p>
他點了點頭，說：“嗯。”</p>
蘇妍往監獄裏給他父親打的那通電話，接聽的再也不是他。</p>
她掛了電話，眼神飄散，這座城，她什麽時候能再迴來，再看見她想看見的人？</p>
……</p>
“看你睡得沉，我沒想叫醒你。昨晚上你喝的水放了安眠藥，我不想你來送我走，更不想看著你走。”</p>
床頭櫃上有一千八百多封信，還有一張字跡清秀的字條，屋內安安靜靜，隻有他一個人，冷清得可怕。</p>
當他從睡夢中驚醒之後，便發現了床頭櫃上的東西，她還是走了。</p>
放下了那張字條，他又拆了一封信，可剛看到“親愛的瑾航”這幾個字時，他又將信重新合上，握著信封的那隻手不住地抖動。</p>
下一秒，躺在了大床上，沉寂的瞳孔裏空落落的，一滴無聲的眼淚從眼眶裏流出，濕在她幾個小時前還枕過的枕頭上。</p>
其實她離開的那五年，每一天都在給他寫信，他在想她的時候，她也在想著他。</p>
其實她離開的那五年，他多少個日夜都熬過來，再等一等她就迴來了。</p>
一年後</p>
從英國的飛機重新飛迴清城。</p>
下午兩點半，c大圖書館迎來一個極具話題的講座，傳說主講人是倫敦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博士生在讀；傳說主講人是塵世ceo曾經熱追過的女人；傳說主講人曾經是c大名噪一時的新聞人物；傳說主講人是清城蕭瑾航的隱婚妻子……</p>
關於她的傳說很多，講座吸引了來自不同學院的學生，無非是想看看這麽個女人到底長什麽模樣。</p>
當一位穿著溫雅的女子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時，全場倒吸一口氣。</p>
蘇妍站上講台的那一刻，隻發覺圖書館的後門被人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底，那聲倒吸氣無疑是源自於他。</p>
他的目光依舊坦然，依舊深情，蘇妍怔怔地看著他很久，校方並沒有通知她今天他會來，沉下紊亂的心緒，她才慢慢坐下，開始了今天的講座。</p>
從頭到尾，隻要她稍微一抬眸，那雙眼睛就穩穩地看過來，不帶一點急躁，輕而易舉地鎖定她的目光。</p>
講座看似如火如荼地進行，學生們提問題的態度十分熱情，可蘇妍知道，這片熱情大多是因為他在這裏。</p>
無疑將所謂的“傳聞”擴大了影響力，幾乎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他們倆之間來迴，更多的目光是落在蕭瑾航身上，似乎在等他說出點什麽。</p>
一個學生站起來向蘇妍提問：“蘇老師您好，今天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不久前我的母親在工作崗位上因為過度勞累去世，那段時候我很消沉，搞不懂‘生命對一個人的意義’是什麽，難道生命隻是用來消耗，一昧地追求***嗎？’老師您能否告訴我，生命的真諦是什麽？”</p>
提起母親的死，蘇妍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疼了一下，一年前她迴英國親眼見到母親時那種疼痛就像長在骨子裏，她看見母親發瘋地用腦袋撞向桌子椅子，護士衝上去用各種工具幫著她不讓她亂動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個人的精神被逼到極點，生命力被耗盡，她會發瘋。</p>
五年前那次落水她沒死，從海裏找到的人也不是她，蘇荷被船夫救了，卻被帶到了泰國，遭遇了各種難以述說的痛苦，當周紹辰找到她時，她已經瘋了。</p>
蘇荷的一生都是苦的，蘇妍陪著她度過了最後的八個月，看著她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p>
“生命是什麽？”蘇妍又一次重複了這個話題。</p>
她想起了半年前周紹辰最後一次接受化療，疼得跪在地上求她抱抱他的時候，最後一句是要求她把他的骨灰灑在薔薇花下。</p>
蕭瑾航看著她難以言說的神情，目光變得很沉重。</p>
蘇妍抿了抿唇，拿著話筒對那位同學說：“生命的過程隻是一花一世界，不斷在尋找填補心靈黑洞的那一種東西，無止境地追到疲勞。可人該知止，心能休息下來就是最大的彌補。”</p>
……</p>
講座結束後，湧動的學生逐漸散去，蘇妍再往那個位置看去，他已經不見。</p>
c大的玉蘭樹又一年綻放，熟悉的新生又踏進這個校園，每一張麵孔都是青春靚麗的。</p>
往那條路看去，蘇妍總會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場景，鮮衣怒馬的少年，風度翩翩。</p>
每每迴憶都會不禁勾起微笑。</p>
“蘇老師，這花送給您。”突然有學生認出了蘇妍，將手心裏的花遞到她麵前，“您的講座講得很好，我們都很喜歡您。”</p>
“謝謝，這花……”</p>
是玉蘭花。</p>
“我很喜歡。”</p>
蘇妍帶著笑意接過了學生們送的白色花朵，香氣在手中暈開，飄開，周圍都是玉蘭花香，那股香氣似乎在指引她迴頭。</p>
心忍不住地跳動，身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在她麵前停下。</p>
一年過去，他的樣子不變，聲音不變，卻讓她愣在了那裏，忘了思考。</p>
男人薄唇勾起，耀眼得過分：“這次迴來，不走好嗎？”</p>
蘇妍握緊了自己的手，終於往前邁開一步，仰起腦袋看他，動了動唇：“好。”</p>
他熟練地攬過她的腰，親吻著她的額頭。</p>
記得很久之前，他迴賓夕法尼亞大學，她看著星空璀璨，問過他一句話：“瑾航，從那邊到這裏的距離是不是很遠？”</p>
她記得他開玩笑說：“從理科到文科的距離而已，不遠。”</p>
隻要兩顆心能在一起，就算我與你差距億萬光年，多遠也不遠。---題外話---一路走來，寫這篇文的初心很簡單，可過程不簡單，中途遇上很多不愉快的事，剛開始沒有鼓勵，想過放棄。因為忙不過來，也想放棄。但我感激每天一直用咖啡鼓勵我看正版支持我時不時用打賞獎勵我的這些人，這篇文的完成幸好有你們鍥而不舍地支持。本文到今天就結束了，再舍不得也要說再見了，跟我的文，跟你們，我們有緣再見。</p>
那個人，此生隻有蘇妍，也注定隻有她抒。</p>
病房裏緩緩開出一道微弱的光，又快速消失，不帶一點聲音。</p>
蕭瑾航朝床邊的女人走去，臉上的冷漠在看見她的那一秒消失，一顆心變得柔軟。</p>
月光灑了一地清冷，蘇妍睡得沉了，連他迴來都未曾發覺帶。</p>
給她掖了掖被子，男人唇邊顯出極淡的笑意，還真不等他就睡了。</p>
蘇妍的唇動了動，他將耳朵貼近了聽，之後才再次勾出耀眼的笑容，輕撫著她的眉眼，繾綣纏綿地看著熟睡的人。</p>
“晚安。”</p>
溫熱的吻落在她額頭。</p>
……</p>
夜深人靜，在清城的警察局裏，卻有另一番景色。</p>
齊思媛坐在固定位置上，隔著玻璃看向對麵穿著休閑裝的男人，直到見他抽完煙，她才握起電話。</p>
“這麽晚還來，擾人清夢呢！”</p>
周紹辰悠悠抬眸掃了她一眼，朝她淡淡一笑：“在這種地方，能睡得好？”</p>
齊思媛臉上的笑意像倒塌的牆一下子崩潰，眼神透著不悅。</p>
“你到底來幹什麽？”</p>
相比她的不耐煩，周紹辰顯得輕鬆愜意，“沒什麽，後天我迴英國，來跟老朋友告個別。以後，就見不到了。”</p>
齊思媛擰下了眉頭，沉默半天沒說話。</p>
周紹辰沉聲問：“你很好奇，我怎麽會突然打算迴英國？”</p>
齊思媛驟然緊張地看著他，“你……”</p>
“這次迴英國，當然不會是我一個人，我會帶著蘇妍一起迴去。”</p>
齊思媛別開眼，不想看見他那張誌在必得的臉，冷哼道：“蕭瑾航不會讓你帶她走，你少做白日夢了！”</p>
“白日夢？”周紹辰好笑地看著她，“一直在做白日夢的人是你。看看你現在如此狼狽，我真為你感到痛心。”</p>
齊思媛咬了咬唇，忽而又聽見他說：“要不然這樣，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但你得保證你能讓蕭瑾航像愛蘇妍那樣愛你……”</p>
“瘋子！”</p>
齊思媛氣得臉都紅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p>
周紹辰抿唇，低低地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聽說，蘇妍的父親就要刑滿獲釋了，你知不知道……等等，你應該是知道的，否則當初就不會不惜一切把蘇妍送到我床上。你大概覺得她身世卑微，配不上蕭瑾航。”</p>
齊思媛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手，聲音微弱：“你如果是來細數我的罪狀的就不必了，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清楚！”</p>
“你清楚得太晚！”周紹辰溫潤的眼神瞬間變為冷峻，“你讓人去綁架她，還想讓毀了她，還想拍她的裸照，嗯？怎麽會有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呢？”</p>
齊思媛沉重地垂下眸，“我已經認罪了，你還想怎麽樣！”</p>
周紹辰眯了眯眼眸，冷冷丟下一句：“我能怎麽樣，我又不能神，除了關你一輩子，我能怎樣！”</p>
在那一刻，齊思媛再也無力握緊手中的話筒，咽喉似乎被人掐住一樣。</p>
周紹辰笑了笑，用唇語告訴齊思媛：我說了，誰也不能傷害她。</p>
……</p>
周四，這是最後一天的夜晚。</p>
蕭瑾航在集團一整天心不在焉，想給她打電話又遲遲沒有打，直到迴了家。</p>
李嫂迎上前，臉上都是笑意。</p>
“先生迴來了。”</p>
蕭瑾航站在一邊，遠遠地看著那邊餐桌上豐盛的晚餐，手指突然一熱，他的心一怔，看見蘇妍握緊了他的手，朝他笑道：“我做了飯菜。”</p>
他還沒開口，就被蘇妍拉著往餐桌邊坐下。</p>
蘇妍接過李嫂手中的筷子，主動給他添了碗麵條，“今天是你生日，吃碗長壽麵。”</p>
蕭瑾航愕然地看著她，滾了滾喉結：“我生日還沒到。”</p>
蘇妍端著碗的動作呆滯，還是把一碗麵放在他麵前，“我想先給你慶祝……”</p>
他的生日還有好幾個星期才到，可是她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p>
蕭瑾航沉下目光，兀自涼涼地笑了，“好。”</p>
蘇妍眼眶凝聚著熱氣，將手中的筷子遞給他，“再吃個雞蛋。”</p>
說著，她已經動起手來，蛋殼在她手中碎裂，露出晶瑩可口的蛋白。</p>
蕭瑾航靜靜地吃著麵條，甜味漸漸變成苦味，心中的漣漪漾動。</p>
蘇妍將剝好的雞蛋遞到他麵前，蕭瑾航吃麵的動作停下，抬頭看她的笑臉，他眼裏的蘇妍，如此清晰。</p>
情緒異樣波動著，他接過那顆雞蛋，思索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蘇妍……”</p>
蘇妍答應著他，瞳孔裏裝著一個他，發出的聲音不禁顫動，她也做不出無動於衷，想盡力讓這最後一天變得輕鬆卻依舊顯得很沉重。</p>
“怎麽了？不甜嗎？我記得你不喜歡吃太甜的啊。”</p>
忍著心中那股愁緒，她想讓自己看上去開心些。</p>
蕭瑾航忽然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身抱住了她，蘇妍隱藏在眼角的淚擠了出來。</p>
“別動，再讓我抱抱吧。”</p>
忽然眼前的燈暗下來，李嫂推著一個點著蠟燭的蛋糕朝兩個走過來。</p>
耳邊響起了她溫和的聲音，“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p>
一室安靜，隻有她溫柔的聲音縈繞不止，蕭瑾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伴隨她歌唱的聲音一陣一陣地跳動，下一秒，隻看見蘇妍走到推車邊，謹慎小心地捧起那個蛋糕，慢慢走到他麵前。</p>
嘴裏還在唱：“祝你生日快樂……”</p>
借著燭光，她看見了他眼底隱隱的動容，嫣然地笑起來：“瑾航，生日快樂。”</p>
李嫂也不忘祝他生日快樂，接著補充一句：“蘇小姐今天都忙著給先生準備這些，這個蛋糕還有一桌子菜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p>
蕭瑾航垂眸看了眼蛋糕上的花紋，抬眸凝視她，心口聚集著無盡的感動和酸澀。</p>
“蕭先生，快許個願望吧。”</p>
蕭瑾航用一種舍不得的目光看她，“我能希望你別走嗎？”</p>
那一刻，她看著他，鼻子一酸，熱淚瞬間擠上眼眶，止不住，就任淚水從眼窩裏滲出來，滴在了蛋糕上，她趕緊垂眸，不敢繼續看他。</p>
蕭瑾航收迴了那道目光，從她手中接過蛋糕，薄唇在顫抖著說：“我希望，在英國的你，別再迷路；我希望，在英國的你，要常常想起我；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迴到我身邊，再也不離開。”</p>
蘇妍的眼淚嘩啦一下流下，用手抹了抹，就看見他吹滅了所有的蠟燭，屋裏隻剩下一地月光，蘇妍垂著的下巴下一刻被人抬起，臉上的淚被一點點吻幹，他用拇指擦去了她唇上的淚，情難自禁地吻住她微涼的唇。</p>
蘇妍笨拙地迴吻她，唿吸還帶著哭過的顫動，蕭瑾航扣緊了她的腰，驀地抱起她，往樓上走去。</p>
屬於他們的那間臥室，有曖昧深沉的喘息聲，這一晚，兩個人糾纏了很久，似乎要耗費所有力氣。蘇妍更一改常態，他從沒見過這樣主動的她，又想到她即將離開，每一次都纏綿不止。</p>
她是他唯一的女孩，他深愛著她，在她耳邊不停地呢喃：“妍……”</p>
不知過了多久，蕭瑾航將胸口貼在她後背，心髒快速地跳動，粗沉的唿吸慢慢歸於平靜，他吻了吻她的耳朵，手臂微彎圈在她鎖骨處，這才慢慢閉上了雙眼。</p>
蘇妍渾身都是滾燙的，心確實寒冷了，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撫上他的手，看見那條像蜈蚣一樣的疤痕，腦海中蹦出一句話。</p>
【看見我哥手上那道疤沒有？就是因為他想去追迴你的路上發生了意外，他的手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再也不能給人動手術了！你不是要問他為什麽不能當醫生嗎，這就是原因。】</p>
閉上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吻著他手臂上那道疤，默默留下眼淚，這一生，她欠了他太多東西，要怎麽還？</p>
黎明天空微亮的時候，蘇妍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時，他還在睡著，蘇妍往他額頭上，鼻子上，唇上親了親，然後在床頭櫃放下一些東西，轉身走出臥室，關上門。</p>
門口，有一臉黑色的轎車在等著她。</p>
蘇妍坐上去，臉上說不出是喜還是悲，車內的男人瞥了她一眼，衝司機淡淡地說：“開車。”</p>
“我想先去看看我爸。”</p>
周紹辰深沉的眸移到她冷靜的側臉上，大掌剛碰上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柔軟的手立刻就被她縮迴去，隻看見她像躲瘟疫一樣地往車門邊移去。</p>
周紹辰的手停滯在空中，自嘲般說道：“你別坐那麽遠，我不碰你。”</p>
蘇妍將臉別開，目光望向窗外的風景，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p>
可周紹辰知道，他早就被她從心裏開除了。</p>
“去孟陽路。”</p>
蘇妍揪著自己的衣服下擺，眼神空洞，直到那一個建築物闖入她眼中，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p>
“需要我陪你下車？”</p>
車剛停下，周紹辰一句話還沒講完，她已經下了車，筆直地朝那邊的大門走去。</p>
隔著擋風玻璃，周紹辰被陽光照得看不清她的背影，而他自己，唇色發白，眉頭緊蹙著。</p>
見一個自己陌生又有血緣關係的男人會是什麽樣的感覺？他想不出來，隻知道過了很久，站在監獄門口的女人麵色蒼白地走了迴來。</p>
重新開了車門，坐上，機械地說：“我們可以走了。”</p>
周紹辰並不知道發生了何時，點了下頭，對司機使了個眼色。</p>
窗外快速閃過一個中年的男人，周紹辰隻看見他佝僂著腰，慢慢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p>
目光落在蘇妍臉上，不動聲色地收迴。</p>
蘇妍抿著唇，摸了摸手上的一枚圓月般的翡翠。</p>
【你要找謝宗登啊，他早走了。】</p>
【我是他……他女兒，能告訴我他去哪了嗎？】</p>
【你是她女兒？你叫蘇妍？】</p>
【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p>
“我想打一個電話。”</p>
蘇妍忽然對周紹辰開了口。</p>
他點了點頭，說：“嗯。”</p>
蘇妍往監獄裏給他父親打的那通電話，接聽的再也不是他。</p>
她掛了電話，眼神飄散，這座城，她什麽時候能再迴來，再看見她想看見的人？</p>
……</p>
“看你睡得沉，我沒想叫醒你。昨晚上你喝的水放了安眠藥，我不想你來送我走，更不想看著你走。”</p>
床頭櫃上有一千八百多封信，還有一張字跡清秀的字條，屋內安安靜靜，隻有他一個人，冷清得可怕。</p>
當他從睡夢中驚醒之後，便發現了床頭櫃上的東西，她還是走了。</p>
放下了那張字條，他又拆了一封信，可剛看到“親愛的瑾航”這幾個字時，他又將信重新合上，握著信封的那隻手不住地抖動。</p>
下一秒，躺在了大床上，沉寂的瞳孔裏空落落的，一滴無聲的眼淚從眼眶裏流出，濕在她幾個小時前還枕過的枕頭上。</p>
其實她離開的那五年，每一天都在給他寫信，他在想她的時候，她也在想著他。</p>
其實她離開的那五年，他多少個日夜都熬過來，再等一等她就迴來了。</p>
一年後</p>
從英國的飛機重新飛迴清城。</p>
下午兩點半，c大圖書館迎來一個極具話題的講座，傳說主講人是倫敦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博士生在讀；傳說主講人是塵世ceo曾經熱追過的女人；傳說主講人曾經是c大名噪一時的新聞人物；傳說主講人是清城蕭瑾航的隱婚妻子……</p>
關於她的傳說很多，講座吸引了來自不同學院的學生，無非是想看看這麽個女人到底長什麽模樣。</p>
當一位穿著溫雅的女子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時，全場倒吸一口氣。</p>
蘇妍站上講台的那一刻，隻發覺圖書館的後門被人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底，那聲倒吸氣無疑是源自於他。</p>
他的目光依舊坦然，依舊深情，蘇妍怔怔地看著他很久，校方並沒有通知她今天他會來，沉下紊亂的心緒，她才慢慢坐下，開始了今天的講座。</p>
從頭到尾，隻要她稍微一抬眸，那雙眼睛就穩穩地看過來，不帶一點急躁，輕而易舉地鎖定她的目光。</p>
講座看似如火如荼地進行，學生們提問題的態度十分熱情，可蘇妍知道，這片熱情大多是因為他在這裏。</p>
無疑將所謂的“傳聞”擴大了影響力，幾乎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他們倆之間來迴，更多的目光是落在蕭瑾航身上，似乎在等他說出點什麽。</p>
一個學生站起來向蘇妍提問：“蘇老師您好，今天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不久前我的母親在工作崗位上因為過度勞累去世，那段時候我很消沉，搞不懂‘生命對一個人的意義’是什麽，難道生命隻是用來消耗，一昧地追求***嗎？’老師您能否告訴我，生命的真諦是什麽？”</p>
提起母親的死，蘇妍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疼了一下，一年前她迴英國親眼見到母親時那種疼痛就像長在骨子裏，她看見母親發瘋地用腦袋撞向桌子椅子，護士衝上去用各種工具幫著她不讓她亂動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個人的精神被逼到極點，生命力被耗盡，她會發瘋。</p>
五年前那次落水她沒死，從海裏找到的人也不是她，蘇荷被船夫救了，卻被帶到了泰國，遭遇了各種難以述說的痛苦，當周紹辰找到她時，她已經瘋了。</p>
蘇荷的一生都是苦的，蘇妍陪著她度過了最後的八個月，看著她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p>
“生命是什麽？”蘇妍又一次重複了這個話題。</p>
她想起了半年前周紹辰最後一次接受化療，疼得跪在地上求她抱抱他的時候，最後一句是要求她把他的骨灰灑在薔薇花下。</p>
蕭瑾航看著她難以言說的神情，目光變得很沉重。</p>
蘇妍抿了抿唇，拿著話筒對那位同學說：“生命的過程隻是一花一世界，不斷在尋找填補心靈黑洞的那一種東西，無止境地追到疲勞。可人該知止，心能休息下來就是最大的彌補。”</p>
……</p>
講座結束後，湧動的學生逐漸散去，蘇妍再往那個位置看去，他已經不見。</p>
c大的玉蘭樹又一年綻放，熟悉的新生又踏進這個校園，每一張麵孔都是青春靚麗的。</p>
往那條路看去，蘇妍總會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場景，鮮衣怒馬的少年，風度翩翩。</p>
每每迴憶都會不禁勾起微笑。</p>
“蘇老師，這花送給您。”突然有學生認出了蘇妍，將手心裏的花遞到她麵前，“您的講座講得很好，我們都很喜歡您。”</p>
“謝謝，這花……”</p>
是玉蘭花。</p>
“我很喜歡。”</p>
蘇妍帶著笑意接過了學生們送的白色花朵，香氣在手中暈開，飄開，周圍都是玉蘭花香，那股香氣似乎在指引她迴頭。</p>
心忍不住地跳動，身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在她麵前停下。</p>
一年過去，他的樣子不變，聲音不變，卻讓她愣在了那裏，忘了思考。</p>
男人薄唇勾起，耀眼得過分：“這次迴來，不走好嗎？”</p>
蘇妍握緊了自己的手，終於往前邁開一步，仰起腦袋看他，動了動唇：“好。”</p>
他熟練地攬過她的腰，親吻著她的額頭。</p>
記得很久之前，他迴賓夕法尼亞大學，她看著星空璀璨，問過他一句話：“瑾航，從那邊到這裏的距離是不是很遠？”</p>
她記得他開玩笑說：“從理科到文科的距離而已，不遠。”</p>
隻要兩顆心能在一起，就算我與你差距億萬光年，多遠也不遠。---題外話---一路走來，寫這篇文的初心很簡單，可過程不簡單，中途遇上很多不愉快的事，剛開始沒有鼓勵，想過放棄。因為忙不過來，也想放棄。但我感激每天一直用咖啡鼓勵我看正版支持我時不時用打賞獎勵我的這些人，這篇文的完成幸好有你們鍥而不舍地支持。本文到今天就結束了，再舍不得也要說再見了，跟我的文，跟你們，我們有緣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