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護士開了房門進來，給蘇妍熱了頓餃子，又給她盛了一碗湯，“蕭太太，是蕭先生吩咐的。”</p>
蘇妍也不為難小護士，她給她拿的東西她都吃了，隻是有一個要求抒。</p>
“我覺得有點悶，你能帶我去外邊走走嗎？”</p>
小護士正收拾東西，突然停下來，支支吾吾地說：“可是，現在外麵風大，蕭先生不讓太太……”</p>
蘇妍扯了扯笑：“沒關係的，我再多穿一件，隻是出去走走，我怕一個人待著。”</p>
一個人待久了總會胡思亂想，她不想胡思亂想，她也不想猜疑嫉妒帶。</p>
蘇妍態度有些強硬，小護士隻好陪著她到醫院的花園裏散散步。</p>
靜謐的夜空星光暗淡，小護士不停地提醒蘇妍，深夜風涼，別吹風。</p>
蘇妍莞爾一笑，突然朝心神不寧的小護士開口：“我們坐下聊聊天吧。”</p>
小護士“啊”了一聲，忐忑不安被蘇妍拉著坐下了，心想剛才蕭先生跟另一個女人走了，也許此時蕭太太心裏不舒服，於是點點頭。</p>
“那……那我就跟蕭太太聊會兒天吧。”</p>
蘇妍被她一臉正經逗笑了，笑容婉約美好，風吹動她肩頭的秀發，小護士聞到了淡淡的香氣，有些呆住，覺得她長得真美，真好看。</p>
緊張的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也笑起來，純真的模樣讓蘇妍看見很久以前的自己。</p>
小護士看上去才二十歲。</p>
她由不得感慨年輕真好。</p>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喊我蘇妍或者跟我妹妹一樣喊我妍姐，都可以。”</p>
小護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紅了臉又笑著說：“好。蘇姐姐，我是從農村來的，隻讀過幾年書，什麽事都不太懂……醫院裏很多都是富太太，護士長都讓我喊她們太太。”</p>
說完，幹淨的臉上又帶了一絲純淨的笑。</p>
這裏是清城最大的私人醫院，蘇妍不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麽能進入這裏工作，隻是在這種地方很難見到這麽純真的小姑娘。</p>
“蘇姐姐，蕭先生對你可真好，剛才離開前還特意讓我去房間裏照顧你。”</p>
蘇妍很喜歡小護士，嘴角微揚：“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p>
小護士的臉上染了一絲嫣紅，糾結了半天才說：“……我有啊，他是個大醫生，是他把我從農村裏帶出來的，這份工作也是他給我安排的。”</p>
蘇妍見小護士笑得很甜蜜，若有所思地說：“我喜歡的我愛的人，也是個很優秀的醫生。”</p>
小護士忽然茫然地看著她，壓低聲音說：“啊？是個醫生啊？難道蘇姐姐愛的人不是蕭先生啊？他是企業家他不是醫生啊，蘇姐姐，你這樣很傷蕭先生的心啊。”</p>
蘇妍忍俊不禁，抬手幫她理了理衣裳的領口：“他以前是個醫生，後來……”</p>
小護士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小心翼翼地問：“後來怎麽了？”</p>
蘇妍收迴了手，聲音很輕，說：“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他換了份工作。”</p>
小護士睜大了眼睛，“換了份工作就成了大老板，蕭先生好厲害啊。”</p>
蘇妍讚同地點頭，笑著說：“是啊，他很優秀，從我剛開始認識他的那一刻，他在學校就是一個傳說了。”</p>
小護士見蘇妍的眼神縹緲，剛要說什麽，被突然傳來的一個巴掌聲嚇到，忙往花園石子路上看去。</p>
幽暗的石子路上一男一女，男人低著頭，女人似乎在哭，胸口唿吸起伏很明顯，壓抑的感情在兩人之間尤為明顯。</p>
“滾！”</p>
女子言簡意賅的一句話穿入蘇妍耳朵裏，她迴過神隨著小護士的目光看去，那邊女人的身影熟悉。</p>
男人站在女人麵前，沉默後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卡夾在指間，“這是補償你的，以後一了百了，見麵就當不認識吧。”</p>
女人立刻奪過他手中的金卡，冷笑幾聲：“葉然，我打掉的是你親生孩子，可這是你不要的孩子！拿這張卡是想為你的良心不安買單嗎！”</p>
她毫不客氣將金卡砸在那個男人臉上，一鼓作氣說道：“是我不要你了！從此之後，我蘇淩跟你橋歸橋路歸路！渣男！”</p>
那個男人久久站在原地沒說話，垂在一側的手指握成個拳頭，安靜得不像蘇妍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心狠的男人，似乎是失去了才覺得不甘心。</p>
蘇妍慢慢站起來，睜大了眼睛看向抹著眼淚朝這邊靠近的女人，輕輕喊了句：“蘇淩。”</p>
小護士挽著蘇妍的手臂，摸不著頭腦，尷尬地瞧過去。</p>
蘇淩腳步一滯，猛地抬眸，錯愕地看著蘇妍。</p>
小護士想問點什麽，可發現蘇妍擰起眉頭對她說：“你迴去吧，我有點事。”</p>
小護士點點頭，又瞥了蘇淩一眼，這才離開。</p>
爭吵聲如猶在耳，蘇妍再次看向花園那邊，那個叫葉然的男人已經不見，花園裏靜悄悄的，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p>
蘇淩紅著眼眶向她走來，看見她身上穿的病號服，皺了下眉頭。</p>
“你，你怎麽住院了？”</p>
蘇妍發覺她變得冷靜了，不忍提起那件事，可還是得問清楚。</p>
“剛才你說的事，是真的嗎？”她盡力用平和的語氣問她。</p>
聽見蘇淩說她流產了，有一瞬間，蘇妍喘不過氣來，她的妹妹因為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懷孕了，最後還打掉了孩子。</p>
“嗯。”</p>
過了很久，蘇淩才吐出這麽一個字。</p>
蘇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雙眼，又氣又心疼她，再出口的聲音哽咽：“什麽時候的事？”</p>
“什麽？”蘇淩有些木然地看著她。</p>
“你什麽時候做的手術？”</p>
蘇妍垂下眸，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上，空氣中發出一聲歎息：“就在下午。”</p>
抬眸，對上蘇妍的眼神，看得蘇淩再也無法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止不住的眼淚就掉下來。</p>
蘇妍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蘇淩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剛才在那個男人麵前往肚子裏藏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水。</p>
“姐，為了他我犧牲了所有，可怎麽就換不來他一點好？”蘇淩忍著哭聲，可蘇妍的肩膀全被眼淚濕透，耳邊還響徹她的疲憊和無助：“孩子沒了，我對他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他還想拿錢來侮辱我，我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這種人！”</p>
“蘇淩……”</p>
蘇淩搖搖頭，發出一聲嘲笑，“都怪我把激情當愛情，現在這樣，算我活該！自己挖的坑自己還不得跳嗎？”</p>
她站直了腰板，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咧嘴笑道：“幸運的是，我現在就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還不至於被騙得很慘！可是騙錢和騙感情無論哪個都很無恥啊，被騙的那個總是最傻的，太傻太天真！”</p>
蘇妍看著她一舉一動都很不正常，趕緊扶住她的身體，扶著她坐下。</p>
蘇淩剛坐上椅子，就把臉趴在冰冷的石桌上，用手止住了蘇妍的關心。</p>
“不用管我，讓我好好想想未來該怎麽辦？”</p>
“妍姐，我還年輕是不是，我還能遇上好的是不是？失去一個孩子沒什麽大不了的，沒必要尋死覓活的是不是？”</p>
這些話飄進蘇妍耳朵裏，讓她覺得心寒，人心最難看懂，命運也是個未知數，她心疼蘇淩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p>
蘇淩慢慢從桌子上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地看著蘇妍。</p>
吸了吸鼻子，從自己的包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然後擺在蘇妍麵前。</p>
沙啞著嗓子對她說：“這是姐夫之前幫助我爸媽還款的錢，一共兩百七十萬。我爸一時糊塗收下了，現在代妍姐還給姐夫。我爸媽的錢，我們家自己負責……我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姐姐做，想讓他們對妍姐更好一些，可是……你是我們的家人，本來就是一條心。我爸媽也是這種想法，以前對你有些冷漠，我代替我爸媽向妍姐道歉，還有奶奶……”</p>
蘇妍摸著她給的那張銀行卡，滾燙的情誼在胸口翻湧。</p>
“我知道，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結。”</p>
蘇妍忽然想起周紹辰說的那些話，她母親沒死，可這個消息說出來，又能換來多久的歡喜，周紹辰也說了，她母親也不知道能再活多久。</p>
想到這裏，蘇妍攥緊了手指，深深唿吸。</p>
“奶奶說，以後妍姐想迴家就迴家吧，她其實也很想念妍姐……”蘇淩越說越小聲。</p>
蘇妍明白，其實外婆想的是她的母親，不是她。</p>
“這個，還是留著有需要的時候用吧。”蘇妍將銀行卡重新推到蘇淩麵前，眼睛裏都是親情的柔光，“他既然給了舅舅和舅媽，就是他的一份心意，我拿去還給他，照他的性格，說不定還會生氣呢。”</p>
“姐”</p>
“就這樣吧，拿好了。家裏需要缺什麽就買，舅舅還是舅媽想開一家店也可以，以後也不用擔心外婆的病情，要給她請最好的醫生治療。”蘇妍又說：“我會出國一段時間，等我有空再迴來看你們。”</p>
“你要出國？”蘇淩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怎麽這麽突然？”</p>
蘇妍勾出一絲笑，“嗯，去英國有點事。”</p>
去英國？</p>
沉思片刻，蘇淩問她：“你要和誰一起去？”</p>
蘇妍抿唇，很久都沒說話。</p>
蘇淩的眉頭越皺越緊，“你是不是又要一個人走？”</p>
蘇妍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說：“這段時間家裏就交給你了，以後找頂梁柱的時候記得看清楚一點，不要讓自己再流淚了，知道嗎？”</p>
蘇淩拉住她搭在肩膀上的手，不悅地說：“你又要丟下姐夫一個人走了？”</p>
蘇妍沉默。</p>
她從蘇妍的語氣就聽得出她的不對勁，從小有什麽事就憋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一個人，蘇淩清楚蘇妍的性子。</p>
可這一次，蘇妍意外地承認。</p>
“時隔五年，很多事情都變了，感情也變淡了，我們和平分手。”</p>
她不輕不重的語氣，無懈可擊的理由，可就是因為太平靜了，蘇淩眉頭一皺，什麽預兆也沒有就分手了？</p>
蘇淩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神，最後歎了一聲，“連你們都分手了，我還能相信愛情嗎？”</p>
“嗯，愛情，還是要相信的，萬一有了呢？”</p>
她故作輕鬆的語氣讓蘇淩又氣又笑，“什麽啊！”</p>
望向眼前的零零星星走動的人，老太太扶著老爺爺從醫院裏走出去，動作緩慢，神情卻一片祥和，蘇妍覺得內心無比平靜，如果她也可以陪著他走到老的話……</p>
……</p>
霓虹燈閃爍的城市夜晚，車在高速公路上疾行。</p>
梁美琪吹著風，淡淡地看了眼蕭瑾航：“最近過得挺好？”</p>
蕭瑾航目不斜視地開車，一個音節都沒發。</p>
梁美琪閉上眼睛又睜開，突然問他：“你到底喜歡她什麽？她就那麽好？”</p>
她將手支在車窗邊，托著下巴，歪著頭看他。</p>
蕭瑾航淡淡地迴她：“聽過兩句話嗎？”</p>
“什麽話？”</p>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末了，他又補上一句：“這就是蘇妍。”</p>
眼中閃過訝異，半晌後，梁美琪努嘴說了一句：“你妻子這樣淡然的性子，有一天你被人搶了她也不會去跟人搶，非常容易吃虧。”</p>
得知蘇妍是他的妻子，一開始梁美琪確實有些憤憤不平，剛才在醫院裏故意說了那麽一句話，沒想到蘇妍的態度讓她意外。</p>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蕭瑾航平鋪直敘地說，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手表。</p>
梁美琪輕蔑低笑，吃味地說：“你就這麽肯定隻有她合你的眼，世界上女人又不差她一個。”</p>
“今晚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p>
梁美琪恍然抬頭，怔怔地盯著五官立體的男人，在下一秒發覺車停了下來，蕭瑾航側眸看向她。</p>
“到了。”</p>
聲音冰涼沒有溫度，似乎就在趕她下車。</p>
梁美琪猜得到如果她不是跟他勉強有點同學情，說不定他會在半路把她扔下車。</p>
她迎上蕭瑾航淡漠的眼神，皺起眉頭不解地問他：“你身上的痛，不都是她給你的嗎？從美國轉學迴c大，放棄sam教授的邀請，迴國後一場車禍讓你徹底失去醫生的資格。每天在實驗室裏練習那麽多個小時，你為你的夢想付出了這麽多，一夜之間上帝宣判你死刑。”她帶了點嘲諷的眼色瞧他：“是有多愛她才能忘了這些都是她造成的？”</p>
夢想？醫學？</p>
蕭瑾航淡淡地勾出一絲笑，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根，眼神揉進溫柔的光：“多愛她，我迴答不了你這個問題，醫學不是我的夢想，她才是我的夢想。”</p>
世界上沒有誰失去誰不能活，但總有一個人失去了以後，你會發現自己的世界多了很多缺角，怎麽拚湊都不完整。</p>
蘇妍，是他骨中骨，融在骨血中沒辦法戒掉。</p>
梁美琪斂住嘲諷的笑，想嘲笑他不明智的感情，卻沒想到被他一句話駁斥得啞然。</p>
他輕輕吐出一個白圈，目光深邃得讓人難以看懂，“在擁有她的日子，我才不寂寞。也許她就是命不好，偏偏遇上我這麽個無賴！”</p>
男人薄唇上漾起生動的笑，驚豔得不應該。</p>
蘇妍也不為難小護士，她給她拿的東西她都吃了，隻是有一個要求抒。</p>
“我覺得有點悶，你能帶我去外邊走走嗎？”</p>
小護士正收拾東西，突然停下來，支支吾吾地說：“可是，現在外麵風大，蕭先生不讓太太……”</p>
蘇妍扯了扯笑：“沒關係的，我再多穿一件，隻是出去走走，我怕一個人待著。”</p>
一個人待久了總會胡思亂想，她不想胡思亂想，她也不想猜疑嫉妒帶。</p>
蘇妍態度有些強硬，小護士隻好陪著她到醫院的花園裏散散步。</p>
靜謐的夜空星光暗淡，小護士不停地提醒蘇妍，深夜風涼，別吹風。</p>
蘇妍莞爾一笑，突然朝心神不寧的小護士開口：“我們坐下聊聊天吧。”</p>
小護士“啊”了一聲，忐忑不安被蘇妍拉著坐下了，心想剛才蕭先生跟另一個女人走了，也許此時蕭太太心裏不舒服，於是點點頭。</p>
“那……那我就跟蕭太太聊會兒天吧。”</p>
蘇妍被她一臉正經逗笑了，笑容婉約美好，風吹動她肩頭的秀發，小護士聞到了淡淡的香氣，有些呆住，覺得她長得真美，真好看。</p>
緊張的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也笑起來，純真的模樣讓蘇妍看見很久以前的自己。</p>
小護士看上去才二十歲。</p>
她由不得感慨年輕真好。</p>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喊我蘇妍或者跟我妹妹一樣喊我妍姐，都可以。”</p>
小護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紅了臉又笑著說：“好。蘇姐姐，我是從農村來的，隻讀過幾年書，什麽事都不太懂……醫院裏很多都是富太太，護士長都讓我喊她們太太。”</p>
說完，幹淨的臉上又帶了一絲純淨的笑。</p>
這裏是清城最大的私人醫院，蘇妍不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麽能進入這裏工作，隻是在這種地方很難見到這麽純真的小姑娘。</p>
“蘇姐姐，蕭先生對你可真好，剛才離開前還特意讓我去房間裏照顧你。”</p>
蘇妍很喜歡小護士，嘴角微揚：“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p>
小護士的臉上染了一絲嫣紅，糾結了半天才說：“……我有啊，他是個大醫生，是他把我從農村裏帶出來的，這份工作也是他給我安排的。”</p>
蘇妍見小護士笑得很甜蜜，若有所思地說：“我喜歡的我愛的人，也是個很優秀的醫生。”</p>
小護士忽然茫然地看著她，壓低聲音說：“啊？是個醫生啊？難道蘇姐姐愛的人不是蕭先生啊？他是企業家他不是醫生啊，蘇姐姐，你這樣很傷蕭先生的心啊。”</p>
蘇妍忍俊不禁，抬手幫她理了理衣裳的領口：“他以前是個醫生，後來……”</p>
小護士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小心翼翼地問：“後來怎麽了？”</p>
蘇妍收迴了手，聲音很輕，說：“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他換了份工作。”</p>
小護士睜大了眼睛，“換了份工作就成了大老板，蕭先生好厲害啊。”</p>
蘇妍讚同地點頭，笑著說：“是啊，他很優秀，從我剛開始認識他的那一刻，他在學校就是一個傳說了。”</p>
小護士見蘇妍的眼神縹緲，剛要說什麽，被突然傳來的一個巴掌聲嚇到，忙往花園石子路上看去。</p>
幽暗的石子路上一男一女，男人低著頭，女人似乎在哭，胸口唿吸起伏很明顯，壓抑的感情在兩人之間尤為明顯。</p>
“滾！”</p>
女子言簡意賅的一句話穿入蘇妍耳朵裏，她迴過神隨著小護士的目光看去，那邊女人的身影熟悉。</p>
男人站在女人麵前，沉默後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卡夾在指間，“這是補償你的，以後一了百了，見麵就當不認識吧。”</p>
女人立刻奪過他手中的金卡，冷笑幾聲：“葉然，我打掉的是你親生孩子，可這是你不要的孩子！拿這張卡是想為你的良心不安買單嗎！”</p>
她毫不客氣將金卡砸在那個男人臉上，一鼓作氣說道：“是我不要你了！從此之後，我蘇淩跟你橋歸橋路歸路！渣男！”</p>
那個男人久久站在原地沒說話，垂在一側的手指握成個拳頭，安靜得不像蘇妍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心狠的男人，似乎是失去了才覺得不甘心。</p>
蘇妍慢慢站起來，睜大了眼睛看向抹著眼淚朝這邊靠近的女人，輕輕喊了句：“蘇淩。”</p>
小護士挽著蘇妍的手臂，摸不著頭腦，尷尬地瞧過去。</p>
蘇淩腳步一滯，猛地抬眸，錯愕地看著蘇妍。</p>
小護士想問點什麽，可發現蘇妍擰起眉頭對她說：“你迴去吧，我有點事。”</p>
小護士點點頭，又瞥了蘇淩一眼，這才離開。</p>
爭吵聲如猶在耳，蘇妍再次看向花園那邊，那個叫葉然的男人已經不見，花園裏靜悄悄的，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p>
蘇淩紅著眼眶向她走來，看見她身上穿的病號服，皺了下眉頭。</p>
“你，你怎麽住院了？”</p>
蘇妍發覺她變得冷靜了，不忍提起那件事，可還是得問清楚。</p>
“剛才你說的事，是真的嗎？”她盡力用平和的語氣問她。</p>
聽見蘇淩說她流產了，有一瞬間，蘇妍喘不過氣來，她的妹妹因為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懷孕了，最後還打掉了孩子。</p>
“嗯。”</p>
過了很久，蘇淩才吐出這麽一個字。</p>
蘇妍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雙眼，又氣又心疼她，再出口的聲音哽咽：“什麽時候的事？”</p>
“什麽？”蘇淩有些木然地看著她。</p>
“你什麽時候做的手術？”</p>
蘇妍垂下眸，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上，空氣中發出一聲歎息：“就在下午。”</p>
抬眸，對上蘇妍的眼神，看得蘇淩再也無法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色，止不住的眼淚就掉下來。</p>
蘇妍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蘇淩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剛才在那個男人麵前往肚子裏藏的眼淚像決了堤的水。</p>
“姐，為了他我犧牲了所有，可怎麽就換不來他一點好？”蘇淩忍著哭聲，可蘇妍的肩膀全被眼淚濕透，耳邊還響徹她的疲憊和無助：“孩子沒了，我對他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他還想拿錢來侮辱我，我當初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這種人！”</p>
“蘇淩……”</p>
蘇淩搖搖頭，發出一聲嘲笑，“都怪我把激情當愛情，現在這樣，算我活該！自己挖的坑自己還不得跳嗎？”</p>
她站直了腰板，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咧嘴笑道：“幸運的是，我現在就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還不至於被騙得很慘！可是騙錢和騙感情無論哪個都很無恥啊，被騙的那個總是最傻的，太傻太天真！”</p>
蘇妍看著她一舉一動都很不正常，趕緊扶住她的身體，扶著她坐下。</p>
蘇淩剛坐上椅子，就把臉趴在冰冷的石桌上，用手止住了蘇妍的關心。</p>
“不用管我，讓我好好想想未來該怎麽辦？”</p>
“妍姐，我還年輕是不是，我還能遇上好的是不是？失去一個孩子沒什麽大不了的，沒必要尋死覓活的是不是？”</p>
這些話飄進蘇妍耳朵裏，讓她覺得心寒，人心最難看懂，命運也是個未知數，她心疼蘇淩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p>
蘇淩慢慢從桌子上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地看著蘇妍。</p>
吸了吸鼻子，從自己的包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然後擺在蘇妍麵前。</p>
沙啞著嗓子對她說：“這是姐夫之前幫助我爸媽還款的錢，一共兩百七十萬。我爸一時糊塗收下了，現在代妍姐還給姐夫。我爸媽的錢，我們家自己負責……我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姐姐做，想讓他們對妍姐更好一些，可是……你是我們的家人，本來就是一條心。我爸媽也是這種想法，以前對你有些冷漠，我代替我爸媽向妍姐道歉，還有奶奶……”</p>
蘇妍摸著她給的那張銀行卡，滾燙的情誼在胸口翻湧。</p>
“我知道，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結。”</p>
蘇妍忽然想起周紹辰說的那些話，她母親沒死，可這個消息說出來，又能換來多久的歡喜，周紹辰也說了，她母親也不知道能再活多久。</p>
想到這裏，蘇妍攥緊了手指，深深唿吸。</p>
“奶奶說，以後妍姐想迴家就迴家吧，她其實也很想念妍姐……”蘇淩越說越小聲。</p>
蘇妍明白，其實外婆想的是她的母親，不是她。</p>
“這個，還是留著有需要的時候用吧。”蘇妍將銀行卡重新推到蘇淩麵前，眼睛裏都是親情的柔光，“他既然給了舅舅和舅媽，就是他的一份心意，我拿去還給他，照他的性格，說不定還會生氣呢。”</p>
“姐”</p>
“就這樣吧，拿好了。家裏需要缺什麽就買，舅舅還是舅媽想開一家店也可以，以後也不用擔心外婆的病情，要給她請最好的醫生治療。”蘇妍又說：“我會出國一段時間，等我有空再迴來看你們。”</p>
“你要出國？”蘇淩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怎麽這麽突然？”</p>
蘇妍勾出一絲笑，“嗯，去英國有點事。”</p>
去英國？</p>
沉思片刻，蘇淩問她：“你要和誰一起去？”</p>
蘇妍抿唇，很久都沒說話。</p>
蘇淩的眉頭越皺越緊，“你是不是又要一個人走？”</p>
蘇妍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說：“這段時間家裏就交給你了，以後找頂梁柱的時候記得看清楚一點，不要讓自己再流淚了，知道嗎？”</p>
蘇淩拉住她搭在肩膀上的手，不悅地說：“你又要丟下姐夫一個人走了？”</p>
蘇妍沉默。</p>
她從蘇妍的語氣就聽得出她的不對勁，從小有什麽事就憋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一個人，蘇淩清楚蘇妍的性子。</p>
可這一次，蘇妍意外地承認。</p>
“時隔五年，很多事情都變了，感情也變淡了，我們和平分手。”</p>
她不輕不重的語氣，無懈可擊的理由，可就是因為太平靜了，蘇淩眉頭一皺，什麽預兆也沒有就分手了？</p>
蘇淩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神，最後歎了一聲，“連你們都分手了，我還能相信愛情嗎？”</p>
“嗯，愛情，還是要相信的，萬一有了呢？”</p>
她故作輕鬆的語氣讓蘇淩又氣又笑，“什麽啊！”</p>
望向眼前的零零星星走動的人，老太太扶著老爺爺從醫院裏走出去，動作緩慢，神情卻一片祥和，蘇妍覺得內心無比平靜，如果她也可以陪著他走到老的話……</p>
……</p>
霓虹燈閃爍的城市夜晚，車在高速公路上疾行。</p>
梁美琪吹著風，淡淡地看了眼蕭瑾航：“最近過得挺好？”</p>
蕭瑾航目不斜視地開車，一個音節都沒發。</p>
梁美琪閉上眼睛又睜開，突然問他：“你到底喜歡她什麽？她就那麽好？”</p>
她將手支在車窗邊，托著下巴，歪著頭看他。</p>
蕭瑾航淡淡地迴她：“聽過兩句話嗎？”</p>
“什麽話？”</p>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末了，他又補上一句：“這就是蘇妍。”</p>
眼中閃過訝異，半晌後，梁美琪努嘴說了一句：“你妻子這樣淡然的性子，有一天你被人搶了她也不會去跟人搶，非常容易吃虧。”</p>
得知蘇妍是他的妻子，一開始梁美琪確實有些憤憤不平，剛才在醫院裏故意說了那麽一句話，沒想到蘇妍的態度讓她意外。</p>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蕭瑾航平鋪直敘地說，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手表。</p>
梁美琪輕蔑低笑，吃味地說：“你就這麽肯定隻有她合你的眼，世界上女人又不差她一個。”</p>
“今晚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p>
梁美琪恍然抬頭，怔怔地盯著五官立體的男人，在下一秒發覺車停了下來，蕭瑾航側眸看向她。</p>
“到了。”</p>
聲音冰涼沒有溫度，似乎就在趕她下車。</p>
梁美琪猜得到如果她不是跟他勉強有點同學情，說不定他會在半路把她扔下車。</p>
她迎上蕭瑾航淡漠的眼神，皺起眉頭不解地問他：“你身上的痛，不都是她給你的嗎？從美國轉學迴c大，放棄sam教授的邀請，迴國後一場車禍讓你徹底失去醫生的資格。每天在實驗室裏練習那麽多個小時，你為你的夢想付出了這麽多，一夜之間上帝宣判你死刑。”她帶了點嘲諷的眼色瞧他：“是有多愛她才能忘了這些都是她造成的？”</p>
夢想？醫學？</p>
蕭瑾航淡淡地勾出一絲笑，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根，眼神揉進溫柔的光：“多愛她，我迴答不了你這個問題，醫學不是我的夢想，她才是我的夢想。”</p>
世界上沒有誰失去誰不能活，但總有一個人失去了以後，你會發現自己的世界多了很多缺角，怎麽拚湊都不完整。</p>
蘇妍，是他骨中骨，融在骨血中沒辦法戒掉。</p>
梁美琪斂住嘲諷的笑，想嘲笑他不明智的感情，卻沒想到被他一句話駁斥得啞然。</p>
他輕輕吐出一個白圈，目光深邃得讓人難以看懂，“在擁有她的日子，我才不寂寞。也許她就是命不好，偏偏遇上我這麽個無賴！”</p>
男人薄唇上漾起生動的笑，驚豔得不應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