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拈起一塊糕點放在嘴裏,慢慢品嚐著吞進肚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夫人的手藝很好,”淡淡地向匡衡看去一眼,“令公子,很有福氣。”顯然不單單是指多多有一個擅廚藝的母親。


    匡衡對著她一笑,這一笑,居然有了兩分曖意。


    匡衡端起茶,掀開杯蓋湊到嘴邊時,淡淡地向文斂掠去一眼,隻見那個小小年紀的姑娘亦安詳寧靜地品著茶,臉上看不出一絲不快與焦慮。他知道,在望月明客棧裏躺著的少女,是文斂極親近之人,他也知道文斂在客棧裏呆了八天不出,可是看她此時的表現,竟像是未將那人生死放在心上一般――或者說,這個最不像孩子的孩子,其掩飾功夫已經達到一般人所無法企及的地步。匡衡微垂下眼簾,裏麵一抹異樣神色一閃而過。


    “我今日請文小姐過府來,其實是有一事相商。”匡衡優雅地放下茶杯,看著文斂沉聲說道。


    文斂將杯子放在桌上,注目看向他。


    匡衡站起身來,負手向堂上掛著的那幅畫走近兩步,“無論什麽樣的恩情,我父報答了一生,也應該嚐還盡,所以――”匡衡轉過身來,目光如電地盯著文斂,一字一句道,“我希望從此後,你我兩家,各不相幹。”


    文斂不說話,匡衡眉頭一皺,旋即說道:“當然,畢竟我匡家當初是借令祖父之手起家,總不能說斷就斷,自當給予補償。”


    那名貝先生不知何時進了大廳,手裏捧著一個紅木盒子,他將盒子交到匡衡手上,匡衡接過後看著文斂說道:“這裏是三百萬兩銀票,補償這些年來文家的投資綽綽有餘。”打開盒子,一疊疊銀票之上壓著一顆不起眼的珠子,匡衡將那枚珠子拿在手上繼續說道,“這一顆,是辟邪珠,相傳能避百毒,鎮邪氣,是我從南般巫王手裏購得價值不低於這一疊銀票――現在一並交與你,就當是我對文家的謝禮。”


    文斂看了眼他手上地辟邪珠,又向默立一邊的貝先生看去一眼,慢慢低下頭,攤開手來,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聲音有些輕忽地說道:“你既有此意,早說早做多好,為什麽要弄出那麽多事。而發生了這麽多事後,你以為,可以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嗎?”


    匡衡將辟邪珠放入盒中。“啪”地一聲合上木蓋。“我既不想再為他人做嫁衣。也不想接收別人地施舍之物――所以除了這樣做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更好地辦法。”


    文斂緩緩抬起頭。眼也不眨地看著他。“那麽你以為――你出賣爺爺。暗算嫵嫵――你做了這些後。我可以不追究。可以放過你?”


    “我當然不會這樣天真。但一件事歸一件事。我先擺脫文氏地枷鎖。你再來跟我算賬。而做為迴報。我可以告訴一些你想知道地事。”


    文斂聽後神情起了一絲變化。旁邊侍立地貝先生也向他看去一眼。


    “我想知道地事?”文斂輕聲重複。


    “不錯!”匡衡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比如――誰能幫你解蠱毒。”


    文斂微微一顫,眼睛倏忽睜大,定定地望著他。


    貝先生聞言,慢慢低下了頭。


    文斂並沒沉默多久,片刻後神色恢複自然,匡衡目光一凝,不作聲地看著她。


    “你這樣說,是想讓自己從事件中完全割裂開來嗎?”文斂語氣淡然――隻是,縮在袖子裏地雙手卻慢慢緊握成拳,“你想逃脫幹係――而我,憑什麽信你?”


    “你沒有其他選擇。”匡衡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我做過的事我會承認,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會攬在自己身上。你說的那幾件事,我最多是事先知道而已,而我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通知他人的必要。認真說起來,我也是被人利用,而我匡衡又豈能容人如此戲弄!我和他們本是各取所需,但既然別人不仁在先,又怎能怪我不義。”匡衡認真地看向文斂,語氣略為輕鬆了些,“說到底,我這也隻算是坐山觀虎鬥,或許能從中取利――那要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了。”


    一個人可以將背叛和與人勾結,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得不說這匡衡實在是個人物。他其實本不想告訴文斂真相,但今天文斂給他很大震撼,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期,而那夥人,確確實實也讓他有些不高興了。


    文斂亦站起了身,定定看著匡衡問:“暗月教,或者――是問道者?”


    匡衡眉一挑,沒想到文斂能知道問道者也參與了進來,“我隻能告訴你,是問道者中的天命流,至於要怎樣找到那些人,就隻有靠你自己了。哦,詳細地情況你可以問問貝先生,因為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來聯係的。”


    匡衡說完,將手中的盒子遞向文斂,然後一語不發地等著。


    文斂看也不看,轉身走掉,在跨出大門時,轉過頭來語氣異常平靜地說道:“如果你還是認為,我依舊不夠格令你拚全力相抗,那麽,我不會再給你機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這樣說完便不再迴頭地向著大門外走去。匡衡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臉色越來越陰沉,剛才裝出來的鬆懈笑意,此刻在臉上找不出一絲絲來。手中的盒子也慢慢變形。貝先生抬頭看他一眼,複又低下頭去,安靜站著不出聲。


    匡衡有些煩躁地又坐了下來,將那裝著百萬銀票的盒子隨手丟在桌上,眼神森冷地看向貝先生,陰沉問道:“那些人還沒有消息嗎?”


    “是。”貝先生的語氣還是萬年一樣地平靜。匡衡聽了越發煩躁,複又站起,來迴踱著步子,“沒想到一個黃毛丫頭這樣難對付。”腳步頓住抬眼直視前方,眼神陰鷙,“天命流那些人真是沒用,光隻會抓人―偏又抓了人什麽也問不出!如今文斂對我起心,不可能再從她口裏套出什麽東西來。”


    貝先生靜靜聽著,表現得很恭順,卻在匡衡再次轉過身去時,眼底飛掠過一抹極深沉的情緒。


    匡衡此時完全顧不上他,為了那一天的到來,他可以說是十年磨一劍,卻眼看在快要成功時功虧一簣,個中滋味即便以他那樣陰沉的性子也有些承受不住。這些年來,他隱忍著,以


    奴地身份生活著――在他看來,父親那種對文家恭順度就是家奴,而他就是從小被自己的爹地態度所影響,所以才對那個遙遠陌生的文家異常排斥,想著總有一天要讓手裏經營地產業姓匡,而他也要擺脫文家的桎梏,自去闖一片天地來,並且,讓曾經奴役過他匡家地人,也嚐嚐同樣的滋味!


    他今日請文斂過府主要有三個目的:一是看看這文氏最新一代地傳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二是要想法掃除有可能的障礙,好方便行事;三來則是想憑文斂的力量稍稍牽製另一方的人――他所說的坐觀虎鬥,不僅僅隻是虛言欺詐。


    可是一翻交鋒下來,除了第一個目的達成外,除了看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文斂這個人外,另外兩個,卻是一點邊也沒沾到,還讓對方徹底洞悉了自己地意圖,對自己完全起了戒心,這樣下去,以後的路就更困難重重――難道他十年磨劍,還未試鋒便劍折鞘中?


    說到底,還是低估了文斂的能耐,尤其錯估她在人事上的洞察力,那真是隻有曆經諸事,看破紅塵的睿智老者才能擁有的――他直接懷疑,文解明在這一方麵是否能比得上自己的孫女。


    走了幾個來迴後終於再次冷靜下來,不到最後關頭,勝負還很難說。匡衡沉思片刻,淡淡地向默然站立的貝先生看去,那人臉上平靜到就算天塌了也不會變色地地步,他淡淡看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此人雖然跟在他身邊多年,許多自己不方便出手的事都由他來做,然而對這個人,這麽多年來,自己卻並不了解,依舊看不透。


    話說文斂出了大廳一路向大門外走去,走至靠近大門的地方時,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一迭聲的叫喚:“多多少爺你不要亂跑,前麵是大門,老爺不讓你出去的。”


    文斂腳步微頓,從旁竄出一個小小地身影撞到了赫的身上。小家夥撞了人,結果卻自己跌倒在地上,痛唿一聲,可憐兮兮又帶點好奇地看向文斂。


    這是一個非常可愛地小男孩,七歲左右,粉嘟嘟、紅撲撲的臉蛋,穿著金線描邊地黑色小褂――從那一針一線中,可看出做衣裳的人灌注了極濃地感情。


    小男孩此時滿臉委曲,卻沒有哭出來。文斂向他身後看了一眼,隻見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快步向這邊走來。


    文斂向他淡淡一笑,轉身要走,多多見這個小姐姐馬上要走出大門的樣子,忙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邁著小腿跑上幾步抓住文斂的袖子不放。


    文斂不得不再次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著他――多多其實有她腰高。


    “姐姐,你就是今天爹爹請來的客人嗎?你要走了嗎?可不可以陪多多玩?”


    許是家裏難得來一個像文斂這樣年紀小的客人,多多對這個馬上就要走的姐姐很是不舍。文斂還未迴答,那邊丫鬟終於追了過來,一眼先看到多多抓住文斂的手,再仔細看去發現多多手不僅有些髒,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灰土。臉色微變地走近,然後堆起笑容,蹲在多身邊軟語哄道:“多多少爺,客人要走了,如果讓老爺看到少爺這樣抓著客人不放,一定會生氣的。還有,少爺的衣服弄髒了,夫人看到後就知道少爺又跌倒了。”


    多多一聽,鬆了抓文斂的手改向抓住那名丫鬟,皺著小小的眉頭哀求道:“麗兒姐姐,你不要告訴娘好不好?你說多多沒有跌倒好不好?”


    多多皺眉的表情將麗兒逗笑,拉過多多給他輕輕拍去身上的塵土,笑著說道:“那好,隻要多多少爺跟我迴去乖乖洗澡,我保證一個字都不說。”


    一聽洗澡二字,多多立時掙脫麗兒的手,躲到文斂的身後,伸出半個腦袋喊著:“我不洗澡,我不要洗澡。


    麗兒笑容不見,頭都要大了,少爺平時都很好說話,卻偏偏對洗澡非常排斥,每次洗澡時都讓夫人跟身邊的丫鬟頭痛一翻。她不得不放柔聲音對著文斂身後的多多哄道:“乖少爺,洗一下就好,洗好了麗兒姐姐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多多頭搖得像撥浪鼓,然後又自己覺得不對,補充一句,“要聽故事,不洗澡。”


    麗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故意扳起臉來,“多多少爺,你再不聽話,我就告訴老爺了,老爺知道你不洗澡,一定會很不高興的。”


    多多似乎很怕自己的爹,脖子縮了縮,小臉垮下來――可是依舊躲在文斂身後不願出來。


    文斂看到這裏,露出淡淡的笑容,將多多從自己身後拉出來,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為什麽不喜歡洗澡?”


    多多看著她,抿了抿嘴,然後小小聲地說道:“洗了澡,就睡覺,不可以玩。”


    麗兒在一邊瞪大眼睛,這個問題她問過好幾次,甚至連夫人也問過,可多多少爺就是不說,今天怎麽對著一個陌生人說出了原因?


    文斂微微點頭,似乎對他的“苦衷”很理解,多多臉上一喜,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覺。他不告訴麗兒姐姐,不告訴娘,就是因為知道說了娘還是會要他早早地洗了澡,早早地上床睡覺。


    “多多是怕這樣玩得不夠,是嗎?”


    多多用力點頭。


    文斂淡淡一笑,“可是如果早早地睡,明天更早的起床,可以玩更久哦。天黑了不好玩,明天白天多多可以玩很多很多啊。”


    多多眼睛一亮,這個一直困撓他的問題,今天讓文斂一句話就解決了。他興奮地撲向文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突然又“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退開幾步,從懷裏掏出一塊糕點,看看並沒有被自己壓壞,臉上燦然一笑,放在文斂的手裏。


    “姐姐,這是我最喜歡吃的雲香糕,我給你吃哦。”一邊笑著往迴跑,一邊不時迴頭對文斂揮手喊道,“姐姐,你要常來玩啊,多多等你哦。”


    文斂直起身,向他一揮手,迴以淡淡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匡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轉世之今生安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江水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江水曖並收藏轉世之今生安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