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來到第一堂門前,就已發現第一堂戒備森嚴,雖然無人搜他的身,但那些侍衛的眼睛仿佛已經把他的衣服一層層揭去了,在那一雙雙謹慎甚至充滿敵意的目光下,他竟有一種赤身裸體的感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第文沒有在門前迎接,而是在二門前等候。看到他走進來,才快步上前,抱拳施禮道:“張幫主請恕罪,實在是事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本來我應該自己到你那裏去請,可惜現在長安大街小巷裏等著要我人頭的不下幾百個,我現在真是一步也不敢出家門啊。”


    看到第文的笑容,張猛心中的敵意渙釋無遺,這張笑臉和第一堂實在是太不相稱了。


    “二少,智海方丈真的……”


    “張幫主,我敢用這種事騙人嗎?何況我騙過人嗎?”第文微笑著說。


    張猛苦笑不語,心裏暗暗道:天底下最會騙人的就是你了,我們七個老江湖可讓你騙慘了。


    “我知道這件事你可能不敢相信,不過你看看這個應該就會相信了。你不相信我,總會相信這個人吧。”第文把一張紙條遞給張猛看。


    張猛看到紙條的署名,心頭一驚,這個署名由不得他不信,他感到震驚的隻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第一堂的人。“我身邊什麽人會是這樣的人哪?”他心裏不禁暗暗猜疑,“全義?還是……”他逐一猜測著,卻無法認定,但他也知道自己身邊也一定有很重要的人是第一堂的通風報信者。


    “第大俠已經不在人世了,是嗎?”張猛突然問道。


    “是的,家父已經歸天了。”第文坦然承認,仿佛他根本就沒騙過張猛,說他父親還活著一樣。臉上燦爛的笑容還帶著孩子般的天真。


    “二少,你了不起。”張猛嗬嗬大笑起來,他湊近第文耳旁說:“二少,當初如果第大俠選定你作第一堂堂主,第一堂根本不會毀。”


    “因為我比我哥哥會騙人?”


    “不是,是因為你騙人都能把人騙得很舒服,根本無法生氣。”


    十個人,勁裝結束,齊集第一堂。每人的臉上都是莊嚴肅穆之色,心裏卻湧動著大戰前夕的激動。


    第文如同帝王為凱旋歸來的功勳大將策封一樣,神色莊重地發給每人一個錦囊。


    發完後,他迴到座位上,肅然道:“我的性命、第家一脈的絕續現已交到各位手上,成則俱榮,敗則俱亡。”


    十人同時跪倒,雙手捧著錦囊過頂,齊聲道:“屬下誓死衛護堂主,萬死不辭。”然後逐個叩拜過第一人和第武的靈位,掉頭而出。


    這一夜第府中人聲不聞,隻有急促如驟雨的馬蹄聲響徹通宵,城中的百姓惶惶不安,相互傳言道:“神又發怒了。”


    道士老二第一個按時趕到了那間桃花林裏的秘室,隨後趕到的是儒衫老三、丐服老四和老五。四個人都麵色憔悴,神色也很複雜,顯然都經曆一番不尋常的遭遇,隻是誰也不願提起。


    這真正是最後一戰了,無論成與敗,都沒有以後了。


    “老大怎麽還沒有到?”老五實在耐不住,出言問道。


    “也一定是遇到麻煩了。”道士老二歎道。


    “為什麽說也?你也遇到麻煩了?”丐服老四問道。


    “不要提了,”道士老二坐在交椅上,如同虛脫一般。


    “如果老大真的遇到麻煩,來不了我們怎麽辦,兄弟們可都等著哪。”儒衫老三焦灼地說。


    “那有什麽,即便我們隻到一個人,也要按時把命令發出去。何況我們已經到了四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道士老二微弱卻很堅定的說。


    四個人隻多等了一個時辰,和尚老大就匆匆趕到了,他一句話不說,在桌子上攤開那份地圖和行動計劃,便開始最後一次的核查。


    五個人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淩晨時分,丐服老四出外點燃了一枝花炮,隨著煙火在空中綻開,釋放出絢麗的色彩,五人的心卻是沉甸甸的,心裏總有種不祥的預兆


    待見到四處花炮響應,五人便迴到屋中,尚未落座,便聽得“嗖”的一聲,一枚響箭已透窗而入。


    和尚老大眼疾手快,伸手捉住,卻見箭尾綁著一張紙條,紙條上隻寫了六個字:第文請君入甕。


    老大驀然省悟,叫道:“不好,速離此地。”話音未落,便聽得轟隆一聲巨響,五人如彈丸般被拋上天空,落下地時,已是屍骨如泥了。


    亂石和泥土落盡後,俞信從樹林裏悄然走出,他巡視了一遍已經塌陷成深坑的秘室,深深一鞠躬,鄭重道:“五位前輩,二少命晚輩向你們請安,安息吧!老堂主和少堂主在地下等著你們哪。”


    他一揮手,林子裏馬上走出幾十名身穿黑衣的人,手裏拿著鐵鍬,開始挖土向那深坑裏填去,不多時,深坑已經填平,絲毫看不出有爆炸過的痕跡。


    各處的花炮不停升空,而每一枚花炮升空後不待落下,便有四五人侵身上來,刀劍齊舉,將放炮人剁成肉泥,共有五十六位放炮人喪生。


    花炮升空後,各處便是馬奔船疾,可惜尚未至途中,馬被絆馬索絆倒,快舟被大船撞翻,各路信使無一幸免,均被截殺於路上水下。隨後便有人乘馬駕舟,依然向這些信使的目的地進發。


    集結各處的首領在規定時刻接到指令後,便依令而行,各處人均黑色勁裝,黑巾罩麵,隻露出一雙雙野獸般的眼睛。


    此次攻擊無一處落空,目標卻少了一半,隻是攻擊的人並不知曉,更不知道他們攻擊的都是自己人。


    當他們殺得雙方都剩不了幾人時,四周又湧出一群黑衣蒙麵人,隻不過他們是白巾蒙麵,上來後一聲不吭,便如收割莊稼一般將還活著的砍得一個不剩,然後便揚長而去。


    最後死去的人雙眼都睜得圓圓的,怎麽也弄不明白這些人是什麽人?


    就在四海鼎沸,血流成河之際,第文卻帶著十幾名衛士,騎著快馬,用兩個時辰趕完了二百裏的路程,在一個偏僻小鎮的絲綢商人家中,見到了許文卿和出生僅三天的兒子。


    他沒有在府中等待最後結果,因為這已是確定無疑的了,這是他執掌第一堂的第一戰,也是最後一戰,他實在克製不住對許文卿的思念,覺得若遲上幾個時辰,自己非想死不可,而他在路上也未想到自己的孩子已經出生,而且是兒子。他並未做過父親,更不懂得計算產期,當他在院子裏聽到嬰兒那特有的哭聲時,心猛然似被什麽東西攫住了,卻還不明白是什麽,當他進屋看到兒子後,他已忘了許文卿,也聽不見這家主婦婢女對他的恭喜,似乎是外在的一股力量迫使他跪了下來,俯伏在地,眼中淚水不絕湧出。


    身旁的衛士和這家的主婦見他這副樣子,也都不自禁地俯伏在地,痛哭不止,全然忘了一見到第文便驚喜得暈了過去的許文卿。


    還是嬰兒那尖銳的叫聲驚醒了第文,也喚醒了昏睡中的許文卿。


    “這就是我的兒子?”第文依然覺得似在夢中,臉上的淚卻流個不停。


    “不是你的還是別人的不成。”許文卿急了起來。


    “不是,我隻是有些不敢相信。”第文也急道:“老天可憐我,延續我第氏一脈,你是我第家有史以來最大的功臣,我代第家祖先、也代第氏子孫後代向你致謝。”說罷,也不顧滿屋的人,抱著啼哭不止的嬰兒向許文卿大禮叩拜。


    “別……”產後虛弱的許文卿既攔阻不了他,又羞的無地自容,隻好把頭埋進被裏。滿屋的人都別轉臉去,掩口竊笑,臉上也都掛著淚珠。


    “我也是第家人,是你的老婆,給你生兒子再自然不過了,有什麽可謝的,你當著那麽多人拜我,羞也要羞死我了。”


    當天晚上,許文卿在床上貼著第文的耳朵說。


    “當時我是孤家寡人,根本不知道父親留給我這麽多人手。”第文解釋道:“按當時的情形看,我是必死無疑,你卻提出要為我傳續後代,假若我死了,第氏一脈不真就要靠你來延續嗎?我之所以謝你就是為此。”


    “可這有這麽重要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子孫昌盛之家,無後還算不上什麽,可在我第家,就比什麽都重要了。”


    第文一邊說著一邊諦視著兒子,那小小的粉紅色的肉團,在他眼裏就是整個世界。自他第一眼看到後,眼睛就再未離開過兒子,連許文卿都有些嫉妒了。


    七天後,各地的情況才匯總到一起,十名首領一齊來到這家絲綢商人家稟報。


    第文聽完後,隻是淡淡說了幾句:“知道了。”他對此事已不關心了,就象聽到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事一樣,他的耳朵豎立著,卻在細聽室內嬰兒那微弱的唿吸。


    十個人也是到了這裏才知道有這樣一個主母和少主,依次上前拜見。


    當晚,第文設宴請小鎮內所有的人喝酒,慶祝兒子的降生,隻有他一人知道:這小鎮上的人都是地支子字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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