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嫁給了你。”


    沒有三媒六證、也沒有父母之命,更沒有一個哪怕像模像樣的婚禮,兩個人就這樣結合在了一起。許飛卿躺在第文懷裏,還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這種事哪怕在她的夢裏也沒有出現過。


    第文卻驀感悲愴,他知道許飛卿絕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但如果不是家庭巨變,他或許還真不能和她在一起。盡管他後來想到父親最後一次和他的談話中已隱含允許他娶許飛卿為妻,但問題不是父母允不允許,而是他根本不願意打破和許飛卿的那種令他癡迷的關係。即便現在他已經得到了她,而且也令他驚喜滿足,但還是覺得一件最美好的東西打破了,而且永遠不能複原了。他想到地下的父母,他們或許還不知道自己依然留存人間,而且擔負起繼承繁衍第氏宗族的責任。


    “父親,您放心,我決不會讓第氏一脈在我手中斬絕。”第文在心裏暗暗發誓。在他看來,不讓自己的家姓中絕,遠比為父母家人報仇還要重要。


    “怎麽了,你不高興嗎?”許飛卿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第文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自己不中你的意,所以你從來隻是把我當成聽你說話的人,其實你也不必把我當成你的老婆,盡可以把我當作為你生兒育女的工具。”許飛卿歎了口氣。


    “卿兒,我的心你是最了解的。我是喜歡讓你聽我說話,那是因為你懂我的心。我說什麽你都能懂,甚至不說你都能懂。你怎麽說出這種話來?”


    “你說別的話我懂,可是這件事我就不懂了。”許飛卿幽幽道,“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麽總是來看我,和我說話?如果喜歡我,為什麽不要我?我也曾猜測過你的心思,卻猜不出。何況我這種人,本來就像蟲蟻似的,在你心裏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如同你對待那些女孩子一樣。(.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最後我也不猜了,反正我是屬於你的,你喜歡讓我怎樣就怎樣好了。”


    第文沒有分辨,隻是抱緊了她。他相信她是了解他的內心和感受的,這番話不過是吃那些女孩子的醋而已。


    “你說我們的頭胎會是兒子嗎?”第文問道。


    “這誰會知道啊?”許飛卿嬌羞不勝,兩人剛在一起,想不到他竟會想到生兒子還是女兒的問題了。


    “但願是個兒子。”第文衷心祈求道。


    “你就這麽喜歡兒子?”許飛卿倒有些擔憂了。


    第文沒有說話,他預感到外麵一定在翻天覆地的尋找自己,這地方雖然隱秘,也絕不可能躲藏一輩子。別的不說,生活用品也隻夠維持幾個月的,總要出去采購,而自己隻要一露麵,想不被人發覺、不成為眾矢之地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的基本打算就是,在這裏躲上幾個月,如果上天垂憐,許飛卿能夠順利懷上孩子,自己就要和她永遠分離。如果頭胎是兒子,那就是上天不絕第氏一脈,如果是個女兒,也隻有認命了。


    “你不要擔心,我們多生幾個,總會有兒子的。我要你就是為了給你生兒子嘛。”許飛卿笑道。


    第文也笑了笑,他不忍心說出他們也隻能有幾個月的姻緣,以後很可能要靠她一人把孩子撫養成人。而且他知道根本不用說,許飛卿也能清楚的知道,她這樣說也不過是安慰自己。


    田方是第一堂的內堂總管,安排刺殺第一人的刺客進府、把火藥偷運進府,乃至把第武和芙蓉仙子幽會的秘密地點傳遞出去,都是他――也隻有他才能做到。


    那五個人策劃之初就意識到:要想摧毀第一堂這樣堅實的堡壘,單從外部攻擊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們招募了許多死士,打入第一堂的內部,田方不過是其中一人。他進入第一堂時,恰逢第一人和第武權力交接之際,他憑借自己的精明和才幹博得第武的賞識,一步步升到內堂總管,成功之快連他自己都未想到。


    第府中像他這樣的人當然不止一個,但他是職位最高的。處在他的職位上,對第一堂總堂和各地分堂的情況自是一目了然,而這些也都巨細無遺的被他傳遞出去,在這些情報的基礎上,才有了那份堪稱完美的計劃。


    第一堂被摧毀後,他卻是潛入第府中惟一僥幸生還的人。他自感是建立了一份驚天偉業,可惜沒有人給他授勳,也沒有人為他鼓掌喝彩,相反,他一天起來出門後,卻發現自己住宅的門上被人用不知是狗血還是人血寫上了幾個大字:負心賊田方。


    他不知道是那裏出了問題,自從計劃實施後,那些進攻的人――不論是長安還是其他各地――都如浪濤洶湧一般,來時兇猛,去時無蹤。可是各地打入第一堂內部的人卻都暴露無遺。而境況和他一樣,沒有人為他們站出來說上一句話。起先招募他們的人似乎也都忘卻了他們。而他們也就都背上了“負心賊”的惡名。


    他真想站在鬧市通衢裏大聲疾唿:我不是負心的人,我原本就不是第一堂的人。可惜他也知道他無法說出自己究竟是什麽人?


    他一天行走在長安最熱鬧的大街上,發現許多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眼中都是鄙夷、驚訝甚至痛恨,還有一些人悄悄的對他指指點點,竊議著什麽。田方這才知道,自己真成了長安城的名人了。


    剛走到街道的中間,他發現有幾個孩子跟在他後麵,一麵拍手笑,一麵大聲喊著:“負心賊,負心賊……”


    田方迴頭大怒道:“你們在胡說什麽,是誰教你們的?”


    那幾個孩子絲毫不懼,嘻嘻笑道:“不是誰教的,是你身上自己寫的。”


    田方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他飛快的迴到家,脫下衣服,果然發現衣服的後背上寫著三個大字“負心賊”。他的血液都快凝成冰塊了,他沒感到憤怒,隻有滲入骨髓的恐懼。他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即便不是第一堂的人,也是站在第一堂這邊的。此人當街尾隨在自己身後寫字,自己卻渾然無知。這三個字的每一個點畫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而此人不殺自己,無非是要讓自己成為長安城裏眾人恥笑的對象,甚至是小孩子的玩物。


    他明白了以後,沒有穿上衣服,而是把身上其餘的衣服也脫下來,如同他來到這個世上時一樣,用自己的腰帶把自己吊在屋裏的橫梁上。


    臨死的一刹那,他忽然糊塗了:我究竟是做了一件對武林功德無量的好事,還是真的作錯了事。


    “二少沒有死?”


    和尚老大既似疑問,又似不信,嚴厲地看著另外四人,似乎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過錯,同時心裏已有不祥的預兆了。


    “他怎麽會逃過這一劫呢?”


    道士老二既似自問,又似答複,其實結果每個人都確切地知道,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已。


    儒衫老三聳了聳肩,灑脫地一笑道:“看來我們是有些輕敵了。不過計劃如此龐大,有些地方出點紕漏也是在所難免的。不過怎麽說我們的主要目標已經達成,大小閻王都去見閻王了。就算漏過這麽個小子又能怎樣?”


    身著丐幫服飾的老四大表讚同,笑道:“別說隻漏過這麽個花花公子,現今就是第閻王複生,也莫奈我何了。”


    一人獨頂半邊天的老五卻有些愀然,蹙眉道:“在二少那兒失手還則罷了,可是另外失手的地方還有十處,第閻王的勢力足足還有一半呢。”


    儒衫老三不信道:“一半?不會有這麽多吧,頂多不過四分之一。”


    老大歎口氣道:“老五說的沒錯,這些漏過的按人數是第閻王實力的四分之一,可他們都是近十年來第閻王親手訓練出的精銳之師,第閻王在預感有危險時先將他們轉移了,也足見他們在第閻王心中的份量。”


    五人是在一片桃樹林內的秘室內聚在一起的,隨從都留在桃樹林外了。每人的隨從也隻知道自己的頭兒到了這裏,至於要見什麽人,談什麽事就不聞不問了。


    儒衫老三最為豁達,笑道:“不管怎樣,我們是為武林盡了心力了,以後如何走著看吧,他們有保存的實力,我們的力量也沒用盡,到時不妨再鬥上一迴合,老實說這世上除了大小閻王,我還沒怕過誰來。”


    老四也笑道:“是啊,我們正全力搜尋二少的下落和那些人的藏身之處,一旦發現堅決予以消滅,也沒甚可憂慮的。不過這些人全都跟會土遁似的,真好象都鑽到地縫裏去了。”


    另外四人都沒有笑,在各自想著心事。


    道士老二歎道:“第閻王那麵也就這樣了。雖沒達到盡善盡美,也算是基本完成預期目標。可各大門派這麵卻令人揣摩不透,按說我們做的也是造福武林的無量功德,可各派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丐幫的張猛反倒開始著手調查起我們來了。”


    老五笑道:“更可笑的是,少林寺的智海方丈聽說此事後馬上開始閉關修煉,莫說外人,連他的師兄第們都見不著他,武當更絕,幹脆把上下山的路徑封鎖了,不許一人下山,也不許外人上山。”


    “他們是弄不明白我們的用意,”老大淡淡的道。他們是怕我們消滅了第閻王後,再逐個對付他們。


    “那他們會不會非但不領情,反倒迴過頭來咬我們一口?”儒衫老三頗為憂慮。


    “這倒也不會,除去第閻王也是他們的厚望,不過我們還是要接下來把沒做完的事做完,這事絕不能半途而廢,待得諸事底定,我們就可角巾私第,迴複我們本來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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