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往外走,險些和旋風般闖進的兩名侍衛又撞了滿懷。


    “慌什麽?死了老子娘了!”


    “總管,有情況,雁蕩七俠迴來了,非逼著我們關閉莊門,和兄弟們爭執起來了。”


    “又是些驚嚇過度的人,堂堂武林正道高手,怎麽聽到魔教二字,就會變成兔子膽了。”


    話雖這樣講,沈祿還是加快腳步,向莊門走去。果然看到更加慌裏慌張的雁蕩七俠一邊和守門侍衛拚命爭辯,一邊迫不及待地自己動手要拉合莊門,隻是兩扇莊門過於沉重,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推不動分毫。


    “劉大俠,怎麽迴事?”沈祿板著麵孔問道,他對這七兄弟反客為主的做法很是生氣。


    “沈總管,快關莊門,遲了就來不及了。”劉鶴如看到救星般眼現喜色,企求似的大聲喊道。


    “本莊自立莊之日起,莊門永遠對武林朋友敞開,晝夜不閉,千年來從未關過。”沈祿擺足了沈莊總管的威嚴,說的倒也是實情。


    “外麵不是武林朋友,是魔子魔孫。”劉鶴氣急敗壞的喊道。性命攸關,他也顧不了對沈莊人應有的禮數了。


    沈祿沒有理他,徑自登上圍牆,向外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莊外一箭之地開外排列著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卻一絲聲響也不發出,好像一個個沒有生命的物體,而一隻隻搭在硬弩上的箭頭在日光下泛著令人心寒膽戰的幽幽藍光。


    “快關莊門吧,我的大總管,趁他們還沒有攻進來。”僅僅尾隨其後的劉鶴再次哀求道。


    “莊門從沒有關過,要關也得請示莊主。”沈祿的心有些動了。


    “莊主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沈祿隨口撒了個謊,但莊主有令:在他從密室出來前,任何事都不許打擾他,哪怕天塌下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天是不是真要塌下來了?”沈祿心裏想著,兩手不禁發冷,膝蓋也有些發軟。


    自千年前第一場大戰後,中土武林和魔教的大大小小的交鋒就從未停息過。但兩派的血戰也從未涉及過沈莊這塊武林中的世外桃園,具體原因無人知曉,但沈莊的百裏界限不但為武林人士所共同遵守,對魔教人士更似乎是天然的禁忌,沈莊百裏之內從未有過魔教中人的足跡。


    沈莊最開始成為武林人士的避難所,收容的正是被魔教窮追不舍、性命垂危的人,而隻要逃過沈莊周遭那道著名的百裏界線,追擊的人便會望洋興歎,轉身唿嘯而去。百裏界線也正是由此而產生。


    開始時無人不對此感到困惑不解,也有許多人嚐試去找到原因,甚至有許多人懷疑財力雄厚的沈莊不是和魔教有著密切不可告人的關係便是和魔教有什麽秘密交易,到後來,種種猜測無不落空,原因卻是個謎。好在沈莊的難解之謎太多,多上一條兩條也沒甚新奇。


    沈莊的曆代莊主對此也是疑惑不解,在後來他們終於找到了原因,卻對誰也不能說,連妻兒也不例外。


    沈祿正自困惑著,如果不是莊主對他說了魔教要上門來尋找晦氣,他還不敢斷定莊外的人就是魔教。畢竟沈莊和流血、拚殺、爭鬥都恍若兩個世界的事,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應該在沈莊的地麵上發生。


    “他們要幹什麽?怎麽到了莊門外就一動不動了?”劉鶴看著莊外那一排排肅立的人群,別是一種驚訝,一時間竟忘了敦促沈祿關莊門了。


    這些人從隱藏之地蜂擁而出,又一路殺氣騰騰追趕而來,緣何到了莊門前一箭之地又止步不前了,難道說沈莊除了百裏界線外,還有莊門外一箭之地的界線不成?劉鶴心裏直感匪夷所思。


    “誰知道他們要幹什麽?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而來?”沈祿歎道。


    “他們不會是專為那小淫賊而來吧?”雁蕩七俠中的其餘六人也舍棄了推之不動的莊門,登上了圍牆,莫雲悄聲說道。


    他這樣講也並非全無道理,畢竟就是黑豹把這些人引出來的。其餘六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很難道這小淫賊不會跑到魔教總壇裏采花劫色。在人的膽子裏,色膽總是最大的。


    “他們不是衝黑豹來的。”沈祿斷然否決。他知道莫雲口中的“小淫賊”自是非黑豹莫屬,幾乎成了黑豹的別名,不過他更知道,黑豹和魔教中人從無瓜葛,這些年為躲避這七兄弟的追殺,一直龜縮在雲霧山,等閑不出山一步,況且自三十年前,魔教不知因何緣故,大舉轉入地下,除幾大法王和幾個頭麵人物偶爾在江湖上走動一下。引起些不大不小的風波外,魔教幾乎是消聲匿跡了。再說也不會有哪個門派為了追殺一個人而排出偌大的陣勢,除非是……。


    沈祿的心猛地震動一下,是什麽原因他想不出,但一定是重中之重的原因,可能是關涉到他們教派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他們才擺出這副一決生死的陣勢。


    “決戰!他們是要決死一戰!”想不出原因,沈祿卻恍然間想明白了後果,頓時感到周身冰涼,心中浮起不詳的感覺。


    “關閉城門,所有警衛上牆!”他低聲而又嚴厲的下令。既然對方要決死一戰,對沈莊而言,自也是到了生死關頭。


    命令被沈祿身邊的警衛以同樣的語氣一個個傳遞下去。


    守門的侍衛聞命後,並不去推動莊門,在雁蕩七俠驚異的目光中,他們向兩邊跑去,在一丈遠處找到兩個絞架,開始轉動起絞盤,那七兄弟才明白,原來這兩扇莊門根本就是推不動的。


    更令他們驚異的是:兩座絞盤千年未用,卻沒發出絲毫的聲響,千年來風吹雨淋,即便不朽爛,也應該生滿鐵鏽,絞動時更應發出吱吱咯咯的折磨人神經的聲音。然而這兩座絞盤卻如新造的一般,不知是保養得法,還是時時換新,而這兩種幾乎都不可能。


    兩扇厚實沉重的莊門近乎無聲的關合了。侍衛們又插上了同樣粗壯厚重的門閂。沈祿的心隨著門閂的鎖閉聲落了下來。他甚至後怕得要死,假如外麵的人趁莊門未關閉前攻殺進來,幾乎無法抵禦,可他們為什麽不向莊門進攻哪?他們總不會是為了瞻仰這塊武林聖地而排隊來此的吧?


    “他們為什麽不進攻?他們在等什麽?”沈祿的心裏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隨著莊門的關閉,雁蕩七兄弟才驚魂初定,而一個個警衛登上圍牆,張弓向外,更令他們有了一種安全感。


    “沈總管,是七星奪魂鏢那老魔頭帶人來的。”劉鶴這時才有心情轉達一下外麵的情況,“沈良和他的兄弟們都遇難了。”


    提到沈良和那些警衛,劉鶴的臉又熱辣辣的,見危不救,反而率先逃命,不管怎樣說也無法解釋成俠義道精神。


    “如果僅僅是他,還不算可怕,瞧這架式,怕是更有來頭的魔頭到了。”


    沈祿滿眼憂慮地望著莊外,心已如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此時才明白莊主為什麽要巧妙地以種種借口把莊裏的人轉移出去,這也就是是留在莊裏的人都會有性命之憂。莊主看來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然則莊主呢?莊主又是如何為自己打算的?沈祿明白了莊主的用意,不禁感到巨大的悲哀。“不行,不管怎樣也要把莊主安全轉移出莊子,哪怕犯上把他綁起來。”沈祿在心裏下定了決心。他真想馬上把這計劃付諸實施,但旋即想到,莊主還在密室裏。那裏他根本進不去,也沒有外人進去過,除了莊主自己。


    他既心亂如麻又心如湯煮,隻有暗暗祈禱:莊主就呆在密室裏,千萬別出來,不管外麵是天塌還是地裂。在密室裏是絕對安全的,沒有人能找到,更沒有人能進去。


    “沈莊主,你這不是求援,而是強人所難。”許飛揚在沈家秀安靜而又深邃的目光盯視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叫起屈來。


    “沈家秀苦澀的一笑,沒有分辨,他把目光從許飛揚臉上移開,又落到案上的魔印上了。


    我可以承擔這件事,不論它有多麽艱難,也不管有多兇險,但要要我的方式行事,而不是你說的終生逃亡。”


    “如果你棄武經商,倒是討價還價的高手。”沈家秀不無譏諷的說,“不過這件事沒有任何討價的餘地。”


    聽沈家秀把他比作商人,許飛揚不禁大為慍怒,沈家秀強硬的口吻也令他反感。這哪裏是求人,分明是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下達不許違抗的命令,可他有什麽資格這樣做。


    許飛揚心裏想著,真想起身拂袖而去。可一看到那枚魔印,心卻不禁軟了下來。覺得沈家秀這樣做也未嚐沒有道理,但他提出的苛刻屈辱的條件委實令人無法接受。


    “條件。”他在心裏苦笑著,劍仙門也會和人談條件,真是有辱門庭,不肖之至。


    “不是我非要強你所難,隻是這件事幹係太大,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沈家秀語氣放緩下來,耐心解釋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準則,武林中人尤其如此,而這些準則是寧死都不能改變的。”許飛揚牢牢守住自己的陣腳。


    “那是因為你還不明白這件事的真正意義,在人類共同的厄運前,個人的人生準則不堪一提,也沒有它的任何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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