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飛揚隨著沈家秀的目光看到了巨大桌案上那枚小小的魔印,藍光褪盡的它晶瑩而又赤裸,仿佛剛出生的嬰兒,顯得那般無助而又無辜,似乎在默默反駁著沈家秀的控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就是它!”沈家秀喟然一聲長歎。


    許飛揚一直在控製自己不去看這枚有著怪異魔力的魔印,然而在不經意間看到時,心裏卻微微一痛。那不是刺痛,而是如同母親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時那種牽動心肺。沉浸在默默而又巨大的幸福感時的甜蜜的痛,仿佛那枚魔印本來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你不會是說它影響你們沈家生男生女吧?”


    “就是它。”


    沈家秀重複了一句,語調卻大不相同,這次是加重了語氣的肯定,“不是影響,而是決定。”他又補充了一句。


    “可這怎麽會哪?我是說它根本不會做什麽啊。”


    “它能做的比人們能想象得到的多的多,盡管它隻是一動不動。”


    “它不會的,它什麽事也不會做,也做不了,這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許飛揚的眼神變得狂熱而又紊亂。


    “心不動訣!”


    “什麽?”


    “心不動訣!”沈家秀大聲喝道。


    沈家秀雖不會武功,這聲大喝卻不啻於佛門獅子吼,許飛揚忙垂目斂神,返觀人照,念動師門“心不動法訣”了。


    須臾光景,許飛揚身上已出了一身透汗,頭頂上也是白氣蒸騰,周身關節也發出輕微的響聲,如同熱鍋上的爆豆。


    “該死!我又著了它的道兒了,”睜開眼睛的許飛揚激怒了。不知在向自己還是向那枚魔印發怒。


    “你應該慶幸才是,隻是小小的著了道兒。”沈家秀懶洋洋的說,“如果是別人,早就被它完全控製了,遠不隻著道兒這般輕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它究竟是什麽東西,你們沈家是怎樣得到它的,它究竟有多大的神通。”許飛揚怒猶不泄,眼光卻不敢再去接觸那枚魔印了。


    “你問的太多了,有些我馬上就能告訴你,有些要花很長的時間來說,而有許多的事我也根本不清楚。”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全部。”


    “你肯定?”


    “肯定什麽?”


    “你確定自己真想知道嗎?”


    “當然確定,我知道了它的底細才好對付它。”


    “這隻是你想,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對付不了它,你最大的能力也隻是克製住它不對你作惡,不能利用你向世人肆虐,如此而已。”


    “真的沒有人能對付得了它嗎?”


    “沒有,不要說凡人,即便是天上的神佛也奈何不了它。否則早在千年前你的先祖許正陽就可以親手毀了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聽說自己門中法力道行最高的祖師對它都莫可奈何。許飛揚心中鼓足的鬥誌一下子全泄光了。


    “不過你也不必泄氣,雖然你無法銷毀它,但你能克製住它不作惡,把它邪惡的能力牢牢控製在你的手掌心裏,這就已經是對全天下人莫大的福澤了。”


    “我能嗎?”許飛揚已經不敢自信了。


    “你能,天上地下隻有你一人能。”沈家秀用肯定的目光盯視著許飛揚。


    “那就告訴我吧,原原本本,什麽都不要遺漏。”許飛揚又恢複了自信。


    “好的,不過,在告訴你這些事前或許還是告訴你一些你承擔此事後的後果,讓你能有所選擇,更好一些。”


    “後果?什麽後果?不就是保管這件東西嗎?我知道它會誘惑我,但我有師門心法,足夠克製得住它,不是嗎?”


    “是的。”


    “我知道,”許飛揚截斷沈家秀的話頭,搶著說,“還會有許多人來搶,但我應付得了。”


    “如果那樣就糟了。”沈家秀搖了搖頭,“不是要應付許多人的爭搶,而是根本不能讓人知道你身上有這枚魔印,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這我可以做到。”許飛揚說,“我可以把它看成師門的練功法訣,對任何人也不透漏一句。”


    “目前而言,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東西轉移到了你的手裏,但時間長了,魔尊一定會知道。既然我能想得出來隻有劍仙門的練功心法能克製住魔印的魔力,他早晚也會想得到的。所以從這裏一出去,你就要開始一種逃亡生活,而且是終生的。不能讓任何你的敵人知道你的行蹤,更不能讓敵人找到你。而你的敵人可能是任何人,不隻是魔教的邪惡高手,因為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魔教收買。”


    “這我可做不到。”許飛揚斷然答道,“我雖然是劍仙門傳人,並不是真正的神仙,不可能逃到人們找不到的深岩巨穀中,也不能餐風飲露的活著。”


    “我知道。”沈家秀說,“你要真能做到你剛才說的那樣倒是最理想的。但也如你所說,除了神仙沒人能做到。”


    “那你要我怎樣做?”


    “逃亡,不斷的逃亡,絕不在一個地方停留過長的時間,在你的敵人還沒找到你的藏身之處時,就迅速的逃亡到別的地方,永遠都要搶在你的敵人前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劍仙門諸般法門都有,就是沒有這個‘逃’字。”許飛揚冷冷的說,心中已然有氣。這家夥居然要讓自己當一條夾著尾巴四處逃竄、見人就逃之夭夭的野狗,虧他怎麽想得出來?他居然也敢這樣想?這可是對劍仙門的大不敬!


    “可是必須這樣。”沈家秀也冷冷的迴應道,表明沒有絲毫通融的餘地。


    “我可以保護它,不讓任何人得到它,不管和任何人、和多少人為敵,我都無所畏懼,但我不能退縮,更不能逃避,更不要說四處逃亡了。”


    “匹夫之勇在這件事裏起不了任何作用,隻會敗事。”


    “劍仙門的武功絕不是匹夫之勇。”


    “千軍萬馬之勇也無濟於事。否則我可以把它放到少林寺的方丈室裏,用整個武林的力量保護它。也可以把它放到皇宮大內,用整個帝國百萬精銳鐵甲來保護它。但沒有用,所以才來求你。我們沈家千年來還是第一次向人求助。”


    聽到沈家秀把自己的作用說的比整個武林和整個帝國的力量還要大,怒衝頭頂的許飛揚又不禁轉怒為喜,但他依然無法接受被迫四處逃亡的條件。


    兩人相對而坐,眼神都是平靜又堅定,顯示出決不退讓的決心。密室裏一片沉寂,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怦”的一聲,黑豹奮起最後一點力氣,從馬上彈射而起,然後便像一節木頭般直挺挺地摔進莊門裏麵。


    守門的侍衛嚇了一跳,忙聚攏過來瞧看究竟。


    “快去報告莊主,魔教來襲。沈莊有難,領頭的是七星奪魂鏢。”


    黑豹已經睜不開眼睛了,用惶急而又艱難的聲音說完後,便暈厥過去。


    侍衛們麵麵相覷,都無法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魔教是什麽東西?七星奪魂鏢又是什麽物事?這些概念對沈莊來說不亞於天外來客。不過外麵雖然是險惡江湖,斷頭流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在這裏,有人擦破點皮也算是大事件了,何況這樣一個血肉模糊,已看不清麵目的血人。盡管是在深夜,可是本著莊裏絕不讓任何客人受到傷害的鐵律,黑豹馬上被送到最好的大夫那裏,同時也把這些情況報告給了總管沈祿。


    “來的這樣快?”


    聽到魔教來襲,沈祿的心裏像被人用小錘敲了一下。莊裏還有一大批人要在天亮後遣散,他自己就是這批人的首領。


    “這倒也好,可以不必硬抗莊主的命令就可以留下了。”想到這點,沈祿又欣慰的一笑,如何死纏著莊主,讓莊主收迴成命,允許自己留在他身邊,一直是他心裏翻來覆去,想而不決的事。不意這偶然傳來的消息到解決了這一難題。


    沈祿懷著一絲感激的心情去看了傷者。雖然臉上塗滿藥膏,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黑豹。因為莊主一向對這位名聲狼藉的綠林小子照拂有加,沈祿和他打的交道也就格外多些。


    “我們的綠林魁首怎麽弄的這樣慘?他傷到哪裏?重不重?受的什麽傷?”沈祿一口氣問道。


    “幾乎沒受什麽傷,倒好像自己摔跟鬥摔的。”大夫一邊往黑豹臉上纏白布,一邊平靜的說。


    “胡說,他又不是小孩子,怎會摔跟鬥把自己摔的人事不省?你再好好給他查查,莊主可是特別喜歡這個人。”


    “他隻是受了些擦傷,無關緊要,內髒是否受傷,搭脈即知。他現在這個樣子不過是驚嚇過度、疲勞過度,也很難說他是昏迷了還是睡著了,不過隻要休息一天,保證他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兒。”


    “這家夥在正道武林高手雲集的訂婚宴上偷香劫色,堪稱膽大包天啊。他也會驚嚇過度?什麽事能把他又能把他累成這樣?”


    “總管要想知道這些,隻有等他醒來問他自己了。查脈是查不出的。”大夫替黑豹包紮完畢,退後一步,表示了對總管大人應有的禮數。


    “我知道。”沈祿笑了笑,他開始時很是鄙視這個小色鬼,待到交往日久,也對黑豹有種莫明其妙的親切感。見他確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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