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祿忽然想了起來:三個月前,一個少林寺的和尚自稱是三百年前的少林四大神僧之首大智禪師,他到莊裏後和莊主在地下密室裏呆了三天三夜,莊主出來後便有了一係列古怪的安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胡說,太智禪師是不死神僧,你怎敢說他是瘋和尚。”


    “他不過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和尚,愣說自已已活了三百多歲,不是瘋子是什麽?而且我問過少林的方丈,他說大智禪僧兩百多年前便已不知去向,一定是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成佛作祖了,怎會忽然間又冒了出來。”


    “你不會認為我也瘋了吧!”沈家秀加重了語氣。


    “不敢。”沈祿知道這是老爺要發火的前兆,忙退後一步,低頭垂手作恭順狀。


    “你下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大堆事要辦哪。”


    沈祿見老爺神色語氣大是不善,不敢再亂觸黴頭,轉身退出去。


    “苦果。”


    沈家秀自言自語著,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雖然他打定主意要獨自吞下這枚苦果,不再牽連別人,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不僅是他一家一人的苦果,而是整個武林的苦果,也必得整個武林才能吃得下。


    盡管這是一個人種下的。


    夜色朦朧。


    浩瀚無垠的天宇上,群星俱隱,隻有一輪圓月孤零零的掛在天空中,失去了星辰的拱衛,月亮雖已接近圓滿,卻顯得淒清慘淡。


    夜風如水,在密林深處無形的蕩漾著波濤。枝葉輕聲作響,吟唱著一首古老的歌曲。


    密林小徑上,悄然行駛著一輛碧油香車。


    車的前後各有四名騎士開路,殿後,兩側則各有五名騎士護衛。


    二十匹大宛良駒邁著輕快無聲的步伐,疾而不亂,整齊如一,如同用一根根線牽引似的。馬上的騎士個個勁裝結束,脊背挺的筆直,雖在快速行進中,卻不見絲毫搖晃,如同和馬匹一體塑造的雕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馬無聲,人無語,好像怕驚動山神和林中的精靈,又如同一隊開進人們夢幻之中的上古方陣。


    這條坡路很大,也很陡,馬匹行駛起來依然如履平地。為首一名騎士抬頭看看前麵二百米處雙峰對峙的青峰關隘口,長籲一口氣。這是最後一道隘口了,過去之後便是平原地帶。看來天亮時就能達第一站了。


    突然間“嗖”的一聲尖厲的聲音劃破夜空,一枚響箭從方陣的後麵射上天空,打破了密林的沉寂,隨即從四麵八方射來密集如牆的箭矢,似乎決意要把這些人和馬射成一隻隻刺蝟。


    就在響箭升空的刹那間,馬上的騎士動了。一道道寒光閃現,一柄柄刀劍出鞘。


    這些騎士也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雖然猝遭襲擊,卻不慌亂,一個個在馬背上舞動刀劍,護住全身。一陣激烈急促的金鐵交鳴聲過後,十八名騎士無人中箭,然而坐騎卻無一幸免,中箭倒斃於地,一聲聲臨死的哀鳴也被撥打箭矢的巨響蓋住。


    方陣核心的車馬卻安然無恙,兩匹駕車的馬仰脖奮蹄一聲嘶鳴,為同類的慘死大鳴不平,車門緊閉的車廂裏卻毫無動靜。這些騎士雖僥幸逃脫一劫,心裏卻無不駭然,這些箭矢的力道奇重,撥打之下震得全身酸麻,骨頭都仿佛被震散了架,執刀握劍的手臂更是軟軟的提不起來。雖未見到過敵人的麵,已明白不是一般的攔路山賊,怕是遇到勁敵了。


    為首那名騎士低喝一聲:“我們中了埋伏了,大家靠攏些,拚死也要保護好車子。”


    十八名騎士向後退縮,結成一個環陣護住那輛香車,那名騎士又運氣調息,調勻體內氣血,然後提氣發聲,喝道:“哪條道兒上的朋友,意欲何為?何不現身相見。”


    從隘口的後麵轉出兩個人來,施施然步下山坡,都是一襲黑袍,黑巾蒙麵,隻露出兩對精光閃爍的眸子。


    “白世恩,老夫候你多時了。”


    “閣下是什麽人?報個萬兒上來。”


    “老夫的名和萬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已陷入絕境了,投降吧。”他右手一揮,登時從他兩側黑壓壓的湧出幾百人來,也都是黑袍,黑巾,手裏端著一張張硬弩,閃亮的箭頭在月色中熠熠生輝。


    “適才那一下隻是讓你們嚐嚐味道,後麵這些足夠你們吃飽吃好,任憑你們胃口再大,有這麽十輪八輪的也足夠讓你們消受的了。”


    白世恩正是十八騎士的頭兒,十八個人見到這等陣勢,知道徹底無望了,這種箭頭是連骨頭都射得穿、震得碎的,假若真的再來上十輪八輪,自已這些人能成為刺猥就是最幸運的了,多半是要變成一攤攤肉醬。


    “閣下究竟是什麽人?何必遮頭藏尾,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說了你也不知道,給你看你也不認得,何必多此一舉,不過我還是滿足一下這臨死之人的願望吧。”


    他摘下麵巾,露出一張清臒的麵容和一頭白發。


    “看仔細些,用不用我給你點火把照照?”那老者調侃的說。


    “我們既素不相識,又無恩怨瓜葛,閣下何必要對我們斬盡殺絕。”


    “白世恩,你說這話就沒良心了。”那老者故作委屈的喟歎一聲,“假如老夫想對你們斬盡殺絕,何必出麵勸降,隻消十輪弓箭放出,你們還能站在這裏說話嗎?恐怕早就變成一堆堆爛泥了。”


    “然則閣下為何要對我動手哪?”


    “白世恩,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必拖延時間,你們沒有任何援軍,就是拖到明年,也絲毫改變不了現在這種局麵,你自問拖得過天亮嗎?”


    “不管是死是活,總要弄個明白,閣下為何對我們這般過不去?”


    “你是要弄明白老夫的身份?”


    “閣下是誰我當然不知道,但不是最重要的,不會隻對我們十八個人有興趣吧?”


    “興趣倒是有,不過不大。我們感興趣的是車裏的人,卻是誌在必得。”


    “好吧,”白世恩長長歎了口氣,“那讓我請示一下好嗎?”


    “好,你們盡管商量,多少時間都可以。隻是奉勸你一句,不要存有任何僥幸心理,任何做法你們都會死的慘不堪言,隻有乖乖的投降才是明智之舉。”


    白世恩退迴圈子中,他把車門打開,探進頭去說道:“小姐,我們陷入絕境了。”


    “怎麽辦哪?”車裏一個幽幽聲響起。


    “沒有辦法,小姐,我們兄弟隻有拚死護著您向山上突圍了。”


    “突得出去嗎?”


    “可能性幾乎沒有,可是除此之外也真的沒有任何辦法,我們真是陷入絕境了。”


    “白叔,你們已盡到心力了。這事讓我來辦吧。您讓我出去。”


    白世恩退到車旁,從車裏走出一位銀裝素裹的女子,臉上罩著麵紗。


    “小姐,您能怎麽辦哪?”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他們想要幹什麽吧。”說完,她嫋嫋娜娜地走出十七騎士圍成的圈子,向那位老者走去。


    登時道路兩旁幾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每個人的心都隨著她的身體走動的韻律而跳動著,那種美妙的韻律就像一首天上飄來的仙樂,懾住了每個人的心神。


    “老人家,您是要找我嗎?”少女走到中間,開口說道。


    “可能吧,如果姑娘是沈小姐的話。”


    “我姓沈,他們倒是都叫我小姐,不知是不是你所要找的沈小姐。”


    那老者已是年過一甲子的人,平生對女色並不喜好,然而此時卻感到渾身燥熱,口幹舌燥,心也在沒來由的狂跳。


    “應該就是沈姑娘吧。”老者強抑心中的慌亂,含含混混的說。


    “應該?那就是說還是有可能不是了?”


    “不,是,就是沈姑娘。”那老者急忙確定。其實隔著麵紗,他並不能確定。但即便摘掉麵紗,他也還是不能確定,因為他根本就沒見過沈姑娘,但他心中的感覺卻認定:這一定是他要找的沈姑娘,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位了。


    “老人家,你們攔住我是為了要錢嗎?我知道你們在山裏也不容易,一時手頭不便也是誰都有的,要多少開口就是,何必這麽兇巴巴的?”


    “不愧是沈家莊的大小姐,果然豪爽。”那老者一豎姆指。“不過,我們不是綠林山賊,更不是向沈姑娘討賞錢的。


    “那老人家是什麽人,要做什麽哪?”


    那老者被一口一個“老人家”叫得半邊身子都麻了,兇悍的心腸也軟了下來,若非職責在身,他真想揮揮手放他們過去了,為難這樣一位美麗乖巧的女孩,他內心裏感到深深的愧疚。


    “姑娘,你不要再問了,”那老者喟歎一聲,遍布皺紋如同桔子皮般的老臉漲紅了,“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隻是上頭有令,讓我們兄弟請沈姑娘走一趟。”


    “去哪裏?你的上頭又是誰?”


    “姑娘什麽都別問了,不是不告訴你,而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您為什麽還要聽他的?”


    “姑娘,你真的別問了,也別為難我了。隻求姑娘和我們兄弟走一趟,我保證姑娘不會有任何事,”他已經跡近哀求了,心裏卻隱隱痛了起來,把這樣一位姑娘交到上頭去,那是任何事都可能發生的,絕不會是沒有任何事。


    “好吧,我就跟你們走一趟,不過,你要放過白叔他們。”她迴頭指了指白世恩這十八騎士。


    “小姐,你不能和他們去,那是虎穴狼窩啊。”白世恩急了。搶身上前,遮護住了那位少女,同時那十七個人也一動俱動,把二人圍護在中間。


    “白世恩,你這樣做沒有任何用處,隻會害死沈姑娘。”那老者厲聲喝道。“白叔,他說的對,硬拚是沒有用處的,這裏已被圍的鐵桶一般,根本衝不出去,其實我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他們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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