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焓眼底充滿平日並不示人的悲哀跟哀痛,癡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默默的站在了她身邊。


    母親似乎有所感覺,往他在這邊看了一眼。


    池墨焓一僵,不過下一刻就悲哀的意識到,母親並沒有在看她。


    她看向的是她平日裏喜愛的親自動手打理的小花園,眼底的哀傷似乎就要溢出來。


    此時的文楊柳似乎在欣賞滿園美麗的花朵,但卻漫不經心似的,掐掉了最漂亮最大的那一朵,拿在手裏,端詳了兩秒,像丟垃圾一樣摔進了泥土裏。


    她抬起腳,銀白色的高跟鞋毫不留情的攆上零落的花朵,徹底踩成了爛泥。


    而此時,文楊柳背後歪歪扭扭的走出一個小身影。


    小姑娘走路都還不穩妥,像個漂亮的年畫娃娃,一步一步的向文楊柳走去,小小的手裏抓著一朵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小草。


    當她努力一臉興奮的靠近文楊柳時,文楊柳卻表情一變很不耐煩地盯著她。


    小姑娘完全不知道,還開心的舉起肉乎乎的小手,給自己媽媽看手裏可愛的小草。


    文楊柳卻沒有給予一點兒目光,反而手一揮,那根草葉掉在了地上。


    小小的孩子呆在原地,臉上已經帶了委屈的表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並不敢哭出聲來。


    她吞吞的蹲下來撿起那根小草,用小手在旁邊的地上挖了個坑,歪歪扭扭的把小草栽了進去。


    這對她來說是個大工程,幾次都沒有弄好,但還是忍住眼淚一遍遍的弄,直到最後小草的根勉強端正的埋在土裏。


    畫麵忽然一轉,池墨焓竟然來到了那棵小草旁邊。


    周圍除了他跟一臉泥巴的池漾,別無他人。


    小姑娘好奇地睜眼看著他,口齒不清奶聲奶氣的喊他“哥哥”。


    似乎在她小小的世界裏,這個並不經常見到的哥哥出現在這個地方是一件令人很驚奇的事情。


    池墨焓沒有迴應她。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是在夢境之中,而真正的記憶裏,其實並沒有眼前這一幕。


    母親失蹤後的這六年,他們其實很少有交集。


    每一次的見麵,除了看出來池漾的成長,得到的也是池漾在文楊柳示意下對他的栽贓陷害。


    偏偏在夢裏發生了可笑得居然還算和諧的一幕。


    “哥哥,給你小草呀。”


    小小的奶團子繼續口齒不清的講話,嫩白的小手裏又抓著一株不知名的草,手上還髒兮兮的混著泥土。


    就這樣居然要過來抓池墨焓的手。


    池墨焓身體一僵,下意識的躲了過去。


    可是這個時候池漾已經扯住了池墨焓的袖子,這一個動作下來,她直接撲騰摔到了地上,白嫩的手臂上多了幾道石頭的劃痕。


    她不知所措地捂著手,眼淚汪汪地看著池墨焓,本來就像一個小煤球了,這下子更狼狽了。


    池墨焓手指曲了曲,沉默半晌,終究是幹巴巴別扭的說了一句“起來”。


    池漾是真的很聽話,一邊默默流淚哭的抽泣,一邊踉踉蹌蹌的爬起來,還不忘記捏緊那棵小草。


    “哥哥…你為什麽不喜歡漾漾呀…”


    小奶團子極度敏感,爬起來之後怯怯地站在原地,卻不敢再有什麽動作,像挨訓一樣站在原地。


    池墨焓張了張嘴,夢境和現實交織,池漾已經問了好幾次這個問題。


    池墨焓很想笑,幾乎想脫口而出。


    因為你是小三的孩子,因為你母親的到來破壞了我的家庭,因為你母親的原因我已經六年見不到我的母親。


    可麵前的孩子,天真爛漫,是純潔無暇的,是被肮髒的人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她一直都不明白小三和破壞家庭是什麽意思。


    深深的無力感再次湧上來,池墨焓閉了閉眼,想起母親的哀傷跟絕望。


    這輩子,他但凡對池漾好一分,就是對母親的背叛。


    一陣涼風吹過,病床上的池墨焓慢慢掙開夢魘,睜開了眼。


    床頭,那個可愛的裝碗小包仍在那裏。


    池墨焓伸出手,拎起來看了一會兒,沉默地扔進了垃圾桶。


    池漾正常上學,一進門就發現自己的小同桌不對勁。


    張清雅沒有什麽精神的趴在桌子上,平日白皙清透的小臉此時紅撲撲的,嘴唇都幹裂了,整個人蔫蔫兒的。


    大概是發燒了。


    看到池漾坐下,張清雅張了張嘴,因為高燒聲音有些嘶啞,但還是勉強對池漾笑了笑:


    “池漾…你來啦”


    池漾摸了摸她的腦袋,被手上的熱度嚇了一跳:


    “你發燒了,等我我去喊老師…”


    還沒起身,張清雅就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小姑娘表情有些難堪:


    “別告訴老師,我不能去醫院的…”


    池漾敏感得猜到了什麽,安撫張清雅:


    “別怕,如果你現在不想去的話,那就先吃一顆退燒藥,如果還沒好我們一定要去好不好。”


    張清雅聽著池漾小大人一樣的叮囑,恍惚間看到了媽媽在她以前生病時的無微不至,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熱。


    她吸吸鼻子,已經有濃重的鼻音了:


    “好…”


    池漾幫張清雅接好水看著她吃了退燒藥,才牽住了她的手,靈力慢慢從池漾身上轉移到張清雅體內。


    過程進行的很慢,張清雅畢竟不比池墨焓已經接近成年人,池漾怕一下子起反作用。


    畢竟張清雅不願意去醫院是因為錢跟後媽的不待見,她如果說自己有錢也隻會讓張清雅更加自卑罷了。


    看著身邊的張清雅,再看看還沒來的所邢的空位置,池漾有些迷茫。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好像很多人都為親情所困。


    對於池墨焓而言,母親是他的逆鱗。而造成母親失蹤的罪魁禍首文楊柳,還有她,是池墨焓心底的刺。


    對於所邢而言,去世的父母是他永恆的傷痛。而無力照顧他更多的叔叔,總是動輒打罵的嬸嬸,填滿著小小的生活。


    對於張清雅而言,被迫離婚隻能一個人生活的母親是她小小年紀就懂事不願意去麻煩的,害怕母親著急,害怕母親沒錢帶她看小小的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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