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高掛枝頭。.tw[]那清輝卻是不減,一如明月成圓時候,將這整個中原,都漫灑成銀白如細沙堆積的國度。


    香迴堂前庭院深深,把一片雲月清冷緊鎖其中。伴著些許淡落夜風,恍如度了無數個年頭,寂寞堆積成群的暗湧。


    而那大堂內燈火焚燃,自窗欞間透出的光亮,將堂前一片空曠,都是映成了朦朧而虛無的模樣。燭光月光,對影三行。


    而透過虛掩的朱門向堂內望,與庭院的冷落如霜不同,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三道身影在麵前列成一排,將四周透射而來的燭光完全遮掩了,不見一絲顏色。這方大堂的偏僻角落,便似被傾壓而下的烏雲盡數籠罩。


    張池就立在那三道身影前麵,立在這塊陰霾之下,立在一片倉皇與覆滅之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見著張池木訥的樣子,那健碩男子身後之人麵上浮上一抹不耐,怒聲道:“二師兄在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


    張池這才像是猛然驚醒,原本混濁的雙目慢慢匯聚成光。雖明知這三人來者不善,但思索片刻,仍是不知自己何時與他們有些過節。他迎上健碩男子的目光,雖然被那道炙熱如火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輕輕點頭,低聲道:“這位師兄,我便是張池,不知師兄找我,所為何事。”


    健碩男子並不答話,僅僅冷哼一聲,那目光,更是陰沉了。


    張池尚在疑惑不解,剛待說話,忽覺健碩男子突然氣勢大放,那無邊無際的風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匯聚在他身後,將男子的青衣長袍吹得烈烈作響,紛飛如旗。


    像是颶風唿嘯而來,直衝向胸膛,勢不可擋。便是在這附近圍觀熱鬧的弟子,一些修為較弱的,都在反應不及之下慘遭殃及,皆都手掌覆上胸膛連連後退,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略有慘白。(..tw好看的小說)


    張池隻覺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胸口,猝不及防之下,身體忽覺一空,便欲不由自主向後倒飛出去,一口鮮血也是湧出了喉嚨,注滿了口腔,臉色頃刻變得煞白。


    隻是鮮血卻沒有吐出來,張池嘴唇緊閉,將那口血硬生生又咽迴了腹中。唯有一絲血跡,掛在嘴角,將原本蒼白如紙的臉龐染得更加淒迷不堪。


    一隻手臂突然自旁邊伸出來,攙住了張池不受控製朝後倒下去的身體。那手臂主人並非如何強壯有力,在接住張池以後,自己亦是頗有些力不從心,腳步踉蹌。張池忙借力站穩,倚靠在身後的木桌之上,才未令兩人都跌倒。


    孫航待張池穩住身體,便將那扶在他身後的右臂閃電般收迴。張池轉頭望了一眼孫航的側臉,他卻是並沒有迴頭,僅是輕輕站起來,麵朝著麵前健碩男子,瞳孔之中,陰霾甚重。


    張池沒有說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下此刻尚在劇烈翻騰的血脈。那望向男子的眼神,也是籠上了厚厚的鉛雲。


    這周圍環坐吃飯的,多是今年新入門的弟子,眼見這香迴堂竟有爭鬥,俱都圍攏而來。方才男子氣勢突然大放,自然惹得一片驚唿不滿之聲。


    男子卻是並未有絲毫動容,神情冷峻如冰海雪山,他目光緩緩掃視一周,瞳孔之中,一束一束冷光淡漠淩厲,竟將那周圍聲音硬生生壓下去。


    而當他的目光轉向一處地方時,眼神輕輕一頓,那麵容之上,竟是罕有掛上一抹涼薄的笑意:“李師弟,好久不見,未曾想竟在這裏遇到你。”


    李浩然自桌前緩緩站起身來,對男子略一抱拳,笑道:“多日不見盧師兄,浩然也甚是掛念。隻是方才師兄初到便是直向著張兄而去,我恐有打擾,便未出聲,還望師兄見諒。”


    “哪裏哪裏,”男子唯一擺手,隨後像是突然明了什麽一般,指著張池道:“李師弟莫非同這張池熟識?若是這般,今日之事,便是了了吧,權看在李師弟麵子上。[..tw超多好看小說]”


    “盧師兄乃是我寒陽院二師兄,自有管束眾位弟子的權力,切不可因為我而有所顧忌。”李浩然神情未變,淡笑道,“況且我與張兄僅是相識,並無深交,盧師兄大可不必顧及到我。”


    男子對李浩然再一抱拳,便將那目光重又轉迴了張池。


    烏雲緩緩聚攏而來,積鬱成災。浮在張池的頭頂上。


    一片風倏忽而過,千道風萬道風驟然而起。


    那便是無助連帶憤怒,覆滅壓頂,將整個心髒完全填滿,不留一絲縫隙的感覺嗎?


    而那些滿溢而出的,究竟是淚,是恨,還是怒?


    張池仰對麵前男子,臉色無悲無喜。他嘴角的血跡都尚未擦去,沾在薄金色臉龐上,殘忍淒迷。那藏在袖間的雙手,不自覺間緊握成拳。


    忽地青衣被人撩動,尚未反應,一隻手便是伸進了袖間,將自己將要舉起的拳頭壓了下去,力道頗重,帶著不為人動的堅定。


    張池微微側目,但見孫航仍是垂首靜默如初,隻是那壓住自己想要揮出去拳頭的手,像是在做最卑微也最無奈的妥協,卻又是最頑強最孤傲的抗爭。


    那緊握的拳頭,終於緩緩鬆開來。便是那瞳孔中一瞬間彌漫開來的風雲,也在此刻悄然收攏。張池麵對著眼前男子,終是慢慢,低下了頭。


    而男子對方才張池所經曆的一切恍然未覺,想來便是知曉了,也僅會嘲諷一笑。而他那望向張池的眼神,仍舊陰沉四散,將他瘦弱的身軀完全埋沒。


    “你真的不知我今日前來尋你,所為何事?”


    張池搖搖頭,道:“我實在不知,還請師兄指教。”


    “哼,昨日在寒陽院,惹得師父震怒不已,不惜出手教訓的,可是你?”


    張池卻是微微一愣,終是微不可察“嗯”了一聲。


    “小小年紀,便是如此不懂尊師重道,長大如何成事?今日,我便以寒陽院二師兄的身份,代師父教訓你,便是讓你以後牢記此番道理,勿要再錯,你可服氣?”


    男子言罷,氣勢又盛。那微抬的右手,已隱隱聚起蒙蒙青光。


    然未待張池答話,男子已經掌心前伸,對著張池的胸口處,輕飄飄覆上來。那迷離的青光,映著張池的側臉,更顯詭異非常。


    張池未曾想男子說動手就動手,心中一顫,急忙便欲向一側躲去。但是方想行動,卻忽覺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控製了一般,竟連一絲都動彈不得。心頭不由大驚失色,但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男子手掌靠近自己胸口,那股力道,亦是脫掌而出。


    便就在此刻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稍遠之處,眾人忽聞清嘯一聲,但見寒光一道,好似白色的閃電,迅疾破空而來。那白光竟在最後時刻,毫厘無差的插進男子手掌與張池胸膛之間,將那噴薄而出的青光擋了下來。


    就在這一切都已落幕之後,一道洪亮之聲才自遠處傳入諸人耳中:“二師兄且慢!”


    張池聽著那聲音甚是耳熟,急轉過頭,便是看見那立於遠處的謝思仁。他眉宇之間頗現焦急之色,右手前伸,指尖白光隱現,拈著一道劍訣。而那擋在張池前麵的,便是謝思仁的法寶飛劍。


    男子不曾想竟還會有人前來阻擋,不由一愣,待得看到出手之人乃是謝思仁,臉色陰沉便是積鬱的更加深了。


    就趁著男子驚訝停頓的片刻,謝思仁忙自人群之中穿梭而過,快步行至張池身邊。他將飛劍收迴劍鞘,反手一攬,把張池便是護在了身後。


    謝思仁見著男子眉宇之間緊皺的暮雲重重,心頭也是不禁一顫。未待男子開口,他便是對男子躬身抱拳,恭敬道:“師弟謝思仁,見過二師兄。”


    二師兄還沒有說話,那隨他而來的男子卻早已按捺不住,右手邊男子更是怒聲道:“謝思仁,你這是何意。二師兄教訓院中弟子,何時能有你插手的地方!”


    那二師兄聞言,也不說話,隻緊盯著護於張池前麵的謝思仁,那掌心青光微微吞吐,卻是比方才更是明亮了。


    謝思仁望了那出聲男子一眼,並不答話,反而對著那二師兄道:“師兄有所不知,當日張池師弟入我寒陽院時,師父便是囑我好生提攜於他。今日見師兄竟要對他出手,情急之下,方才不得已而阻攔,不敬之處,還望見諒。”


    “思仁,作為我寒陽院的大師兄與二師兄,我同譚師兄都有替師父分憂解惑,管束同門弟子之權,這你是知道的。”那二師兄語氣淡漠,而他吐出來的字句,更是寒徹無比,泛著一股難言冰冷。


    “師父既將張池交於你提攜,你自該嚴加教誨。不想卻令他於昨日,做出惹得師父大怒之事。師父終日為我等勞心煩神,他卻依舊如此行事,實乃不尊。”


    “此事本來與你也有所關聯,但念在你我同門師兄弟多年情誼,我便不再為難你,你便速速退下去吧。”二師兄袖袍輕揮,向謝思仁道。


    “師兄,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張池師弟現下還未修習出真氣,恐抵不住師兄的責罰。若是師兄執意如此的話,”謝思仁不覺間直起了身體,那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是緩緩收斂了。


    待得笑意收盡,竟有淡淡淩厲之氣自眉宇之間悄然而出,便似劍光,“便由師弟代領了吧!”


    謝思仁立於前麵,便似一道堅牆豎在了張池與二師兄中間。張池躲在謝思仁的背影後,縱是麵對咄咄逼人的二師兄,聽聞謝思仁如此說話,心中卻是不由一震。


    這便又是那個雨夜,同樣又是那道持劍向天的身影,擋在了自己麵前。


    縱是電閃雷鳴,他便仿若手中緊握的龍吟劍,將這漫天陰霾都生生撕裂。


    暴雨頃刻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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