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勒住坐騎,打量著遠處的大營,讚了一聲。沒想到公孫度手下居然還有能敗而不亂的,倒是個意外。不過對他來說,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以千餘騎兵攻擊有萬人守護的大營無異於以卵擊石,一不小心,被對方反撲,就是一個雞飛蛋打,滿盤皆輸的結果。


    孫策決定等步卒來再說,但他也沒有輕易撤退,而是在大營前列陣叫罵,又派人將公孫模的屍體和戰旗送到大營前,展示給營中將士觀看,耀武揚威了一番,這才緩緩退去,返迴虎躍塞。


    一路上,到處是受傷的人和馬。兵力相差太大,孫策竭盡全力還是隻能擊潰公孫模,這一路追殺擴大了戰果,但離全殲還有相當距離,估計逃迴大營的潰兵至少有三千,甚至更多。


    孫策命人一路收集戰馬,隻要能牽走的都牽走,至於那些受傷倒地,不能再走的士卒,則由他們自生自滅。他做不到像甘寧那樣殺人,也沒能力救死扶傷,隻能做到這一步。


    迴到虎躍塞,清點戰果,檢核傷亡,結果令孫策非常滿意,損失不大,傷亡不過百,收獲卻不小,僅是能用的戰馬就有七百多匹,還有一些受了傷的也可以宰了充當肉食,供將士們改善夥食。至於甲胄武器之類,孫策連撿的興趣都沒有。


    傍夜時分,郭嘉派人送來消息,海上風大,樓船逆行困難,他決定由甘寧率領水師走海路,他自己率領步卒走陸路,正在趕路,估計明天中午能到。


    聽到這個消息,孫策有些擔心,連夜行軍太危險。根據虎躍塞守卒的情報,東山關還有公孫桓率領的兩千騎,之前是準備通過虎躍塞支援公孫模的,結果虎躍塞被甘寧奪取,公孫桓無法通過,就退迴東山關了,是不是還在,現在說不清楚。但即使公孫桓率領的騎兵撤走了,東山關也有好幾千步卒,萬一他們收到消息,打個伏擊,也夠郭嘉難受的。


    孫策考慮了一下,決定帶義從騎去接應郭嘉,陳到則率領親衛騎在虎躍塞休息。如果遇到麻煩,他會派人迴虎躍塞通知陳到,不到四十裏,一個時辰就能趕到,不會耽誤大事。如果沒事,親衛騎可以休息一晚上,恢複體力,以備再戰。白天的戰鬥中,親衛騎體力消耗最大,急需休息,尤其是甲騎。


    商量已定,孫策帶著義從騎出了虎躍塞,一人雙馬,去迎郭嘉。


    ——


    公孫桓坐在馬背上,隱在一片樹林裏,看著遠處逶迤而行的江東軍,冷笑不已。


    這些江東軍太狂妄了,居然在陌生的地形連夜行軍,真當我們潰不成軍,無力反擊了麽?


    公孫桓早上收到公孫度的命令,知道公孫度決戰不果,決定放棄遝氏,避孫策鋒芒,退守汶縣。為了防止孫策追擊,公孫度要求他多守東山關三日,為他斷後。公孫桓很是驚訝,決戰兩日,未分勝負而走,這不是公孫度的風格。他想來想去,覺得這可能又是許攸的計劃,這些中原人就喜歡玩陰謀詭計。


    公孫桓得知孫策從陸路趕往虎躍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孫策的速度太快,他沒來得及截擊,為此懊悔不已。仔細詢問斥候後,得知孫策率領的隻是騎兵,沒有步卒,他猜想隨後還可能有步卒從此經過。原因很簡單,孫策騎兵數量太少,不可能單獨行動,必然有步卒配合。這兩天風大,從海上走速度會很慢,還不如從陸路行軍來得方便,四十多裏路,也就是一兩天的路程。


    他隨即帶著兩千騎兵和三千步卒離開了東山關,趕到這裏設伏。孫策的步卒如果從陸路趕往虎躍塞,這裏是必經之地。他本來想的是襲營,沒想到江東軍根本沒紮營,連夜趕路,這讓他既興奮又惱怒,有一種被人羞辱的感覺。


    遼西公孫是大族,但他們畢竟隻是幽州的大族,不入中原人之眼,更何況公孫度又是遼西公孫的支庶,和遼西公孫已經比較疏遠,別說中原人看不上,就連遼東人都看不起他們。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加在意別人的尊重與否。公孫度追殺李敏,甚至憤百掘其祖墳,這是出於此。


    這些江東南蠻居然如此輕視我等,連夜行軍,若不痛擊之,豈能氣平?


    公孫桓唾了一口唾沫,拔出戰刀,猛然向前一指。


    傳令兵早有準備,舉起號角,鼓足了腮幫子,用力吹響。“嗚嗚”的號角聲響起,步卒弓弩手從藏身之處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弓弩,射出密集的箭雨,騎兵則踢馬衝鋒,沿著山坡迅速加速,衝向山穀的江東步卒。.Ъimiξou


    刹那間,漫天的箭雨從天而降,箭上綁著的引火物熊熊燃燒,就是一顆顆流星,照亮了江東軍的陣地。


    公孫桓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江東軍行軍陣列中的點點寒芒,分布得極有規律。在戰馬衝出十餘步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江東軍步卒身上的甲胄和手裏的戰刀。刹那間,他的心頭掠過一陣不安。這些南蠻是反應快,還是早有準備,走路還披著甲,提著刀,隨時準備戰鬥?


    通常情況下,步卒行軍時是不會披甲的,甲胄會放在輜重車上,減輕負重,節省體力。兩軍交戰之際可能出於謹慎,披甲而行,但戰刀不放在鞘中,而是提在手上,這未免謹慎過頭了。


    如果說是反應快,那反應也太快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公孫桓已經下達了出擊的命令,騎兵已經沿著山坡開始加速,就算想撤迴命令也來不及了。公孫桓心一橫,就算你有準備,就算你訓練有素,反應快,難道你還能比我的騎兵更快嗎?偷襲不成,我就強攻,兩千騎也足以踏破你的陣地,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


    公孫桓舉刀長嘯,再次下令加速衝鋒。


    話音剛落,幾聲厲嘯破風而至,公孫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放低了身體,伏在馬背上,同時舉起了騎盾。“嗖嗖”幾聲,幾枝箭從公孫桓的頭頂掠過,其中一枝箭射中了公孫桓的頭盔,扯得公孫桓脖子一緊,差點喘不上氣來。身後的號角聲嘎然而止,傳令兵悶哼一聲,翻身落馬。


    不好,南蠻軍中有神箭手!


    “小心強弩!”公孫桓大聲叫道,親衛們也反應過來,紛紛舉起騎盾,保護傳令兵和掌騎兵。即使如此,還是有兩名親衛被射中,滾鞍落馬。


    “嗖嗖嗖!”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公孫桓被射得抬不起頭來,戰馬起伏之間,肩膀一痛,便挨了一箭,虧得他有精甲保護,總算沒有射穿,但箭上的餘勁還是震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險些從馬背上摔下去。


    好強的勁道,至少是六石弩。孫策軍中怎麽會這麽多的神箭手,居然在夜裏也能射得這麽準?弩的射速慢,一兩個弩手絕對射不出這麽密集的箭雨,少了不能少也有五六人,甚至可能更多。


    公孫桓叫苦不迭,卻無計可旗,隻能硬著頭皮向下衝。


    兩百多步的距離,轉瞬即到,前麵的騎士已經衝到了江東軍的跟前,正準備躍馬撞入,衝在最前麵的兩匹戰馬突然摔倒,馬背上的騎士措手不及,手舞足蹈的飛了出去,落入江東軍的陣中,沒等他們爬起來,就被殺死在陣中。


    轉眼之間,又有數名騎士馬失前蹄,衝鋒的陣型受到了幹擾,出現了一些混亂,但大部分騎士還是順利的衝下了山坡,衝到了陣前。公孫桓也在其中,他率領親衛騎,撥轉馬頭,沿著江東軍的隊列,直向中軍撲去。中軍的位置很明顯,不僅在戰旗,還有一輛非常顯眼的大車,非主將莫屬。


    難道孫策本人就在這裏?公孫桓心潮澎湃。如果能一戰斬殺孫策,這可是奇功一件。他一邊想著,一邊舉起戰馬,厲聲大喝:“衝!”


    “喏!”兩名親衛大聲應諾,躍馬撞入,挺起手中長矛,直向大車衝去。


    “殺!”一聲斷喝,像驚雷一般突然炸響,一個高大粗重的身影出現在公孫桓的視野中。此人手握兩柄短戟,左右一蕩,一名騎士就被他拍翻在地,另一名騎士直接被他擊飛,就連戰馬都被他擊倒,轟然落地,滑到大車前。


    這是什麽人,力量如此驚人?公孫桓後背冒起一陣涼氣,突然想起一件事。許攸、郭圖都說過,孫策身邊有兩個勇士,一個叫許褚,一個叫典韋,都有驚人神力,武藝高強,這莫不是其中之一吧?


    公孫桓睜大了眼睛,觀察對手的兵器。郭圖說過,許褚好用刀,典韋好用雙戟,這是他們最明顯的區別。從這個特征來看,此人應該是典韋。


    片刻之間,公孫桓的戰馬已經衝到跟前,眼看著那鐵塔一般的身影舞起雙戟,又掃落兩名騎士,公孫桓頭皮發麻,無奈之下,隻得舉起盾牌護住麵門,一提馬韁,操控著戰馬飛身躍起,撞上大車,與此同時,他鬆開了夾緊馬腹的雙腿,向戰馬的另一側跳下,險而又險的避開了典韋拍落的鐵戟。


    “轟!”戰馬撞中了大車,大車側向翻倒,在地上翻轉數圈,“嘩啦”一聲散了架。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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