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提著刀,出了大殿,摸著刀環,想著隻剩下一尺餘的殘刃該怎麽處理,懊喪不已,猶豫著要不要找妹妹馬雲祿再討一口。不過一想馬雲祿當初就提醒他不要佩著這口刀在天子麵前晃悠,免得天子不悅,他又不好意思開口相求。一念及此,他心裏就更不是滋味。


    當初為什麽沒和孫策聯姻,偏偏一時口滑,嫁給了龐德?


    馬超正想著,前麵走來兩個虎賁郎,一邊走一邊說話,見馬超身著羽林中郎將的官服,兩人停下,讓在一旁,拱手施禮。馬超也沒在意,匆匆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大步向前走。走了兩步,忽然聽到身後兩人輕笑,一人說道:“且,看他還能得意幾時。”馬超心中一驚,停住腳步,迴頭看了一眼。


    那兩人隻顧著向前走,也沒往身後看,隻當馬超走遠了,繼續說笑,一個說道:“仲舉,你可別這麽說,他如今聖眷正隆,可得罪不起。”


    “你是說取公主麽?如今涼州娶公主的又不是他一個,我郭家也有公主,放眼整個涼州,迎娶公主的比比皆是,馬家又算什麽?一個被招安的叛將罷了……”


    馬超聽得惱火,喝了一聲:“嘿!”


    那兩個郎官聞聲迴頭,見馬超正看著他們,頓時有些緊張,互相看了一眼。“將軍……叫我們?”


    馬超招了招手。“過來!”


    兩人很是不安,卻不敢不來,急步小趨,來到馬超麵前,拱手道:“不知將軍有何指教?”


    “聽你們口音,是涼州人?”


    兩人不敢怠慢,拱手施禮,報上姓名,他們都是金城郡人,高些的叫顏俊,矮些的叫郭立,不久前剛剛入宮為郎。馬超一聽就知道了。金城郭氏是大姓,自然在天子籠絡的世家之列,嫁一個公主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個郭立大概就是因此入朝為郎的。如果能夠支持天子中興,郭家自然青雲直上,根本不會將他們這個托名扶風馬家的寒門看在眼裏。


    “既然是金城人,可知麹義?”


    郭立眨眨眼睛。“麹家可是金城赫赫有名的右姓,麹義雖然離家多年,但鄉裏還是知道他的。”


    馬超笑笑。“知道他怎麽死的麽?”


    郭立尷尬地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麹義怎麽死的,可是當著馬超的麵,他沒法說。


    “孫將軍擊殺他的時候,我也在。”馬超笑容更加燦爛,眼中卻看不出一絲暖意,如刀鋒一般的目光在郭立脖子上掃來掃去,左手摩挲著刀環,殺意蓬勃而出。郭立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在宮裏當差,知道馬超有一手絕技叫出手劍,看他這氣勢,隨時可能拔刀出鞘,豈能不驚。


    馬超哈哈大笑,散去殺意,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不用這麽緊張,這是在宮裏,連說話都要小心,沒人敢輕易殺人。二位,好自為之。”說完,拱拱手,揚長而去。


    郭立半晌鬆開握得緊緊的刀環,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他看著馬超遠去的背影,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聽得懂馬超的言外之意。他們說的話,馬超都聽到了,在宮裏不會拿他們怎麽樣,但出了宮就不好說了。他惱羞成怒,咬牙切齒的罵道:“這羌奴,竟敢威脅我,將來定要他好看。”


    顏俊扯了扯他,低聲說道:“仲舉慎言,這馬超武藝高強,心胸又狹隘,睚眥必報,你何必惹他,走吧,走吧,有人來了。”


    郭立正欲再說幾句狠話挽迴一點麵子,見衛覬捧著一摞文書迎麵走來,隻好閉上了嘴巴,露出一臉的笑容,向衛覬拱手行禮。衛覬放慢腳步,含笑點頭致意,又快步離開。


    郭立心情好了很多。“你看,還是讀書人知禮儀,不似那莽夫自以為是。”


    顏俊點頭讚同,拉著郭立離開。


    衛覬迴到尚書台,來到荀彧的房間,將文書擺在荀彧麵前,卻沒有轉身離開。荀彧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仲儒,有事?”


    衛覬把剛才馬超與郭立發生衝突的事說了一遍。“令君,涼州人習染羌俗,為人好鬥,在宮裏都有言語衝突,若是在宮外,豈不是要拔刀相斫?我聽說有人倚仗著聖恩,辱罵、欺壓關東籍的官員,不少人都有怨言呢。”


    荀彧放下了手中的筆,搓了搓臉,有些頭疼。天子要平定涼州,僅憑武力是不夠的,所以他們提出了恩威並施的辦法,先用聯姻籠絡大族、部落首領,爭取他們的支持,然後將一部分人遷到關中定居、屯田,既能解決關中人口不足的問題,又能組建一支精兵,然後天子禦駕親征,再用武力清除一些冥頑不靈的世家、部落,控製涼州。


    涼州亂了近百年,圍繞著要不要放棄涼州,朝中大臣意見不同,大的廷爭就有五次之多,小的爭論則一直沒有停過。主要來說,關東籍的官員認為涼州已成潰癰,朝廷就是被涼州戰事拖垮的,不如放棄涼州,以隴關為界。關西籍的官員則認為這是關東籍的官員貪圖眼前的安逸,罔顧朝廷大計,是亂政。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真正有見識的官員都知道涼州不可棄,最典型的就是虞詡。荀彧也反對棄涼,所以這次天子堅持要平定涼州,他便順手推舟,支持天子的建議,既延續了安定涼州的策略,又消除了天子西征的阻力。有了涼州世家的支持,西征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涼州邊畢竟是邊鄙之地,民風粗野,即使是世家子弟也大多沾染羌人習氣,好勇鬥狠,與崇尚文化的關東人格格不入,屢有衝突。不僅如此,涼州人內部也不怎麽和平,郭立與馬超的衝突看似偶然,實則必然。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涼州人無法抱團,朝廷才有可能從中製衡。壞處是治安因此大壞,執金吾王斌焦頭爛額,已經來找過他好幾次了。


    “仲儒,你有什麽好辦法?”


    “令君還記得之前有一個比武大會嗎?”


    荀彧眼睛一亮。他當然記得比武大會,比武大會是孫策提出來的,馬超、閻行去南陽找孫策比武,結果孫策提出一個比武大會,後來不了了之,朝廷也打算辦,借以選拔名將,但當時的重心是關東人,關東人對此沒什麽興趣,應者寥寥,也就一直沒辦成。衛覬此刻提出這個建議,荀彧覺得可行,與其讓那些涼州人私鬥,不如舉辦一個比武大會,讓他們公開比武,既能控製傷亡,也能從中選拔一些勇士、良將,充實到禁軍之中。


    孫策有講武堂,關中一直沒有學習,將領的素養終究是個薄弱環節,如果能以比武大會選擇作為彌補,也不失為一救急之法。關西尚武之風濃烈,習武之人數不勝數,就連女子都有不少人通曉武藝,從中選拔一些可用之人,封以官職,讓他們統領作戰,為天子爪牙,亦是一良策。


    荀彧示意衛覬入座,商談比武大會的流程和科目,武人比武可不是書生論道,弄不好會出人命的。除此之外,比武的目的是選拔將領,這涉及到兵權,不能掉以輕心,如何將這次比武大會辦成一個對朝廷有利,對增強天子實力有利,而不是為他人做嫁衣,是必須要考慮的因素。


    衛覬提了幾點意見:一是要保證安全,可以利用比武大會分化涼州,但不能出人命,矛盾激化對朝廷局麵不利;二是不僅要考武藝,還要考兵法,分作兩途,武藝好而兵法差的可以加入虎賁軍,作為天子近衛,兵法好的可以加入南軍,統領人馬,如果能發現武藝與兵法兼得的,那就視家世與對朝廷的忠誠與否提拔;三是選拔一部分少年為郎官,隨天子一起習武練兵,由皇甫嵩授以兵法,將來長成,再安排到諸軍統兵。如此一來,三五年內,天子就能擁有一批忠誠之士,不必再倚重韓遂、馬騰。


    荀彧聽完,笑了笑。“伯儒,你還少說了一個。”


    “還請令君指教。”


    “為女子單列一組,從中挑選一些才貌與武藝兼得的女子,組成女軍。其中德容俱佳者可選入宮掖,為天子妃,以廣皇室血脈。天子已經十六歲了,隻有呂貴人、伏貴人是不夠的。孫策有妾數人,天子總不能比孫策還少。”


    衛覬笑著點點頭。“令君說得有理。”


    兩人反複商量,擬了一個草案,荀彧帶著草案去見天子。天子正準備派人找荀彧,見荀彧來了,連忙將他迎到殿上。聽完荀彧的建議,天子連聲誇讚。荀彧不願掠人之美,告訴天子這是衛覬的建議,天子記得衛覬,哈哈大笑。


    “此人是可用之材。”他想了想,又道:“出將才的不僅是涼州,並州也出將才,如今涼州人陸續入朝,是不是該征辟一些並州人以平衡之?”


    “征辟並州人倒也不是可以,隻是怕時間來不及。”


    “無妨,現在有時間。”天子把趙溫與孫策談判不順利,劉曄建議以封王為誘餌,引孫策擊幽州的計劃說了一遍。他擔心荀彧不高興,再三表示這隻是計劃,還沒有確定,正準備與荀彧商量呢。


    荀彧靜靜地聽完,點點頭。“也好。”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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