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天子連聲怒吼,揮刀猛劈木人樁。“撲”的一聲,戰刀深深楔入木樁,天子一下子沒拔出來,狂怒之下,用力猛拔,“叮!”戰刀折斷,天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向後連退了幾步。


    王越一個箭步上前,輕輕托住了天子的背,借機在天子耳邊說道:“陛下,請製怒,自勝者強。”


    天子迴頭看了他一眼,眼角抽了抽,將半截斷刀扔在地上,看向站在一旁的馬超。“愛卿,聽說你那口刀是南陽所造,可否借朕一觀?”


    馬超愣了一下,連忙摘下腰間的革帶,一起奉到天子麵前。天子沒有接革帶,握著刀柄,抽出長刀,舉在麵前看了看,曲指一彈,刀作龍吟,久久不絕。


    “好刀。”天子耍了個刀花,又向木人樁走去。馬超一看,頓時慌了,張大了嘴巴想喊,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迴去。天子對他非常器重,剛迴到長安就嫁了一個公主給他,婚後又提拔他為羽林中郎將,統率羽林騎,現在天子心情不好,他總不能因為一口刀違逆聖意,毀了大好前程,但這口刀是南陽精工製造的好刀,隻有孫策身邊的十幾個侍從騎士才有,他死乞白賴的求了孫策很久,孫策才送了他一口做禮物。這要是被天子砍斷了,他可就沒機會再求一口了。


    看著天子揮刀猛劈,劈得木人樁搖搖晃晃,馬超的手也跟著打顫。終於,這口刀也叮的一聲折斷了,隻剩下半截握在天子手中。天子看看咬在木人樁上的刀刃,又看看手中的殘刀,皺了皺眉。


    “南陽刀也不過如此嘛。”


    馬超氣得直跺腳。再好的刀也不能這麽用,你當是砍柴啊?見天子看過來,他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陛下好……大的力氣。”


    天子斜睨著馬超。“你是說朕刀法不精,隻會用蠻力嗎?”


    “臣豈敢。”馬超吸了口冷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免得一時怒起,暴揍這自以為是的小屁孩一頓。“陛下有所不知,南陽刀不僅鋒利,可斬甲三十紮而不卷刃,而且韌性上佳,一般人就算有意折拗也不能斷。陛下能斷此刀,臂力非等閑可比。”


    天子將信將疑,握著手裏的殘刀試了試,刀身紋絲不動,直到他用上吃奶的力氣,殘刀才稍稍彎了些,但一鬆手又恢複了原樣,可見馬超所言不虛。他又交給王越,王越也試了試,點頭附和馬超所言。天子發泄完了,心情稍鬆馳了些,將斷刀還給馬超,又命人取來一方尚方所製的長刀。


    “朕一時失手,損了愛卿的好刀,賞你這口刀,算作補償吧。”


    “不敢,謝陛下賜刀。”馬超雖然不爽,卻也隻能接過長刀,躬身施禮。


    劉曄出現在宮門口,看了一眼殿中的情形,尤其是木人樁上嵌著的兩截刀刃。天子揮揮手,讓馬超退了下去。馬超與劉曄擦肩而過,劉曄看著他手裏捧著的禦賜戰刀,嘴角挑起一抹淺笑。他來到天子麵前,躬身施禮,輕笑道:“陛下,南陽刀如何?”


    天子看了一眼木人樁,王越上前握住刀刃輕輕一提,就將刀刃取下下來,找在手中,送到天子麵前。天子接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這截刀刃有近三尺長,雖然被折斷,刀身卻依舊挺直,明亮如鏡。


    “與百辟刀相似,但優勢有限。”天子用刀刃拍了拍掌心,又遞給王越,讓王越送去尚方鐵作供匠師們檢驗模仿。王越轉身去了。天子轉身上殿,劉曄快步跟了過去,輕聲說道:“陛下,趙溫有消息來了。”


    “談妥了?”


    “還沒有。”


    “還沒有?”天子眉頭上挑,停住腳步。“孫策想幹什麽,是不是要朕禪讓給他?”


    劉曄笑了。“陛下,並非如此,孫策倒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有三個條件:一是宣布袁紹罪名,二是立國,三是拜其父孫堅為交州牧,除了最後一條,並未超出陛下的要求。”


    天子冷笑一聲:“交州牧?他的反應倒是快得很啊,交州剛出了事,他就想要交州了。”


    劉曄笑道:“陛下所言甚是,這孫策簡直是狡如狐,貪如狼,見機而作,不俟終日。”


    天子目光微閃,有些詫異於劉曄的反應。他欲言又止,起步上殿,賜劉曄入座。劉曄將剛收到的趙溫急件遞了上來,天子展開,看了一遍,眉梢跟著顫了兩下。孫策起程去了青徐,將談判的事情全權委托給張紘,趙溫跟著張紘正在趕迴南陽的路上。趙溫用六百裏迴急傳遞消息,除了通報孫策的底線之外隻有一個建議:希望天子慎重考慮,左傳雲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這名分一旦給了孫策,孫策名正言順的控製了五州,以後再想要迴來可就難了。


    “這趙溫還真是迂腐。”天子將趙溫的書信扔在案上,不滿的哼了一聲。“他去之前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為什麽還要來迴折騰,浪費時間。”


    劉曄躬身道:“陛下,臣以為趙溫處理得倒還算妥貼。既然孫策的要求並未超出陛下的詔書範圍,達成協議是遲早的事。但孫策將此事托付給張紘,自己率部北上,如果趙溫急於達成協議,豈不是讓孫策輕視朝廷,更不以朝廷為意?”


    天子苦笑。“難道這樣,孫策心裏就有朝廷了?”


    “陛下,孫策雖然力強,但他並不沒有強到能橫掃天下的地步。陛下固不能討他,他也無法進攻關中,達成協議不僅對朝廷有利,對他更有利。陛下急,他就不急。陛下不急,他就要急了。”


    “他急什麽?”


    “陛下,幽州、交州同時出事,孫策去青徐,隻怕意在幽州,孫堅又要去交州,一南一北,同時開戰,即使孫策手握五州也會力不從心。此時此刻,他豈敢與朝廷交惡?”


    天子眉心微蹙,沉吟了片刻。“你是說,他是欲擒之,故縱之?”


    “陛下聖明。”


    天子挺身而起,看了劉曄一眼,臉上露出笑容,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來迴踱了兩步,又快步走到劉曄麵前。“子揚,你說,他會不會輕敵躁進,親自跨海擊幽州?”


    “現在還不好說,隻有說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並不大。孫策雖年輕,卻頗能隱忍,甚於其父孫堅。如此重大舉措,他不會不慎重。”劉曄再拜,臉上也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如果他隻是坐鎮青徐,遙望幽州,形勢尚不至於失控。如果孫堅去了交州,而他本人又踏上了幽州,形勢如何發展,恐怕就不由他了。不管是南是北,隻要有一處受挫,他就可能大傷元氣。當年秦始皇挾平定天下之威,北使蒙恬驅胡,南使任囂、趙佗平越,尚且蒙受重大損失,致使天下崩解,孫策初定五州,腹心未安,就南越嶺而征交州,北跨海而征幽州,豈能不敗?”


    劉曄隨即為天子分析了一下情況。孫策坐擁五州,的確擁有較多的錢糧財賦,但他的財賦依然不足以同時支持兩個戰場。交州是越人,幽州是胡人,這些人都是蠻夷,他們作戰沒什麽成本,就是一條命而已。況且他們本土作戰,戰敗將失去存身之地,沒有後路可退,所以一定會不惜代價與孫堅、孫策糾纏。而孫策則不然,千裏遠征,後勤輜重的消耗會很大,如果有傷亡,將士的撫恤也是一筆沉重的負擔。官渡一戰就讓他背負了十多億的債務,同時征交州、幽州的消耗將數倍於此,即使是孫策也承受不起。


    所以,現在要擔心的不是孫策搶占交州、幽州,而是他引而不發,以勢迫人。如果能將計就計,想辦法誘他付諸行動,隻要戰事一起,他就顧不上朝廷了,甚至還要穩住朝廷,朝廷也就有了喘息的機會。


    天子反複權衡,越想越覺得劉曄說得有理。他眼神閃爍,嘴角挑起一絲抑製不住的笑意。“要不……效劉虞故事,許他節製七州?”


    劉曄笑道:“陛下聖明。不過,臣以為這個誘餌還不夠香甜,未必能誘他入彀。”


    天子忍俊不禁。“那你說說,什麽樣的誘餌能夠讓他動心?”


    “陛下,孫策不是要立國麽?立國也分很多種,封侯也是立國,但孫策顯然意不在此,他要的是封王。可是異姓封王有違本朝製度,就連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所以隻說要立國,並沒有明確提出要封王。臣以為,可以朝中老臣反對為由,先封他為公,再與他談判,若他能為朝廷討平幽州,就封他為王。”


    天子眼珠轉了轉。“他會答應嗎?”


    “陛下,五州富庶,唯缺戰馬,孫策取幽州是為了戰馬。如今幽州已亂,袁譚虎視眈眈,孫策絕不希望袁譚控製幽州,即使沒有封王的許諾,他也會全力以赴。若能因此封王,對他而言是火上澆油,錦上添花,更難推卻。縱使不成,於陛下又有何害?三五月後,涼州世家、羌族首領與朝廷聯姻已成,羌人內遷關中,關中安定,陛下進可耀兵關東,退可閉關自守,靜觀時變,孫策能奈陛下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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