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已過。


    艾爾文防線酒肆的格局是特有的,不似赫頓瑪爾的門麵隆重,隻是一個流動的小鋪子,外麵掛著一根簡陋的藍色旗幟。估計是用了不少年的緣故,天藍色的旗幟已褪去了天穹的蔚藍,洗褪色的那部分更像是飄蕩的流雲,正好符合艾爾文防線村民們的樸素。


    然而就是這樣人與自然和諧的一幕,傳出來的聲音卻不太和諧:


    “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三個黑麵包,加上一份熱湯!”雲天摸出兩個金幣扔了過去,無視了一旁泰達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的目光。


    昨晚他隻是與菲特讚草草的喝了兩口酒,並沒有吃任何食物,接著遇到一場費心費力的刺殺更是讓他疲憊不已,到了旅館後因為戰鬥而強行壓下的那絲殘存酒意帶著疲倦包圍了他的身體,沒過多久就和菲特讚沉沉睡下,早上還沒來得及喘息幾口,就被泰達和歐貝斯拉出來,又奔波了一上午,粒米滴水未進。


    本來據泰達所說他們離下一個點隻有兩個時辰的路程,無論那裏是不是破碎的地點,到了那裏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就算那裏不是也隻剩最後的地點,無需他那微弱的力量。雲天疲憊得緊,本來想強撐著走過去,可沿路看到這有一家流動的酒肆,就再也走不動了,直奔而來。


    歐貝斯到沒有說什麽,她知道探測聖光大陣是否受損是一件很消耗念氣的事情,而且早上進入屋子後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顯然他們兩人昨夜是經曆過一場廝殺的,就對泰達說了兩句。雖然泰達很不滿意雲天這幅搖搖欲墜的模樣,但也知道他的境界與自己相差十萬八千裏,不能做到如此長時間的跋涉,隻是冷哼一聲默許了這件事。


    “你說你疲憊你餓我可以理解,畢竟你境界低的可憐,雖然現在情況萬分火急,你隻是草草的果腹我就不說什麽。”泰達冷冷地看著他,“你是不知道輕重緩急麽?還要了兩杯酒,是打算酩酊大醉意識不清的去麽!”


    雲天瞥了一眼泰達,漫不經心道:“我昨晚沒吃,加上從今早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連一口水也沒得喝,藍拳聖使大人倒是說的輕鬆,你有那個境界我可沒有,莫不非大人你打算讓我死在半路上?”


    “你不是冒險家麽?又不是普通人,連這點小小的困難都克服不了,談何走上武道更高的境界?”


    雲天不惱也不笑,不動聲色的把話頂了迴去:“我可沒有您的天賦,走上武道的更高境界也是我的事,跟您無關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算什麽東西,怎麽管的這麽寬?現在你還要依仗我,連最基本的客套都做不到?


    他想教團裏的都是些什麽怪胎,怎麽連人情世故都不懂?


    從來沒有人跟泰達這麽蠻橫的說過話,天才總是孤傲的,因為他們有這個資本,這麽做固然不討喜,但對方的身份實力逼得你要接受。但雲天不同,他了然一身,現在教團還有求於他,根本無所畏懼。


    “冒險家,您要的東西來嘍!”


    如春風送暖,店家大聲的吆喝暫時把濃濃的火藥味衝淡了。


    店家是位看起來似五十多歲的知天命的老人,他身材很高大穿著淡色的布衫,臉是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雖然和善卻又一股壓不住的狠厲勁,年輕時估摸也是一位刀口舔血的傭兵,現在年紀大了,就在這裏做些小本買賣。


    托盤上有著雲天需要的食物,這也是傭兵或者冒險家常要的東西,尤其是碗裏攤著淺淺的水酒,都是傭兵的最愛。雲天固然不勝酒力,但現在疲憊得緊,需要這些摻水隻有極淡的酒味來提提神。


    除卻那些,托盤上還有兩盞清茶,店家依次擺給歐貝斯與泰達,明顯帶著尊敬的味道在裏麵。


    歐貝斯輕笑道:“老人家,我們可沒有要茶呦……”


    “我知道,我知道。”店家點頭應著,“兩位聖職者大人和這位冒險家,一路風塵仆仆趕路,想必是為了上次‘十字之音’奏響的事吧?那些偽裝者又要出來為禍世間,免不了諸位聖職者出力,這兩杯茶算是聊表心意。”


    雲天知道歐貝斯與泰達都是神的信徒,並且境界高的變態,說不定早就練成了幾天食水不進的功夫,他生怕那兩個高傲的人駁了店家的好意,就欲舉手替他二人道謝,可誰知沒等他說話,那兩人卻是端起茶,笑意盈盈的喝了下去。


    他暗道一聲見鬼,這兩個人怎麽現在如此和善笑意吟吟?泰達粗暴的言語以及冰冷的神色他還記憶猶新,怎麽換成一個普通人就這般友善了?要不要如此區別對待?


    “老人家你也是神的信徒?”雲天突然問。


    這個以前是傭兵的店家雖然不再拿刀,可還是有隱隱有那股對冒險家不服的傲氣,以及對陌生人的疏離。可他對上素味平生的歐貝斯與泰達時,卻是發自內心的恭敬,眼裏無不是祈禱與希望的神色。


    今日酒肆裏隻有他們一桌客人,那店家上完菜之後就在一旁擦拭桌子,聽到那位大快朵頤的冒險家的話,說道:“我這樣粗鄙的人怎麽可能是神的信徒呢?我可沒有那個福氣,冒險家你是驚於我對這兩位聖職者大人的態度吧。”


    雲天一怔,艱難的咽下黑麵包,點了點頭。


    泰達和歐貝斯也把目光對準了他。


    “其實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當時還是一個毛頭小子,才十二三歲。”老人說出了自己的年齡,快達七十高齡的他卻如同剛步入知天命的年紀一般,根本不顯老,“我們的那個村莊本來就是一個貧瘠的地方,我家世代靠狩獵為生,結果有一天湧進了大批流民,說隻是暫住幾日絕無冒犯,反正我們村子也窮,村長就想讓他們就帶著吧。可誰知他們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惡魔!是偽裝者!”


    老人的聲音帶著輕輕的顫抖,似乎又迴到了那個恐慌的往事,又遭遇了一次:“當時我們村子被公國的軍隊包圍,沒有人敢進來,據說上邊的命令是投射火彈把裏麵的一切全部焚燒,而教團與他們意見相悖,雙方僵持了幾天。結果村子裏不知道何時來了一位聖職者,短短幾天就消滅了百名偽裝者,他一邊施展聖光,慈祥如天國神父,另一邊又毫不留情的清洗偽裝者,救了全村數百名村民的命。”


    歐貝斯的表情有些怪,泰達也瞅了他一眼。


    雲天不明所以。


    店家這一次是躬身對歐貝斯與泰達行禮,u看書 .uuanhu.cm 他們兩個人站起來連忙迴禮,隻聽老人繼續道:“後來我們不知道那位聖職者的名字,隻知道是聖職者救了我們的命,不止我們,阿拉德大陸千千萬的人都得以教團才能避免惡魔的毒手,我雖然是個粗鄙的人,但知恩圖報卻是懂得,可惜教團哪裏需要我們幫助呢?隻好對諸位聖職者表示感謝了……”


    “說得有些多了,幾位慢慢休息。”老人似乎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熱淚盈眶的樣子,悄悄背過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轉身又去後麵不知道忙乎些什麽了。


    雲天就著蔬菜湯吃了三個黑麵包,還飲了兩杯水酒,雖然進餐時間是急急忙忙的,可這般風卷殘雲也是常態,舒服的打了一個飽嗝,雖然疲憊還在,但那股子精氣神是早都迴來了。可歐貝斯古怪的神色卻讓他好奇,他低聲問道:“歐貝斯,你怎麽了?怎麽剛才開始就怪怪的?”


    他們一行人離開酒肆,泰達見到雲天如此愚鈍,失望的搖了搖頭,破天荒的為他解釋道:“那個老人家說的是著名的‘百人偽裝者事件’,救助那個村落,孤身一人前去的聖職者就是馬傑洛大主教!”


    雲天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歐貝斯也很無奈,可臉上還是帶著一絲小小的愉悅:“這就是我不願說的原因了,我居然還能見到爺爺當年救助的人,這個機會太微乎其微了,不過他這樣對待聖職者,看來我們教團的仁愛宣揚的很到位啊!”


    “歐貝斯,你給他上個守護徽章!”泰達指著腳步依舊不快的雲天,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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