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當初就不該由著他的性子。”


    顏迴拿著一個水瓢澆灌著院子裏的盆栽,寒冬落雪根本飄不進這裏,或許是因為心情的緣故,往日裏看起來生機滿滿的院子仿佛多了一點蕭條。


    寧北將院門關上,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常漸離竟然也在這裏。


    看來這位是的的確確不打算前往青崖海了。


    每個人都很神秘,自從陸海棠這樣的浪蕩子剛出京都就做了這麽一件天大的事情之後,寧北發現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


    “陸海棠的實力很強,繡衣使未必抓得到他。”他開口寬慰道。


    顏先生還是那副樣子,整個人十分的寬廣,隻是現在眉宇間卻帶著淡淡的愁容。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哪怕他身為應天府的副院長也沒辦法阻止什麽,應天府不能和朝廷對著幹,這是大忌。


    否則神朝上下那麽多應天府出身的弟子,若是你登高一唿,這些人成什麽了?


    應天府往外培育的弟子是為神朝培養的,還是為你顏先生培養的?


    出於大義,也是為了其他應天府的弟子,哪怕顏迴明明擁有可以強行保下陸海棠性命的能力和人脈,卻不能動用。


    這對於這位胖大儒來說,是很無奈的事情。


    寧北當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今日才會特意上門,說上幾句話。


    雖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但總該說幾句。


    顏迴搖了搖頭,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討論下去的意思,他將水瓢放下,問道:“國祀就快要結束了,你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院長大人已經過去了,國祀從早上開始大概會持續到午時,抬頭看看天色,距離午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但寧北卻並沒有離去,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您了解他,能猜得出他會去哪裏嗎?”


    顏先生轉身看著他,輕聲道:“你也很了解他,應該知道如果他要去哪裏,是不會讓我們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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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歎了口氣,顏先生坐在


    了門前的台階上,衣角很沒形象的搭在地上,抬手輕輕捶打著自己的雙腿,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迴憶著以前的事情:“陸海棠這小子看似什麽都不在意,可實際上心中總有自己的堅持,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誰也沒辦法改變,既然他這麽做了,那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許無法與外人道,可卻一定是能夠說服自己的。


    寧北看著院子裏的那些花,在寒冬中生長的盎然,他說道:“我會請秦長魚多注意繡衣使的動向,一旦有消息會第一時間得到,我會保下他的命。”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絕對的不容置疑。


    就在數月之前,他自己還是一個朝不保夕隨時行走在生死邊緣的人,可現在卻要說出冒天下之大不韙保陸海棠性命這樣的話來。


    很難有什麽說服力。


    但顏迴卻是笑了笑,疲憊的目光中帶著原本的溫和,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擺,說道:“算不得什麽大事,沒必要弄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何況就算是真的有那麽一天,還有我在,想殺陸海棠?有本事讓他們當著我的麵說這話。”


    胖大儒麵上帶著笑,說這話時候也是笑嗬嗬的,可若是傳了出去,隻怕關虛白和右相等人都會感到脖子一涼。


    寧北沉默了一瞬,然後偏頭看向了一旁靜靜發呆的常漸離,問道:“真不去青崖海?”


    常漸離目光呆滯的看著天上,邊搖頭邊說道:“不去,不去。”


    這位常年看守藏書閣的老生,本該的結業考核不參加,現在就連這極為重要的青崖海也不參加。


    “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知曉你身份的時候能讓我大吃一驚。”寧北淡淡道。


    “身份?”常漸離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我什麽身份?”


    他一個常年留在應天府,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小學子,哪裏有什麽身份?


    寧北沒有說話,起身行禮告退後就離開了應天府。


    隻能說朝歌城不愧是京都,一板磚下去砸到三個人有兩個都是達官顯貴,這座城裏的人也要比看上去複雜很多。


    他倒是並不介意常漸離的隱瞞,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隻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有一天常漸離身上也突然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操蛋事情,那可就真是有意思極了。


    冬天的風越來越冷,吹拂著許多個看不見的角落。


    朝堂上的風再大,也不會吹進老百姓的家門裏。


    同樣,老百姓的門前寒風再冷,也吹不進廟堂百官的單薄衣服。


    民間不乏替陸海棠喊冤的聲音,隻是根本掀不起什麽大浪,關虛白想要帶著中山軍馳援插手邊軍的事情,隻是在提出之後就被神皇否決了。


    聽高憐生的意思這次因為妖國七皇子身亡的緣故,關虛白和右相等人暗中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隻是讓人始終不解的是,常樂宮那位殿下卻一直沒有露麵,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次雖說和妖國之間暗中的聯盟破裂,可卻也能夠借此機會將邊軍往下壓一壓。


    最起碼,能夠讓邊軍的敵人變得更多一些,朋友更少一些。


    寧瑤沒有動作,反常的令人意外。


    寧北騎馬走在城外的道路上,心裏想著關於這件事的所有來龍去脈。


    水麵下的博弈他沒辦法參與,水麵上就隻是圍繞著陸海棠這一點,有人要殺,有人要保,很簡單不過。


    隻不過雙方相同的是暫時都沒有尋到人。


    寒冬落雪,孤山黑馬。


    寧北牽著韁繩,眉頭越皺越深,他緊了緊身上的青色大衣,脖頸處的白色毛絨與雪花融在一起,分不清是溫暖還是寒冷。


    在這樣的事情當中,他愈發覺得自身力量的薄弱,無論是修為還是廟堂上的話語權都是如此。


    “師兄說過君子不爭,現在看來,若不入局,便不能破局。”


    他想起了那日常樂宮內那麵雋刻著世界版圖的牆壁,緊皺的眉頭漸漸鬆了下來。


    “爭吧。”


    蒼茫白銀當中,青山黑馬背上,寧北抬手將大衣的帽子扣在了頭上,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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