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娘娘笑話,臣女從前以為,在朝堂上爭權奪利是男人的事情,建功立業是男人的事情,哪怕臣女胸有丘壑,比許多讀死書的男人懂得更多,也不過是為自己的婚事增加籌碼,將來生兒育女,為夫君掌管後宅。”


    她自嘲的笑了笑,眼淚卻突然湧了出來。


    “可是,嫁了人之後,臣女才清楚的知道,臣女不願意。”她沒去管自己掉落的眼淚,語氣平靜的繼續道:“娘娘,您能辦出一份報紙,既作為朝廷的喉舌,又左右天下人的輿論,臣女……臣女也能做些別的事情,對嗎?”


    她的眼中帶著期盼,像是得到寧詩婧的肯定對她而言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寧詩婧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拒絕她的這個眼神。


    她仍舊是懷疑陳靈珺的,沒有辦法這麽快就信任她,可是同時,她也沒有辦法去熄滅一個被封建教條泯滅自我的女性,在絕境中生出的對於實現自我價值的渴望時候的光芒。


    她點了點頭。


    隻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陳靈珺的眼中光芒頓時大盛,眼淚落得更急,嘴角卻控製不住的翹了起來。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她一邊哭一邊笑,喃喃的道謝,最後全都化成了哽咽。


    再也忍不住,她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完完全全拋棄了體麵和禮儀,哭得痛痛快快。


    寧詩婧沒有阻止她的哭泣,還體貼的將帕子遞了過去。


    半餉,陳靈珺終於停下了大哭,用力地擦了擦淚,眼睛和鼻頭通紅一片,顯出狼狽和可憐來。


    然而她的眼神卻很亮,神情更是比從前更加的堅定。


    如果說進門時候,她更多的是倔強和不甘,這一刻,卻是對未來有了明確目標的篤定。


    她重重的叩頭,俯首道:“娘娘,臣女知道朝堂風雲變幻,多年後勝出的是誰尚未可知。可是臣女賭的從來不是陛下贏或者九千歲贏,臣女賭的……”


    “是娘娘。”


    “娘娘,臣女願意將二十多年積累的才學,生出的抱負,這條性命和未來,全部都壓到娘娘的身上,賭娘娘贏。”


    寧詩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震動,她歎口氣:“傾其一切的賭徒總是容易看不清真相。”


    “你拿著自己僅剩的所有來賭,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賭,即使不願,也已經牽連到了陳氏身上?陳娘子,能好好活著,就好好活著吧,何必自作聰明卻做什麽賭徒?”


    “落到最後一無所有,你輸不起。”寧詩婧抬手扶起她,神色淡淡:“別學不要命的人,你也不是一無所有。你把一切都傾注在哀家身上,哀家承擔不起。”


    “娘娘。”陳靈珺見她要走,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她的袖口,急切道:“娘娘,臣女不會後悔。”


    寧詩婧沒動。


    陳靈珺咬了咬牙,低聲道:“娘娘,臣女前麵二十年,學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擁有自己的脊梁。”


    “苟且偷生的活,臣女不願意。哪怕是隻能當娘娘的一條狗,臣女也想有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也想擁有自己的性命,堂堂正正的咬人。”


    “至少不是任人欺淩,連自己都不敢當。娘娘,臣女平生所願,唯有如此。請娘娘成全。”


    她又跪下了,像是感覺不到疼,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上通紅一片快要露出了血絲,她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期盼的抬頭:“娘娘,臣女知道臣女給娘娘添麻煩了,請娘娘不要嫌棄。”


    寧詩婧看著她臉上的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怎麽拒絕呢?一個人傾其所有,賭上所有的信任和未來,還要怎麽拒絕呢?


    拒絕不了,就不要拒絕了。


    她從瑞珠手中接過新的帕子,替陳靈珺掩在額頭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傻不傻?”


    陳靈珺的眼睛更亮,看著她高興地又喊了一聲:“娘娘!”


    見她這樣,寧詩婧忍不住也跟著笑了一聲,把帕子丟給她:“行了,快起來吧!”


    “陳娘子您快坐下,奴婢去給您拿藥過來。”擔心了半天,目露不忍的瑞珠見狀也跟著笑了,嗓音清脆地囑咐一句,自個兒就跑到後殿去找了藥出來。


    陳靈珺像是高興壞了,乖順地順著木槿的力道在圓杌上坐了下來,仰著頭任由她們給她上藥,嘴角的笑容卻怎麽都壓不下去。


    聰明果決的女人這一刻簡直像是個小傻子,寧詩婧很有些沒眼看,等他們收拾好才問:“你手中關於寧王的證據,打算怎麽辦?”


    聽到這話,陳靈珺才堪堪收了笑,臉上露出刻骨的恨意,咬牙道:“臣女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寧王風流王爺的表象下,到底是個什麽畜生不如的玩意兒!臣女要讓他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寧詩婧沒說行不行,隻是又問了一句:“你想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了嗎?不單單是寧王餘黨的報複,還有世人的指點,你確定嗎?”


    這個世道,終究還是對女性不友好的。不管是合離還是主動揭發自己夫君的罪行,都會讓她陷入流言蜚語當中。


    陳靈珺沒有絲毫動搖,眼中恨意更甚,道:“臣女知道,但是臣女絕對不會後悔。”


    瞧著她的神色,顯然已經對寧王恨到了骨子裏。


    也不知道她嫁給寧王這十年來到底經曆了什麽,才能對這個曾經是他夫君的人這樣恨不能挫骨揚灰。


    寧詩婧沒有揭別人傷疤的興趣,也沒追問她這些年的經曆,聽到這話頷首道:“哀家知道了。既然這樣,這事情暫且不急。”


    陳靈珺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卻沒有質問什麽,隻是委屈不甘地看著她。


    “哀家不問你過去的事情,但是既然你對他恨之入骨,哀家就給你機會讓你親自動手。”寧詩婧指尖敲了敲桌麵,淺笑道:“入綠林尚且還需要一份投名狀,這件事兒就當做你的投名狀,如何?”


    如何?當然是再好不過!


    陳靈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多謝娘娘,娘娘放心,臣女一定會將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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