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有了再殘忍流掉,不如抹滅意外的可能。


    他想的周全又做的體貼,符合他一貫的縝密果決,寧詩婧這一刻卻不知道怎麽恨極了他的周全體貼。


    他就,他就一定要在他們剛剛魚水之歡醒來沒多久的這個時候,在她滿心甜蜜幸福的時候,端來這樣一碗避子湯嗎?


    對身體沒有影響?是藥三分毒,他是真的不清楚嗎?


    寧詩婧覺得自己的喉嚨裏梗著什麽,不吐不快卻又吐不出來,最後隻能勉強扯了扯嘴角,誇道:“鍾大人最是周到不過。”


    這誇讚,鍾玉珩麵無表情的想,怎麽這麽像是一把刀,生生剮的他心口疼。


    寧詩婧沒去看他這一刻的表情,也沒有關注木槿那為難又難過的神色,端起碗來將避子湯一飲而盡。


    宮人們訓練有素,端來的藥湯溫熱剛好入口,她卻喝著像是沁著涼意的冰,一路冷冰冰地灌入了胃部,激靈靈地叫她整個人都從裏而外地發冷。


    喝藥的是她,鍾玉珩覺得滿嘴的苦澀,張了張嘴,無力地端起蜜餞,柔聲道:“娘娘吃個蜜餞。”


    她其實長相十分柔弱,矜貴嬌軟,像是一隻名貴的貓兒。


    鍾玉珩第一次知道,她臉上不做絲毫表情的時候像是一座冰雪雕成的人兒,眉目間盛滿了風雪寒冰。


    鴉羽般漆黑的長睫垂下來,寧詩婧看著那晶瑩的蜜餞,不期然想起當初她生病躺在榻上,他在一旁喂她吃藥以後,也給她塞了一顆蜜餞,跟她說:“娘娘雖然不是小孩子了,卻也該甜甜嘴兒。”


    吃了苦藥可以甜甜嘴,先下她的心裏也全都是一片苦,該怎麽甜一甜?


    自嘲地勾了勾唇,寧詩婧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最後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吃蜜餞,更加沒有對他發脾氣,垂眼側開步子,從他的身側走過去在桌旁坐了下來。


    木槿擔心的看著這一幕,低低的喊了一聲:“九千歲?”


    鍾玉珩有些怔忪地頓了下,擱下蜜餞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坐到了她的身旁。


    兩個人沉默著用完了午膳,鍾玉珩去處理朝政,而寧詩婧則在午休之後開始盛裝打扮,準備迎接以她為主角的晚宴。


    隻是晚宴之前,寧詩婧先收到了一個頗為意外的消息。


    裴玉卿與家中大吵了一架,表示今年秋闈要下場考試。


    因為裴相跟裴侍郎並不讚同,裴玉卿不顧勸阻,離開了裴府打算依靠自己在秋闈殺出重圍之後,入朝為官。


    寧詩婧:……莫名有一點心虛。


    這裴玉卿瞧著風清朗月的一個溫柔斯文公子,怎麽還跟熱血青年似的,又是離家出走又是不靠家族證明自己的。


    該不會真的是被她那天的那番話給激得吧?


    這份心虛一直持續到命婦們進宮。


    畢竟是天後娘娘的生辰宴會,除了文武百官那邊要靠小皇帝和鍾玉珩招待之外,開席之前寧詩婧也要接受命婦和貴女們的覲見。


    裴相夫人態度倒是淡淡,看不出什麽,裴侍郎夫人卻年輕些,不知道是掩飾功夫不到家還是故意露給寧詩婧看,總之態度帶著幾分不快,雖然禮數周到卻也臉色發沉,直白的叫人察覺到她的不滿。


    看在寧詩婧眼裏,這差不多就是在跟她說“別裝了我知道就是你妖言惑眾地帶壞了我從小就很乖的兒子”這個意思。


    屬實心虛的她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裝作完全沒有發現這份不滿笑盈盈地叫起,麵色如常地跟人打機鋒說著客套話。


    好在大概因為表麵上她是寧清河的女兒,屬於清流,又兼之鍾玉珩對外一直表現的對她還算尊敬,這些命婦和貴女就算不給她清流爹麵子,也要忌憚於鍾玉珩那兇狠血腥的名頭,對她要麽恭敬要麽戰戰兢兢。


    除了裴侍郎夫人臉色不太好之外,其餘人大都笑吟吟的小心奉承著,沒人給她不痛快。


    至於被藺將軍夫人帶在身邊的藺慈的新婚妻子柳嬌嬌……


    不得不承認,就算並不怎麽稀罕太後娘娘的位置,看到柳嬌嬌對她行禮時候強顏歡笑、滿眼屈辱的樣子,寧詩婧覺得十分痛快。


    除此之外,她忍不住在藺將軍夫人帶著兒媳和女兒過來行禮的時候,好奇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藺家嫡小姐,藺慈的繼母所出的妹妹,藺婉晴。


    藺婉晴長著一雙狹長的鳳眼,瓊鼻挺巧,天生笑唇不笑的時候嘴角都帶著三分笑意。


    跟時下流行的審美不同的是,她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人看起來透著鮮活的朝氣和活力,跟那些被規矩框死的千金完全不同。


    嗓音也是清脆不已,叫人覺得透著股子幹脆利落的勁兒,給寧詩婧請安的時候眼睛好奇的轉了轉,還自以為隱蔽地偷偷瞧了她兩眼。


    寧詩婧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中莫名帶著幾分熟悉感和好奇,笑吟吟地看她道:“這位想必就是藺家千金吧?果真是個美人兒。”


    提到自己所出的這個女兒,藺將軍夫人的眼裏露出點真切的笑意,謙虛道:“娘娘您可千萬別誇她。她整日跟個猴兒似的,跟著她父親舞刀弄槍的,不愛針線詩書愛武藝,可沒少叫臣婦頭疼。”


    這個時代雖然對女子也有諸多束縛,卻並不要求女子隻會相夫教子、學些琴棋書畫。


    武將家的女兒,學些武藝在身,也是很尋常的事情,甚至有時候出獵的時候,還會有不少婦人和貴女上馬比一比獵物的多少。


    所以藺將軍婦人這話聽著像是抱怨,未嚐沒有自豪和誇獎在裏麵。


    藺婉晴聽到這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道:“娘,您怎麽能在娘娘麵前這麽說女兒……女兒是武將之後,像父親喜歡舞刀弄槍不是很正常嗎?”


    說著又小心地覷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寧詩婧,小小聲地嘟囔道:“太後娘娘這麽漂亮,您這麽說我,娘娘該不喜歡我了。”


    藺將軍夫人哭笑不得,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訓斥道:“不講規矩。娘娘麵前豈容得你這樣放肆?還不快些跟娘娘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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