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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夫人心裏輕動:“查她無妨, 我是怕她真和三郎有些什麽,我不想查‘清院’。若是把三郎扯進來,長輩們還不得說我薄待小叔的血脈?”


    麵對隻剩下一個郎主的二房, 當家主母就是這般顧慮重重, 不想攬事。思量半晌,陸夫人擺了擺手,喃喃道:“罷了, 此事當不知就好。我就想她不簡單, 迷得一眾人團團轉, 為她求情。如果她那日真和三郎在一起,嗯?”陸夫人說著, 自己也不解了。不知是該惱羅令妤也許在背後戲弄了他們, 還是比起二郎,羅令妤果真和陸三郎更親近些。


    陸夫人拍案,著姆媽上前:“羅娘子來我們家,是我那小姑子一手安排的,我也沒多問。但是現在看,羅娘子不是個消停的。萬一日後她真和三郎有了什麽, 老夫人問起來,我也不能一無所知。”


    “你找幾個伶俐的小廝來見我。我得派他們去南陽走一趟了——看看羅令妤離開南陽羅氏, 到底是何緣故。”


    “是她品行不好, 被羅氏趕出來;還是她到處生事, 仗著美貌勾得兄弟為她打架……或者旁的什麽緣故, 讓她非要來建業陸家。”


    陸昀這時,身處秦淮河畔新橋旁新開的一家茶舍二層雅間。南國好茶,市坊見茶舍林立,各色新茶上市後,常是一哄而搶。然市坊間的茶,都是世家豪門鬥富玩剩下的。陸三郎來茶舍,自然也不是奔著茶來了。


    開窗憑欄,喝了一盞茶的功夫,雅舍的簾子被掀開,陳王劉俶進來了。劉俶麵容秀氣,此時卻擰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到三郎隨意閑適的樣子,劉俶沉默了一下,入座。


    不等陸三郎先開口,這位有些口吃、輕易不說話的陳王殿下落座後,就迫不及待:“雪臣,你,出建業,躲兩日。”


    陸昀凝目:“為何?”


    他斂目:“我近日日日在家養傷,連門都不出,可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避難?我避的什麽難?”


    劉俶著急:“衡陽、衡陽王他他他……”


    他口吃半天,說不出來,麵紅惱紅。幹脆就著茶水,在桌上寫字跟陸昀溝通:“衡陽王在廷議時,與父皇說他來建業前遇了刺。父皇大怒,派人去查,還給衡陽王府外步兵,意在保護衡陽王。此事本與我等無關,然不知為何,你離開建業幾個月、迴來後就受傷不出門的事被傳開了。今日上朝前,有門客跟我說,衡陽王那邊,似懷疑你便是那刺客。”


    陸昀揚眉:“我離開建業是去宜城,我可未曾去衡陽,宜城的幾位大儒都可作證。衡陽王遇刺,和我有什麽關係?”


    劉俶:“這便是朝上無人了。衡陽和宜城都是南下,你一路躲那些世家,不走官道,若是拿這個當借口,衡陽王發難,你也摘不清。”


    劉俶再次開口:“建業這邊,我,頂。你,先出去躲。不要惹他。”


    陸昀:“不。”


    他慢慢道:“他想發難的,何止是我。我都不在朝上,本和他無任何利益糾葛,他針對的,也許是殿下你。他來建業就跟陛下說自己遇了刺,而不私下查。衡陽王手裏定有什麽東西……我不離開,我倒要去看下他的理由。我縱是不在朝,也不是肯乖乖背鍋的。”


    劉俶沉默半天後,整理下詞句,幹幹道:“你要如何?”


    陸昀垂目,唇彎了下:“夜闖衡陽王府如何?替你探下他的虛實……他來建業,各位公子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劉俶心中一動,默然。陸昀提到各位公子,給了他提醒,讓他想到可聯合諸位公子,一同牽製衡陽王。衡陽王自然得陛下、太後的寵愛,然陛下的這些兒子,也不是肯乖乖退讓的。


    劉俶望著陸昀,問:“你,傷,好了?”


    陸昀漫不經心:“已無礙。”


    盯著他半晌,看郎君麵容掩在陰影中,劉俶心裏微酸。想到這些年,陸昀為了他,私下不知做了多少這種事。劉俶伸手,與陸昀握了一下,低語:“都,都知你是我這邊的。待、待此事結束,你再拒,我也定要給你個官職。”


    陸昀似笑非笑:“那我倒不在意。衡陽王來了,就讓他們一起鬥吧。我就想殿下是不是也要攪進去……”


    劉俶目子一寒,慢慢搖了搖頭:“我不在意。”


    若有所指,指的自然不是誰更討陛下的喜歡,誰的勢力更強這些事了。


    陸昀傾身:“那我也不在意。”


    陸昀:“你不在意衡陽王的話,當在意一件事——我收到了名士周潭的信,他願意助公子你一臂之力。他的女兒周揚靈,此時恐怕已經在來建業的路上了。你關心士庶之別,這位女郎是周潭最疼愛的女兒,當可在她身上花些力氣。”


    劉俶慢慢點頭。


    二人林林總總,慢慢悠悠,聊了許多話。最後劉俶仍然關心:“夜闖衡陽王府……雪臣,你要小心。”


    ……


    有人為大事,自有人為私事。羅令妤這邊,正在收整屋子裏的東西。妹妹羅雲嫿捧著書,乖乖坐在她身後,看姐姐把許多珍藏品攤出來,堆滿了地上氆毯和案幾。羅令妤抱著算盤,巴拉巴拉撥了許久,越撥越臉色僵硬:“……太窮了。”


    真是越來越窮。


    建業這邊花銷奢侈,到底是誰興起的風啊?東西送來送去,不喜玩物轉頭就扔……羅令妤真是跟他們玩不起了。羅令妤咬著牙,諸位表小姐還邀請她出門玩,她提起來就害怕,可是不去又不好。之前把伯母給的打馬球活動取消了,這再不出門,她在建業貴女圈中怎麽立定足?


    可是要出門,想到貴女們可怕的花銷……羅令妤猶豫半天,將兩樣東西擺在了案上:


    羅雲嫿從姐姐身後探出腦袋,見姐姐思量好久後,依依不舍地把一枚簪子、一幅畫放在了一起。


    羅令妤想:必須得賣點什麽來周轉了。


    她帶來的那些書籍、茶葉等都是零星物件,價格不高,賣一次後應急不了多久。但是這枚得來的和田玉簪,和名士“尋梅居士”的畫,皆是價格昂貴,有價無市。若是拋一樣出去,想收藏的人定然多。


    就是她一個士族女去賣東西,萬不能讓人知道了,多丟人。


    隻是她到底要賣哪個?和田玉簪是那日衡陽王拋來送給她的,說不得日後能憑這簪子與衡陽王扯上關係;尋梅居士的話是陸昀送的,陸昀送的東西羅令妤本不在意,但是架不住這是“尋梅居士”的畫。羅令妤自知自己市儈,然她確實喜歡尋梅居士的畫作。她求了許多年,才得了這麽一副。她默默傾慕尋梅居士多年,哪裏舍得把得到的畫扔出去……


    左右為難,兩皆不舍。


    門外侍女屈膝通報:“女郎,二郎來看你了。”


    羅令妤訝然抬頭:最近陸二郎來看她,看得好生頻繁……


    陸二郎陸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領著一個小蘿卜頭,陸四郎陸昶過來。陸四郎紅著臉,躲躲閃閃地跟在二哥背後。羅令妤這邊讀書的小妹妹羅雲嫿見到陸二郎,就心中生怯,想到了自己幹下的壞事。


    羅雲嫿支支吾吾,陸四郎也支支吾吾。陸二郎灑然一笑,想要進屋時,看到滿屋的東西,實在沒地方站。他隻好站門口,望向羅令妤時,一眼看到羅令妤放在身前幾上的話。陸顯笑容頓了一下:“表妹怎麽還收藏三郎的畫?”


    羅令妤羞澀又歡喜,再次低頭欣賞畫:“不是呀,是三表哥的贈禮。三表哥太客氣了……竟送我尋梅居士的畫。”


    陸顯盯她半天,覺得不對勁。他咳嗽了一聲:“你,咳,你不知道尋梅居士就是三弟?”


    羅令妤:“……”


    她失聲:“……怎麽可能?!”


    陸顯迴身招手,吩咐小廝兩句。羅令妤心中上下起伏,半晌才想起來收拾屋中的雜物,讓二表哥進來說話。陸顯坐下不過一刻,羅令妤心不在焉地陪聊,氣喘籲籲的小廝跑了迴來,抱迴來了一幅畫。


    陸顯當著羅令妤的麵攤開畫,指著兩幅畫:“你看筆觸,是否一樣?”


    羅令妤:“……”


    她盯著陸顯那副畫署名的名字,勉強道:“……這明明是一個叫雪臣的人……”


    她忽地頓住,然後漲紅臉站起來:“難道三表哥的字,就是,雪臣?!”


    韓氏女歸家,特設宴相送,此夜男女盡歡,韓氏女與王娘子說了幾句話,話題轉到羅令妤身上,二女不覺在人群中梭巡那女郎的身形。當她們看到一案上置一織錦棋盤,羅氏女與另一女郎對坐,白象與烏犀皆放於手中。許是棋局精彩,站於一旁旁觀的男女人數皆是不少。


    羅令妤眉目輕垂,雲鬢挽挽,燈火柔和光輝落於其身。


    陸家郎君們的眼睛、周圍女郎們的注意,盡落在她身上。


    韓氏女語氣微酸:“這個羅妹妹,人長得美,會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些。”


    王氏女心情複雜道:“聽聞她生於汝陽,家裏也曾是大族。汝陽靠近北國,北國士族的技藝向來勝過我南國,想她幼時便學得極雜極多吧。我等不如她。”


    南國好奢之風是建國後逐漸形成,然比起士族的底蘊,南國多比不過北國。不過近年來隨著好奢之風盛行,南國在建業的世家名門們,底蘊也漸漸追上北國了,更有穩穩壓一頭之勢。


    韓氏女酸酸道:“是啊,我不如她。她今日尚且隻在陸家展露風采,已讓郎君們看得神魂顛倒。也就陸家沒女郎,出門玩耍的人少……不然她若是出了陸家門,滿建業,過不了多久,都會傳遍羅氏女的美名了。”


    “難道我建業的名門女郎,會輸給一個鄉下來的鄉巴佬?”


    王氏女微一恍神,道:“陳大儒府上的陳娘子,也許能和此女平分秋色。”


    聽王氏女如此說,韓氏女腦中浮現出了一個女郎的身形。她撇了下嘴,不悅地側了臉。陳大儒府上的陳娘子啊……她心想陸三郎風采如斯,陳娘子明明傾慕陸昀表哥多年,還裝作一副清高模樣,瞧不起她們這些住在陸家的表小姐們,似還等著陸昀表哥湊過去討她歡心一般。三表哥怎麽可能?


    與其選陳娘子,還不如選這個……臉上寫著“我就是要壓你們一頭”的羅令妤呢。


    人影疊疊,男女的影子交映,如陸二郎陸顯這樣的郎君,此時站在羅令妤背後,看羅令妤下棋。陸二郎目光閃爍,投向羅令妤的眼神幾多驚豔。陸顯好靜,好收集天下名局。他看得出來,羅令妤這棋不是說下的多麽驚才絕豔,而是她胸中有丘壑,明顯有她自己的布局……


    以棋觀人,陸顯沉思:這個表妹,心思似很多……


    被陸顯觀望的羅令妤手撚白子,唇角噙笑,心中其實微苦。她心裏猶豫,想著陸三郎之前說她的話,那話讓她左右搖擺,不知是不是該藏拙,風頭不要太盛了。然而旁家女郎有時間藏拙,在陸家慢慢經營……她哪來的時間?她沒想到建業的名門這樣能花錢,她連半年都快撐不住了。


    不能在半年時間嫁一個家世好的郎君,她和妹妹的日子就會很慘了。


    羅令妤一邊下棋,一邊還在心不在焉地琢磨:要不要把自己收到的迴禮,偷偷讓侍女出門賣了,換些銀錢?但她用的物件,皆是名門才用得起的,普通百姓哪裏會用?一個賣不好,被人發現她的困窘,她還怎麽有臉在陸家待?


    好煩。


    羅令妤擰眉:都怪陸三郎。


    花了她那麽大力氣,這個家世好的表哥眼見著還要飛了……


    羅令妤不覺抬目,目光與俯視她的陸顯對上。陸顯一怔,對她露出一抹和善鼓勵的笑容。二表哥眉目清正,心思不多,其實也……正這般想著時,外頭忽傳來侍女通報聲:“大夫人來了!”


    屋中玩耍的男女們皆是一驚,齊齊起身,見竹簾打開,著翻領束袖曳地長裙的婦人在侍女簇擁下壓著眉頭進來了。她衣著顏色偏深,正如她給人的莊重肅穆印象一般。陸家大夫人來了,屋中輕鬆的氣氛蕩然一散。


    羅令妤立在棋盤邊,看自己旁邊的二表哥詫異地迎了上去:“母親,您怎麽來了?”


    眾人給陸夫人行禮時,皆是心頭吃驚,因他們知道陸家這位大夫人是不喜這些的,通常根本不會來他們這樣的小宴玩耍。羅雲嫿小大人一般站到姐姐旁邊,踮起腳尖,她扯羅令妤的袖子:“姐,你看!”


    羅令妤順著妹妹的小指頭看去,見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子垂頭喪氣地跟在大夫人身後。小孩子可憐兮兮地抬頭偷看四周,猛然看到羅氏姐妹,小郎君露出焦灼的神情。


    羅令妤:“你前幾天病了不認識,這小郎君是陸四郎陸昶。他該叫你一聲‘表姐’的。”


    羅雲嫿哼哼道:“你看他那樣子……姐,他該不會闖禍了吧?”


    羅令妤若有所思時,陸夫人已被殷勤的王氏女請去了上座。倒杯茶給陸夫人,陸夫人壓根不接,冷目掃一圈周圍的郎君和女郎們,目光落到站在角落裏也壓不住美色的羅令妤時,她目光停留了兩個唿吸時間才移開。


    羅令妤心口猛一跳。


    聽陸夫人淡聲:“先生說你們近日功課都不好,我一問,一個個竟都不在院裏,跑出去玩了。那我隻好不辭辛勞地追過來,一一過問你們的功課了。綠腰,你把我們家兒郎們這一個月的功課都拿來。”


    眾郎君一懵:“……!”


    陸顯皺眉:“母親你這是幹什麽?問功課不能改日……”


    陸夫人:“閉嘴!自羅娘子到來,你們的課業差成什麽樣子,你們心裏沒數麽?”


    郎君們低下頭,表小姐們竊竊不敢言。氣氛沉壓,陸夫人當真坐在上位,讓人收拾了案上的酒菜,把厚厚的帛片、紙張搬了過來。書院先生的朱批皆在其上,從二郎陸顯開始,陸夫人一個個盤問……


    陸夫人忽然道:“羅娘子,你過來幫我磨墨。”


    被眾男女悄悄打量,被陸夫人突然點名的羅令妤漲紅了臉。此般羞辱,不下於公開處刑。陸夫人甚至一個眼風都沒再給,好像將陸家郎君們的課業差歸到她身上一般。


    表小姐們自顧不暇,但發現好像有羅令妤在前頭頂著,她們鬆了一口氣,又不覺偷看羅令妤:這位表小姐會不會氣得拂袖而走?


    羅令妤麵色正常,她低聲跟皺著臉不滿的妹妹說了幾個字,羅雲嫿仰臉看一眼姐姐,點點頭。羅雲嫿個頭那般小,人又長得玉雪玲瓏,她從姐姐身邊遛開,走過門口垮著肩的陸四郎陸昶時,小娘子哼一聲,重重踩了小郎君一腳。


    陸昶小郎君捂嘴忍痛,詫異看去時,被小娘子的白眼翻了一臉。


    陸四郎懵懵的:“……”


    這個踩他一腳的、沒見過的小妹妹是誰啊?


    沒人攔羅雲嫿,羅雲嫿跑出了院子。羅令妤則屈膝坐於陸夫人下座,當副手來磨墨,聽陸夫人訓斥郎君們的課業。


    陸夫人連她自己的親兒子陸二郎的麵子都不給,把陸顯訓得一臉青青白白,其他郎君們更不可能幸免。但她明麵上說陸家郎君,話裏話外都是指羅令妤引著他們玩,讓郎君們移了性。時不時再帶出女子就該閉門坐於家,學學女工學學中饋,不要到處跑……


    表小姐們麵紅耳赤。


    本就打算明日就迴家的韓氏女眼淚都在打轉了:陸夫人怎麽這樣說她們!陸夫人自己喜歡坐在家裏大門不出,就要她們一樣麽?


    原本是小宴的東道主的王氏女欲言又止:這次小宴,本是她要辦的……


    王氏女要開口時,目光與羅令妤盈盈之目對上。那位坐在陸夫人下座的羅氏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王氏女心裏糾結,隻好悶悶地聽陸夫人指桑罵槐。


    表小姐們麵色無光,紛紛想:等明日就告辭迴我家去,短期再不來陸家了。


    然而她們有家可歸,羅令妤卻沒辦法。


    陸夫人罵得口幹舌燥了,再次點名:“羅娘子,我說的對不對?他們鎮日隻知道玩,不讀書,不求上進。在閨閣中廝玩,被女子耽誤得移了性,這是郎君們該做的麽?”


    羅令妤慢慢抬起了頭。


    眾人皆望她。


    羅令妤沉穩柔聲:“夫人想聽我一言,可否移於賬內再說?”


    陸夫人:“為何?當眾為何不說?”


    羅令妤低著眼,語氣柔和,不卑不亢道:“為了夫人自己的麵子。”


    陸夫人:“……”


    她眼眸一縮,額筋顫一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表小姐。神色幾變後,陸夫人點了頭,起身與羅令妤一同進了賬內。四下裏,被訓得抬不起頭的諸人,齊齊鬆了口氣。


    ……


    二房“清院”中。


    坐在榻上梅花帳下下棋的兩位郎君,一是陸昀,一是劉俶。


    燈花輕爆,火光一閃,陸昀側頭,看到窗外焦急跟他使眼色的侍女錦月。錦月做手勢,指院外:那邊真的出事了!


    劉俶側頭,輕聲:“雪臣,你,有,情人?”


    二表哥落水已經很糟糕,二表哥醒不過來更糟糕,這結果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給姐姐闖了多大的禍……實在無人求助,羅雲嫿隻好一邊哭一邊來“清院”求陸昀了。她心裏抱一絲奢望,希望陸三郎仁善,非見死不救之人,也不懼對上陸夫人那幾個長輩。


    陸三郎仁善不仁善暫且不提,但他吩咐錦月掌了燈,揉著額頭、一臉疲色地坐了下來,聽羅雲嫿的訴求。


    錦月憂心郎君的傷勢,隻好給三郎披了一件寬鬆大氅。見陸昀坐在燈火影下,烏黑長發散肩,幾綹發絲貼著麵。他眼皮下耷,睫毛在臉上映出幾重陰影來。郎君麵容銀白,撐著額頭的手指修長溫潤。他不正儀容、一臉倦怠地坐在那裏,比起平日的高貴如冰山皚雪,此時多了許多華貴慵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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