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月滿樓的樓主。


    陸離登時意識到這個問題,手指當即合攏,隨時準備用一寸光捅死這個男人——但如果是現在下手,偌大一個長安城,難道還能插翅飛出去不成?


    “好兄弟,你哪天辦這兩件事其實都行。隻可惜今天不巧,韓遂大人要為他的侄子接風洗塵,定了山溪魚,隻有我的廚奴會做;韓遂大人又定了指定的曲子,也隻有我樓裏這位新來的卞姑娘才會唱。為此,韓遂大人給我的定價是一百貫,你得賠償我雙倍的錢,我才不會追究。加上這兩人的身價各五十貫,你一共要給我三百貫……否則,你就把頭留下吧。”


    男人笑眯眯地說著,像是談一樁和氣生財的生意,而不是什麽人命關天的事。


    陸離卻聽得毛骨悚然,韓遂為馬超接風洗塵,怎麽剛好把宴會地址設在這該死的月滿樓裏?!


    更可怖的是,一場宴會要花費一百貫錢以上,而兩個人的性命加起來,還抵不上這場宴會。


    陸離身上當然沒有樓主索要的三百貫,想來卞玲瓏肯定也不會有這麽多錢。眼看著自己要是硬闖肯定出不了長安城。


    念及於此,陸離隻得硬著頭皮認慫:“樓主怎麽稱唿?你不過是損失了一個廚奴嘛……但我的手藝比他強千萬倍!你不是急著為韓遂大人準備山溪魚嗎?既然一時沒有別的人選,那就交給我好啦!


    此事不要伸張,不然我就在這裏給你打打工?放心,等過些時候,我就向朋友借貸,拿錢給你。”


    陸離笑臉相迎,心裏卻在咬牙切齒:等到老子大軍一到踏平長安,到時候看你敢不敢向我伸手要錢!哼,說不定屆時你自個兒還要花錢買你自己的一條性命!


    樓主挑眉看著陸離,像是賭定了陸離跑不了也不敢鬧事:“別客氣,叫我江丙就好。小哥兒,要是你真有廚藝,那好,後廚裏的山溪魚就交給你做。倘若討得韓遂大人歡心了,那個下賤廚奴的性命當然是毫不計較。”


    陸離笑嘻嘻地拱拱手:“在下……”在下姓甚名誰好呢?看了一眼身邊的卞玲瓏,陸離突然來了主意。


    “在下姓曹,單名一個瞞字,樓主可以叫我阿瞞。”


    “那好吧,阿瞞,你這就去做菜。”江丙溫和地笑笑,“別出差錯,不然你和卞玲瓏的腦袋都保不住!”


    陸離看著江丙的奸商嘴臉,恨不得當即把他摁成一塊碎薑餅。陸離手指間一道光芒閃現,正準備使用王越的劍法……去廚房切魚;卻在此時感到背後一陣寒意。


    四象境以來,這突然而來的危機感不知道救了陸離多少次,這次也不例外。陸離迴頭一看,隻見那些浪蕩公子哥兒之間,一雙陰沉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那顯然是個劍客,簡便的衣著在月滿樓的浮華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他臉上蒙著布,卻仍然遮不住他臉上一道貫穿麵龐的傷疤,其身上的威勢如同危岩將崩,帶給陸離以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雖然有那張布的隔閡,陸離卻覺得這人似曾相識——不僅是虛無縹緲的氣質上的相似,而是這位劍客滄桑的眉眼間,卻有著某個陸離極為熟悉的人的風骨。


    “那是我撿迴來的看門狗,名叫祝公道。”江丙臉上依然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一邊攬著陸離把他帶進樓裏,一邊笑嗬嗬地虛掩大門,意思很明顯——你小子休想走。


    “別打歪主意,想要從祝公道手底下逃跑,那是不可能的。”卞玲瓏看了看祝公道,低聲對陸離說。


    陸離當然不會打歪主意,因為他早已用星術特質看出祝公道有多強。


    又一個八陣境以上的高手,自從張角死後,這批該死的八陣境高手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連月滿樓的保鏢都居然是個八陣境的人物,這讓陸離簡直抓狂。


    這是連寧兒都不可能打得過的對手,對於陸離來說,祝公道更是目前無法逾越的鴻溝了。


    “我現在就去做菜。”陸離陰鬱地說,隨後轉身往廚房走去。


    卻被祝公道按住了肩膀。


    “祝先生,我可沒惹事生非……”陸離苦著臉看向祝公道,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然而陸離發現,麵前這個男人的眼裏卻似乎閃動著某種激動的情緒。


    祝公道問:“你是不是遇見過我女兒?”


    “你的女兒?”陸離糊塗了,“我並不認識哪位姓祝的姑娘啊。”


    祝公道的喉結動了動:“我是烈火。”


    陸離想不到這位中年大叔竟然還能說出如此中二的台詞,不禁打趣道:“你好啊烈火,我是寒冰。”話剛說完,陸離的嘴巴就忘了怎麽動。


    好半天,陸離才囁嚅著問出聲:“烈火與鮮花?”


    祝公道深深地點了點頭,可某些不解風情的旁觀者當然是完全不理解這對暗號一般的對話,江丙見到祝公道與陸離都站著不動,不禁勃然大怒,走上來抬手就是想給耳光:“你們兩個……”


    啪!耳光打下來之前,祝公道單手擎住了江丙的手腕,而陸離則一個耳光迴敬了過去。雖然如此,陸離和祝公道深情對望的眼神卻絲毫沒變。


    “您就是寧兒的父親?”陸離夢囈般地問道,“您沒死?”


    祝公道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寧兒……張角那個賊人叫她寧兒,可她的名字原本是……”說到動情處,祝公道竟然哽咽住了。


    “你們在嘰歪些什麽!竟敢還手!來人!來……啊!”江丙急切大叫著,卻猛地被祝公道扭斷了手腕,月滿樓裏那批貴客見到此情此景,無不是像女人一樣尖叫著奪門而出,湧上長安的大街。


    江丙疼得熱淚盈眶,而同樣熱淚盈眶的祝公道扭過頭注視他:“江丙,這十多年來,我已經為報你的救命之恩做了太多惡事,uu看書.uukansu 難道還不夠嗎?我已經等到了女兒的消息,現在,是我贖罪的時候了。”


    “我帶您去見她。”陸離一拳把江丙砸翻在地,伸手從一片混亂的人群中抓住卞玲瓏,這才迴頭看向祝公道,“可您是怎麽知道我認識寧兒的?”


    “因為她在你身上留下了我們這一家獨有的星力,烈火與鮮花的星力。”祝公道低聲敘說著,剛才那隻捏斷江丙手骨的鐵腕,此時溫和地探向了陸離的脖子。


    從陸離的脖子上,祝公道摘下了那朵花——寧兒送給陸離的星靈花。


    陸離頓悟,原來祝公道就是從這裏找到了寧兒的訊息。


    然而陸離從未想到,寧兒竟然是如此用情,一定是在寧兒吻了自己臉龐的那一天,她就給這朵意味深長的花兒灌入了星力。


    而祝公道也不會想到,在陸離以為八陣圖即將把他燒成灰的那一瞬間,他手裏緊緊握著的唯一物件,就是這朵星靈花。


    有許多事看似是串聯了無數巧合,最後形成了一個無比離奇的結果,然而這就是天命。


    “這就是天命。”祝公道喃喃著,眼淚流過臉上的傷疤。然後他把陸離和卞玲瓏護在身後,跨過大門取劍在手,麵對從整座長安城湧向這裏的西涼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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