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飛鴻著急忙慌進來的瞬間,蕭攸瀾心中便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但他還是問了句:“出什麽事了?”


    飛鴻慘白著一張臉,“是陛下……陛下又昏迷過去了……”


    南冀雲一愣。


    連帶著南雪音也是微微一愣。


    蕭攸瀾卻並沒有露出多少震驚的表情,這就在預料之中,他將手中杯子擱在一旁,道:“知道了。”


    他起身,走到南雪音身前站定,柔和眸光垂落下來,“我去看一眼,安排一些事情。”


    南雪音點頭,問:“迴來睡覺嗎?”


    蕭攸瀾笑了一笑,“肯定迴來。”


    南雪音於是放心了,“出了什麽事,就讓飛鴻迴來找我。我去救你。”


    “好。”


    蕭攸瀾聲線柔和。


    說完,他又摸了摸南雪音的臉,這才動身大步向外走去。


    路上,蕭攸瀾眸中的溫情與笑意早已經消失殆盡。


    飛鴻說起更細致的情況:“這迴陛下昏迷的症狀,比以往的都要更嚴重。今日陛下一個人用晚膳,中途發怒將桌子掀翻了,又猛地吐了一口血,嘴上叫嚷著一句‘讓太子來,讓太子來’,不多時便昏迷過去了。”


    蕭攸瀾神色冷淡。


    幾個月以前,他終於意識到,光是一腔熱血的愛並不足以促成他與南雪音的長廂廝守,他要去爭取更多的權力。


    因此,他去找了永征帝,“認錯”。


    他裝得足夠像,永征帝相信了,原諒了他,也再度信任了他。


    蕭攸瀾一邊穩住永征帝,又一邊在朝中壯大自己的勢力。


    等永征帝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蕭攸瀾已經站穩了腳跟,他成功地得到了大部分老臣的認可,並且扶持起一批新興的勢力。


    於是,他們父子又撕破了臉皮。


    那次的爭吵,與上一場爭論截然不同。


    蕭攸瀾表現得平靜從容,反觀永征帝,他的情緒異常激動,一張臉漲得通紅。


    “朕生你!養你!結果在你眼裏,朕居然卻比不上一個女人!在這世上,除了爹娘,怎麽可能有人無條件愛你、對你好?你糊塗!你蠢笨!”


    蕭攸瀾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直到罵累了,不得已停下來。


    蕭攸瀾才緩慢開口:“好,父皇,兒子都知道了,兒子也都明白。”


    可是他這表情,分明在說:可是兒子不聽。


    永征帝被蕭攸瀾氣得不輕,大病一場。


    後來,永征帝的身子便每況愈下了。


    蕭攸瀾並不是對南雪音說謊,永征帝的確上了年紀,當然,永征帝這也有鬱結於心的緣故。


    他總是生氣,這樣的話,身體也會走下坡路。


    一開始,永征帝想要嚇唬蕭攸瀾,具體做法是廢了他,另外設立太子。


    永征帝給亭州發去了秘信。


    誰知,靖王蕭清淩直言婉拒了永征帝,他在信中寫,自己更喜歡亭州,也更適合做親王,東宮太子之位,非蕭攸瀾莫屬。


    永征帝不信邪,又傳話去蓮州,讓蕭鳴玉來奉都一趟。


    可是那些話卻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迴音。


    這些事,反而被蕭攸瀾得知。


    他找到了永征帝,並沒有生氣,隻是耐心地安撫永征帝。


    他輕聲細語,道:“父皇,兒子不生氣。隻是朝野上下,隻有兒臣是最合適的。這一點,還請父皇一定要明白。”


    永征帝猛地一下,把書桌上的所有東西一股腦拂掃到地上,惡狠狠道:“即便你是太子,你也休想娶那個女殺手!”


    蕭攸瀾抬眼,目光清冷:“可是父皇,你怎麽就認定了,她永遠都會是殺手?”


    那之後,他許久不見永征帝。


    二人暗自較勁,最終,是永征帝選擇妥協,畢竟他已經窮途末路,便讓人來東宮請蕭攸瀾一起去用膳。


    蕭攸瀾當然沒有那麽輕易答應,他一開始以政事繁忙推脫,後來直接說不去,永征帝不斷派人來請,幾次三番催請之後,他才會過去。


    “吩咐下去,此事便壓在宮中,萬萬不可泄漏出去。”蕭攸瀾沉聲。


    “屬下明白。”


    “還有賢妃……”


    飛鴻接話:“今日之事,要隱瞞賢妃娘娘,不讓她知道,也不讓端王知道嗎?”


    “不,”蕭攸瀾眸光黑沉,“故意賣她一個破綻,讓她打探到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並且讓她傳出去給蕭鳴玉。這件事做得幹淨一點,別被他們發現異常。”


    飛鴻雖然不解,但還是應了一聲。


    -


    東宮。


    蕭攸瀾進宮突然,還沒有來得及安排南冀雲的住處。


    南冀雲想說自己可以迴去客棧,畢竟那裏的房間已經交了銀子的。


    南雪音卻道:“很多人都已經看見叔叔和我還有太子殿下之間的交談,叔叔若是迴去,不安全。有心之人若是想要知道太子的事情,就會找上叔叔的。”


    南冀雲後知後覺,的確是這樣!


    南雪音又道:“東宮很大,不會沒地方給你住的。”


    她去問小廝,讓熟悉東宮的小廝給叔叔安排了一個房間。


    安頓好南冀雲,南雪音進了蕭攸瀾的房中。


    她簡單梳洗,在燈下等著蕭攸瀾,閑著沒事做,又開始在房中走走逛逛。


    偶然,她在牆上,看見了她曾經寫得最滿意的那一張“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天發生了很多事情,宣紙被揉得很皺,還有了許多破損的地方。


    但是蕭攸瀾還是裱掛了起來。


    她眼角餘光又瞥見一旁的書架。


    她走過去,發現整齊仔細收納著的一疊紙,每一張都是當初她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幾個字的練習。


    當時她不滿意,寫一張丟一張。


    她還以為這些垃圾肯定會被扔掉的,沒想到蕭攸瀾找了迴來,還一張一張展開撫平,收在這兒。


    她小心地一頁一頁翻看,宣紙上偶爾有幾處星星點點的痕跡,並不是她當初留下的,她低頭聞了聞,微微一愣。


    那些是眼淚。


    蕭攸瀾後來會看這些,看著看著,就哭了。


    南雪音心裏突然有些難過。


    “在看什麽?”


    身後,傳來溫柔平緩的聲線,蕭攸瀾忙完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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