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一片狼藉,碎玻璃渣,帶著腥味的血,還有兩具沒有溫度、殘缺不全的屍體。


    不過有了姑姑的前車之鑑,沈曼秋的膽子大了很多,她並非善男信女,兩個兇手的橫死對她來說,快意大於恐懼。


    薑鳴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大團白霧,把房間裏的甜腥味沖淡了不少:「怎麽?你不怕了嗎?」


    沈曼秋略作猶豫,大著膽子走進房間:「姑奶奶我什麽沒見過?死兩個人怕什麽?」說是這麽說,可聲音一點也不平靜。


    薑鳴笑了笑,沒有揭破她:「你死了姑姑,似乎不太難過。」


    「她又胖又醜,我有什麽好難過的。」


    薑鳴沒接話,他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兒冷血,不過既然能在這裏謀財開黑店,薑鳴也沒指望她能有多善良。


    那個留了活口的敵人,薑鳴把該問的問題都已經問完了,當然沒理由讓他繼續活下去。不過他隻是顧彬手下的一個雜兵,薑鳴提到邱俊時,他一無所知,隻向薑鳴透露了顧彬的所在之處。


    「我要走了,等我走了之後你再報警,讓警察來收拾這裏的爛攤子吧。」


    沈曼秋從鼻孔裏噴出急氣:「我們幹這個勾當,還敢叫警察?算了,姑姑也死了,錢也掙得差不多了,正好房租也要到期了,我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吧。」


    薑鳴見她臉不紅心不跳,好像早就把退路想好了,忽然心裏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很靈,隻見沈曼秋走上來盤住了他的胳膊,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哪?不如我跟你一起走吧!」


    剛才薑鳴與人對敵的場麵全落在沈曼秋眼裏,她覺得這個男人太有魅力了,打架的時候揮汗如雨,勝利後瀟灑自若,男性荷爾蒙的氣息熏得她有些癡了。


    薑鳴一聽不願意了:「跟著我幹嘛?我可沒錢養活你!」他掙紮著想掙脫女人的手,抽了幾次也沒成功,最後下了狠勁,終於脫開了,衣袖的角卻仍握在女人手裏。


    沈曼秋白了他一眼,死活不鬆手:「姑奶奶我有錢,姑姑死了,酒店賺的錢不全是我的?就算是我養你也行。」


    薑鳴趕忙搖手:「別,你們掙的黑心錢,我可不花。你既然這麽有錢,不如去市裏找個小白臉,隻要捨得花錢,會有大把俊男帥哥擠破腦袋來找你的。」


    「我不喜歡小白臉,就喜歡你這種有味道的男人。」


    薑鳴無言以對,忽然盯著沈曼秋身後敞著的房門,嘴裏喊了聲:「誰在那?」


    沈曼秋勃然變色,立馬轉頭去瞧,卻隻看到走廊裏的過堂風把門吹得微微晃動,哪裏有半個人影?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了薑鳴的當,再迴頭看薑鳴,隻見他已經攀上了窗戶,抓著線頭一蕩,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等她跑到窗前,薑鳴早如獵豹似的鑽入林中,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操,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呢!」


    薑鳴背著他的武器,在林子裏跑起來依然如履平地。離開酒店之後,他感到一身輕鬆,那扮鬼的女人對他來說似乎比邱俊更加麻煩。


    沿著酒店街道後麵的林子一路向北,越走越荒涼,走得視野裏看不到一個行人時,薑鳴開始分析起心中的疑惑。


    他想不通顧彬怎麽知道他的行蹤,與華興然分手後,他直接就去了酒店,途中也是小心翼翼,隻撿沒人的小巷子走,就算有人跟蹤,自己也不可能毫無察覺。


    除非從他來到常沙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了敵人的監視裏。


    一路想,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他按照酒店裏敵人提供的情報,不知不覺來到了常沙北郊附近。


    這裏雖說是郊區,卻也人來人往,大廈林立,絲毫不比市中心差。


    街邊買早餐的小店生意火爆,各種學生和白領幾乎要擠爆了門檻。薑鳴扒拉著人群走進去,賣了幾個包子出來邊走邊啃。


    北郊是一條長街,由西至東橫穿華江,服裝店、百貨大樓、娛樂場所數之不盡,稱得上是常沙市的第二商業中心。


    長街西側,挨著一處人氣很旺的景點,門口是兩棵蒼天大樹,之間連著一塊金絲木的牌匾,寫著「嶽麓山」三個大字。


    山門左右兩邊,分別是一片高檔的別墅小鎮和一座龐大的私家花園,它們像兩尊門神似的守著嶽麓山,裏麵的綠意比嶽麓山本身亦不遑多讓。


    薑鳴沒走正街,而是在柏油路下的草坪裏行走,走了十多分鍾,才在私家花園門口停了腳。


    他的目標是花園對麵的別墅區,八號別墅是顧彬的所在。他沒有著急進去,轉身躍過了花園的牆頭,從圍欄的縫隙裏觀察地形。


    花園與別墅區隔著柏油路,相距不過數十米遠,從這裏看過去,剛好能把別墅區的正門盡收眼底。小鎮的正門上也立著牌匾,名曰麓山小鎮。


    而薑鳴所在的私家花園卻沒有名字,他起初沒有留意,直到觀察了小鎮半天無果,這才怏怏地轉過身,隨意打量起了花園裏的布置。


    一看之下,薑鳴覺得這個院子裏的格局有點兒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花園正中立著主樓,樓旁零零星星是大小不一,或高或矮的小房子,每間房都裝修得華麗非凡,比對麵小鎮裏的別墅高出了若幹檔次。


    薑鳴沿著柵欄一路向裏摸索,繞過了樓群,赫然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心用白漆畫了正圓,圓上停著一架似曾相識的直升飛機。


    薑鳴恍然大悟,這不是明琪家的飛機嗎?他想起明琪曾說來常沙探望舅舅,莫非這座私家花園就是她舅舅的家?他記得明琪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從她舅舅這裏得知的。


    想到這裏,薑鳴起了好奇,想摸到別墅裏瞧一瞧明琪的舅舅是何許人也。


    他矮身在一片樹叢裏,透過葉隙看到幾個早起的傭人出了小屋,分別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們都是統一的精神抖擻,顯然很熱愛自己的工作,有的在廚房裏忙碌地準備早餐,有的拎起水桶在花園裏潑瓢澆花。


    薑鳴正躲得愜意,忽然一個園丁模樣的人拿著把大號剪刀向他走來。薑鳴嚇了一跳,心中叫罵道:「大清早修屁的樹葉,不用先吃早飯的嗎?」


    趁那人還沒靠近,薑鳴迅速轉移了位置,沿著樹叢摸到一座兩層的小樓,貼牆躲在了屋後。


    他的肚子忽然咕嚕一聲響,胃裏不合時宜地作起了祟:莫非剛才吃的包子不新鮮?他覺得更有可能是大冬天待在樹蔭裏著了涼。


    正想著該如何摸進主樓,遠處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螺旋槳的嗡鳴。他抬了頭眺望,隻見一架直升機正向花園的方向緩緩飛來。


    飛機從蒼蠅大的黑點兒,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到薑鳴能看見機身上印著的「明」字,飛機才開始降落。


    薑鳴躲在小樓與樹叢之間,眼看著飛機降落在花園裏,螺旋槳逐漸停止轉動,從裏麵鑽出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


    薑鳴看得清楚,這女孩正是銀林大學的小太妹明琪。自從薑鳴在銀林幫她治好了父親的病,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麵,此時驟然在這裏相遇,倒讓他有幾分意外。


    緊跟著明琪走下飛機的,還有另一個熟麵孔——北城醫院的院長明佑之。


    爺孫倆一前一後,一個活潑一個穩重,在傭人的迎接下筆直穿過了機場,走進了三層高的主樓。


    薑鳴確定了這裏就是明琪舅舅的花園,暗想這一家人真是有錢,每一處花園都是占地廣闊,這常沙的花園,比銀林市明琪的家還大了不少,恐怕世界首富的住宅也不過如此。


    既然都是熟人,那他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薑鳴輕咳一聲,忽得在樹叢裏站直了身子,兩手縛在背後,大大咧咧地走了出來。


    正在修剪樹枝的園丁看到林子裏突然鑽出個人,嚇得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他平衡了一下身體,站穩後目視薑鳴,眼裏滿滿的疑惑。


    薑鳴大手一揮,說道:「你接著修,不用管我!」說完邁起了步子,悠哉地向主樓走去。


    在園丁一路的目送下,薑鳴抬手按下了門鈴,短暫的等待後,歐式風格的大白門緩緩打開。


    開門的是個圍著圍裙的傭人,她看了看門前的生麵孔,問道:「請問您找誰?」


    薑鳴端正了站姿,想要把氣質提升到符合這花園的標準:「我是明琪的朋友。」


    傭人一聽趕忙躬身行禮:「原來是明小姐的朋友,請進請進!」


    她以為薑鳴是和明琪一起坐飛機來的,心想居然漏下了重要的客人,實在該死。神態舉止間加重了熱情。


    傭人引著薑鳴大大方方地走進客廳,當著明琪和明佑之的麵把他讓到了沙發上。


    明琪正和爺爺嬉皮笑臉地說話,看到傭人領了個人進來,隻用眼角一瞟,並沒在意。


    兩秒鍾之後,她臉上的笑皮僵住了,緩緩又轉了腦袋再看,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雙手握成了拳頭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這次看清楚了,訝然道:「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薑鳴笑眼眯眯:「沒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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