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他看到了那些曾經被他殺死的人,汪良,劉兆龍,還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卻又很熟悉的麵孔。


    「這是哪?是讓我來贖罪的地方嗎?」


    薑鳴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們,正在緩緩地走向那無盡的深淵。這時,走在他前麵的那一張張熟悉又猙獰的麵孔,突然一起轉過頭望向薑鳴,他們的眼中帶著不甘,帶著對薑鳴濃濃的恨意,與他們臨死前的表情很像。


    ……


    薑鳴緩緩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感受眼前朦朧的陽光,就被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襲遍全身,仿佛身體都要被撕碎了。


    很快,這道痛楚再次剝奪了他剛剛恢複的意識,他的耳邊隻有一道親切又熟悉的女人聲音。


    「薑鳴?你醒了嗎?」


    聲音裏帶著痛苦,同時薑鳴感受到有一滴溫暖的水滴打在了他的臉上,順著他的鼻尖滑落。


    看來我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孤獨,至少在我死後,還會有人為我流淚。


    再次醒來時,沒有了刺眼的陽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盞檯燈散發出的昏暗光線,不過那難以忍受的劇痛卻依然折磨著薑鳴。


    他強忍著痛苦微微側頭,發現這裏好像並不是地獄,而是一間沒有窗戶的昏暗小屋。


    房間的門緊緊地關著,那個為他流淚的女人也不在房裏。


    薑鳴試著想要移動身體,發現身上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便隻好繼續閉上眼睛,保存精力。


    他卷了一下舌頭,口很渴,便想在身旁找找水杯。可當他無意識地想要活動手指的時候,卻突然怔住了,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右臂上沒有可以用來控製的肢體,仿佛那裏被大腦的神經遺棄了。


    他費力地斜眼看了眼自己的右肩,接著麵無表情地轉了迴去,默默地盯著天花板。他想起來了,在槍林彈雨中看到的那條臂膀:原來,那條手臂是我的。


    絕望像氣球一樣充滿了他的身體,在他心裏形成了一股幾乎要爆炸的力量。


    薑鳴在心中苦笑:哈哈,報仇?我甚至還沒有見到那個真正的仇人,就已經成了廢人,在如此強大的敵人麵前,我顯得多麽渺小,多麽可笑。報仇?


    我,還有以後,還有未來嗎?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幾個人的對話。


    「秦姐,你這閨房我從沒來過,今天還是第一次進來,不會是平時用來藏男人的吧?」


    「哈哈哈,瞧你說的,我還用藏男人?隨便招一招手,不是大把人往上湊嘛。」


    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她們的聲音薑鳴都曾聽過,一個是「樂搖」的老闆娘秦樂瑤,另一個印象更深,薑鳴清楚的記得,最後一顆射向他的子彈,正是眼前這個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人,風鈴。


    「這位是?」


    「她是我表姐,因為我的生日特地從常沙來看我。」


    「咦?秦姐的生日都過去這麽久了,我怎麽之前沒見過這位姐姐?」


    「她也是昨天才到的。」


    「好吧,秦姐,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家裏亂糟糟的,好幾天沒收拾了。」


    接著就是外屋房間的開門聲,似乎是秦樂瑤把淩風送走了。


    短暫的安靜過後,薑鳴房間的門傳來響動,接著輕輕打開,那個美得令人窒息的秦樂瑤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還有薑鳴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唐璃。


    其實薑鳴在意識模糊的時候,那滴落在他臉上的眼淚讓他已經猜到了那是唐璃,可此時見到她,薑鳴依然忍不住內心翻湧。


    因為陳雨的死,他不敢麵對唐璃的愛,但此時他剛剛經曆了死亡,對曾經的一切都顯得倍加珍惜。


    秦樂瑤反手帶上了門,原來那扇門與她的房間相連,隻是外麵做成了牆壁的樣子,讓人很難發現牆後還有一間小屋。


    唐璃看到薑鳴醒了,眼裏頓時溢滿淚水,急切地走到薑鳴身邊想要出言關心,卻又擔心薑鳴傷勢太重,不願引得他開口,便隻好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薑鳴,眼裏滿是心疼。


    隻不過她多慮了,薑鳴想要說話根本開不了口,他的喉結處有一道很深的劃痕,那是子彈打出的碎片造成的,聲帶被損傷的十分嚴重。


    薑鳴充滿歉意地看著唐璃,他為自己之前的幼稚行為感到慚愧。眼前這個女人,從她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始終對他不離不棄,不求任何迴報地守護著他。


    是出於父親交給她的任務嗎?父親早已不在了,曾經的組織也分崩離析,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約束她了。可唐璃依然陪著他,無怨無悔。


    薑鳴用眼睛向唐璃訴說自己的心中所想,所有的語言都在他的目光裏,他相信唐璃能感受得到。


    「好了,你好好照顧他吧,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謝謝你!」


    薑鳴還是第一次看到唐璃以這樣的語氣答謝別人,這更能看出自己在她心裏所占據的位置。


    秦樂瑤微笑著看了薑鳴一眼:「舉手之勞而已,況且這個四肢不全的傢夥還答應要為我做一件事呢,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送走了秦樂瑤,唐璃坐迴到薑鳴身邊,她憂鬱地看了薑鳴良久,緩緩說道:「為什麽來這裏也不告訴我?難道到現在為止,你還把我當做外人嗎?我們分開了這麽久,期間發生的事情我不過問,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你究竟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唐璃的話裏帶著責怪,語氣卻很溫軟。


    她知道薑鳴無法迴答她的話,卻仍是靜靜地看著薑鳴的眼睛,似乎在等待薑鳴開口。


    薑鳴眼中含淚,緩緩抬起左手,艱難地觸碰到唐璃的手。唐璃察覺到薑鳴的動作,開心地握住薑鳴的手,她見薑鳴抬起食指,開始在她手背上輕劃。


    唐璃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薑鳴是想在她手背上寫字。她低頭仔細地看著手上的一筆一劃,再也控製不住,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流出,打在薑鳴緩緩勾勒的手指上。


    「對不起。」


    這是薑鳴此時最想和唐璃說的話,他終於明白了,已經逝去的人,即使自己再放不下,也終究無法挽迴。而眼前的人,才更值得他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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