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莫是第一次來北方,他手裏拉著唐璃的行李箱,行走在銀林的街道,一路上像個鄉下人似的東張西望。


    短短五年的時間,銀林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的院落洋樓被拆掉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拔地而起大廈,誰也想不到,在如此短的時間裏,銀林已經從一個偏遠的小城市,變成了一座無比繁華的大都市。


    薑鳴走在雲河河畔,那裏依然與從前一樣能感受到河風和濃霧,隻是河岸上的環境已經變得煥然一新,那塊陳雨曾向他表露心聲的石階周圍,已經從一片廢土變成了平整的青磚路,薑鳴呆望著那裏,感覺那個美麗姑娘對自己的表白,隻發生在昨天,又似乎恍如隔世。


    三人走過雲河大橋,很快便來到了薑鳴家的院門口。


    可能是遠離市中心的緣故,這棟老舊的別墅依然健在。隻不過原本就斑駁的房子,此時看上去更加頹廢,屋子上的牆漆已經脫落了大半,院子裏的果樹也隻剩零散的幾根樹枝,隻有門口一塊空地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體現出些許有人居住的痕跡。


    馬上就能見到妹妹了,薑鳴喜悅地衝進院門,大喊道:「薑琳!我迴來啦!」


    喊了幾聲之後,房間裏沒有人迴應,他猜想妹妹可能去上學了,試探性地過去敲了敲門。


    敲了一會兒,屋裏傳出了腳步聲,薑鳴笑眯眯地準備迎接妹妹驚喜的表情。誰知門打開時,站在他麵前的人卻不是薑琳,而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薑鳴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一時沒搞明白她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家裏。


    「你找誰?」


    薑鳴傻傻地愣在當場:「我找……我找這家的主人?」


    孕婦警惕地看著他,說道:「我就是啊,你是誰?」


    薑鳴疑惑地左右瞧了瞧,確定沒有找錯地方之後,問道:「這兒不是薑毅的家嗎?」


    「薑毅?」孕婦仔細地想了想這個名字,接著道:「不認識,我在這兒住了四年了,沒聽過這個人。」


    四年?薑琳把房子賣了嗎?那她現在在哪呢?


    「對不起,打擾了。」


    從院子裏走出來,薑鳴心事重重地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母親去世,父親去世,妹妹也不知道去哪了,就連自己曾經的家,也成別人的了。


    薑鳴擔心妹妹的同時,自嘲地對徐莫說:「原來我和你一樣,早已經沒有家了。」


    看到薑鳴這個樣子,唐璃和徐莫更是搞不清狀況,後者走過去坐到薑鳴身旁,問道:「老大,現在咱們怎麽辦?」


    薑鳴聽到這個稱唿,倒覺得新鮮,不過他累了,疲憊得根本笑不出來。


    「走吧,先找個地方休息。」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酒店,胡亂吃了些東西。


    酒店客房裏,薑鳴慵懶地躺在床上,嘆聲不斷,他感覺自己吐出的氣息都透著涼意,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迴家的喜悅,心裏空蕩蕩的,好像突然之間失去了方向。


    眨眼的功夫,徐莫已經在旁邊的床上打起了鼾,鼾聲震耳欲聾,吵得薑鳴心煩意亂。


    「這傢夥倒是無憂無慮,孤家寡人也挺好,不會有那麽多煩惱。」


    薑鳴睡也睡不著,索性翻起了身去找唐璃說話解悶兒。


    唐璃剛洗過澡,身上還帶著沐浴露的香味。她早猜到薑鳴會來找她說話,一看到他,便出聲問道:「來問你父親的事嗎?」


    薑鳴兩眼無神,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便僵硬地點了點頭。


    唐璃沖了杯咖啡遞給薑鳴,與他一起坐在床邊,說道:「你問吧,想知道什麽?」


    薑鳴暫時把妹妹放在一邊,思量了一番,問道:「先從我父親說起吧,他究竟是什麽人,你們到底是什麽組織?」


    唐璃乖巧地擺出了一副講故事的樣子,開始娓娓道來:「很多強大的國家,背地裏都有一支隊伍,我們國家也不例外,這個隊伍專門接受來自上級的任務,這些任務大部分都在法律的約束之外,或是處理與其他國家的矛盾,或是解決一些自己國家的蛀蟲,當然,所使用的手段都比較極端,更確切的說,就是不擇手段。」


    「我,淩盈,金承佑,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你父親薑毅,就是這個組織的隊長。」


    唐璃表達得很清楚,薑鳴對這個組織有了大概的認識,他略一思量,問道:「這個組織有多少人,很龐大嗎?」


    唐璃搖了搖頭道:「大概有十多個人,不過當年組織解散的時候,就隻有八個人了,除掉你父親、金承佑和任東升,現在活著的應該還有五個。」


    薑鳴腦海裏想像著那些畫麵,他從來沒有想到,那個平凡如老頭的父親,居然有這樣一個神秘的身份,若是以前,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既然是他們是隊友,為什麽金承佑又要殺我父親?」


    唐璃嘆了口氣,接著說:「這件事其實並不是金承佑的錯,我記得當時是在一次對抗鄰國的行動中,因為要竊取一份秘密文件,隊長派金承佑深入險地,哎……也因為當時隊伍裏隻有他能完成這個任務,他可是我們隊伍裏最厲害的殺手。


    不過這個任務十分危險,就算是金承佑,依然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當隊長帶著我們準備接應他的時候,中了敵人的埋伏,當時的情況迫在眉睫,如果判斷稍有失誤,我們便會全軍覆沒。結果隊長為了顧全大局,迫不得已之下放棄了金承佑,帶著其他人逃離了戰場。」


    唐璃說著,情緒漸漸低沉,似是迴想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薑鳴越聽越入神,沒有注意到唐璃情緒的轉變。他插口問道:「所以金承佑就把這事兒算在我爸頭上了?」


    「算是吧,不過像我們這種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並不會太在意自己的生死,金承佑更不會因為這樣一個理由要殺隊長。況且當初放棄他的決定,是我們所有人商議後的結果,除了淩盈,每個人都是贊成的。」


    薑鳴點頭表示贊同,卻又覺得有些不合常理:「應該還有其他事情吧?」


    唐璃點了點頭,繼續道:「當時金承佑並沒有死,大概半年之後,他迴來了,看到他安然無恙,我們都為他感到高興,但他迴家之後,發現自己的妻兒父母都被人殺了,又從淩盈口中得知了當初是隊長放棄了他。


    從那之後,金承佑便與你父親結下了深仇,沒過多久,他就殺了你的母親,如果不是我及時趕上,恐怕你和你妹妹都會沒命。」


    薑鳴大驚:「你說什麽?當初救我的那個女孩是你?」


    唐璃給了他一個暖心的笑容:「沒錯,是我,我以為你早就猜到了呢。」


    「我……謝謝你!」


    薑鳴激動得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從嘴裏蹦出這幾個字。


    「不用謝我,是你父親安排我去救你的。」


    父親?薑鳴生出疑惑,怪不得母親死後他不聞不問,是因為對金承佑的愧疚嗎?可那也不能成為他犧牲母親的理由。


    薑鳴又問了問當初他們組織的事情,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迴自己的房間休息。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鼻子裏充斥著賓館裏特有的消毒水味,依然是翻來入去的無法入睡。


    既然兇手隻有金承佑一人,那自己迴來報仇豈不是成了笑話,金承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他與自己的仇恨早已經結束了。


    不知為什麽,薑鳴從離開小島直到現在,心中總是感覺很空洞,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事情,但又好像什麽事都與他無關,讓他根本無從下手。


    父母的過往應該就這樣放下嗎?如果放不下,我又能做什麽呢?


    用迷茫來形容此時的薑鳴,很貼切,也許他選擇迴來報仇,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現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薑琳,先找到她吧,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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