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要衝進妹妹的房間與其理論,父親突然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薑鳴,你過來一下。」薑毅說話時臉上帶著愁容,又好像是暫時解決了一些難題,神態略顯放鬆。


    薑鳴疑惑地看著父親,淩晨的鍾聲早已敲響,父親居然還沒有休息,整個人的狀態也與平時有些不同:「爸,你還沒睡?」


    薑毅沒有接話,而是凝重地看著薑鳴問道:「薑琳怎麽了?沒什麽事吧?」


    「沒事,她隻是心情不好,一個人散散心罷了。」


    薑毅並沒有多問,對薑琳的事情似乎不太關心,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淡淡地對薑鳴說了一句:「跟我來。」便走出了家門。


    父親的舉動讓薑鳴有些詫異,這麽晚了,去外麵做什麽?他略一遲疑,安靜地跟著父親走進院子裏。


    薑毅在院子角落的一個茅屋前停住了腳步,這裏從前是母親做編織的地方,不過自從她去世以後,就成了一個堆放雜物的小倉庫。薑鳴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他記得這間茅屋早已破舊不堪,就算在某時突然倒塌也不足為奇,但此時看上去卻煥然一新,顯然是被父親修整過了。


    薑毅迴頭確認了一下薑鳴跟在身後,然後敲了敲茅屋的門,「唐璃,出來吧。」


    短暫的安靜之後,茅屋的門緩緩打開,從裏麵透出了淡黃色的燈光,隨著燈光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


    「是你?」


    在看清了女孩的樣貌之後,薑鳴的心情可以用百感交集來形容。他瞪著一對銅鈴般的眼珠,就像有一條無形的線把他的眼睛連在女孩身上,再也移不開了。這個女孩,正是他日思夜想,就算在夢裏都會出現的,那個與薑鳴在燒烤店相遇的白裙女孩。


    「怎麽?你們認識?」薑毅感到奇怪,他可是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唐璃從戰火中請了過來,他們怎麽會認識呢?


    「不,不認識。」薑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孩,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卻緊張得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唐璃看到薑鳴時,比他更加意外,薑鳴的本事她可是目睹過的,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是薑隊長的兒子,都說虎父無犬子,可薑鳴此人,比起犬來猶有不如,更別提虎了。怪不然第一次見到薑鳴時,便覺得有幾分麵熟。


    「隊長,他就是您的兒子?」


    薑毅點頭道:「你以後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他,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了。」


    唐璃又似是想到了其他問題,說道:「聽說您還有個女兒。」


    「她不用你管,我自有安排。」薑毅又迴頭對薑鳴說,「你以後在學校老實一點,我可再顧不上管你了,以後有什麽事你就和唐璃聯繫。」


    收迴了對唐璃的心思,父親的狀態給薑鳴帶來的震撼,更讓他不可思議。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父親用這種語氣講話,就像一個身份超卓的領袖,與平日裏那個隻知道養花遛鳥的猥瑣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叫唐璃的女孩既然是來保護自己的,那必然有些本事,卻還是對父親畢恭畢敬,這還是自己認識的父親嗎?難道以前都是裝出來了?今天一係列的事情讓薑鳴一時來不及細想,對自己的人生仿佛有了新的認識。


    「你們倆先互相認識認識,我要去睡覺了,不要來打擾我,有事兒明天再說。」薑毅看來是真的困了,進屋還沒幾分鍾,就從房間裏傳來了粗重的鼾聲。


    薑鳴迴過神,院子裏隻剩下他和唐璃兩人了,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


    「我……我叫薑鳴……那個,那個」


    「嘭」,茅屋的門被唐璃重重地關上,沒有再給薑鳴任何說話的機會。


    薑鳴對著緊閉的房門發了幾句牢騷,也迴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清晨,陳雨和薑琳拉著手走出了房間,一晚上的功夫,兩人好像變成了親密無間的閨蜜,看得一旁的薑鳴連連稱奇,女人之間的友誼真是說來就來。


    今天薑鳴難得和家人一起吃早餐,在加上陳雨和唐璃,讓早餐的氣氛變得其樂融融,看上去十分溫馨,不過也隻是「看上去」而已。


    早飯時間剛一開始,每個人心中就開始各懷鬼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場無聲的戰鬥悄悄拉開序幕。


    坐在正中的薑毅,目光不時掠過陳雨,心道:「薑鳴這個小崽子什麽時候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本來我還想撮合撮合他和唐璃呢,看來是我瞎操心了,不過這個小丫頭長得也不比唐璃差,早餐做得也不錯,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媳婦兒,這一點可比唐璃強多了。」


    想到此處,他咀嚼著嘴裏的紅豆,合眼細品,笑容止不住溢出。


    坐在父親旁邊的薑琳則是撅著個嘴,不時向薑鳴遞過一個白眼,以此表示她心中的不滿:「昨天還跟陳雨姐姐卿卿我我,這才過了半晚上,就不知從拿找來了這麽個女人,像個妖精似的。老爸怎麽光知道吃,就由得他薑鳴胡來?」


    她越想越氣,滿麵不喜,把一隻不鏽鋼的勺子在碗裏紮的「叮叮」直響,卻依然不能解恨。


    薑琳旁邊的陳雨,耷拉著腦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心中早打翻了幾壇老醋,早飯吃到嘴裏都是酸溜溜的味道:「這個女人是誰呀?在學校也沒見過,是薑鳴的表姐?堂姐?也有可能是他的小姨,嗯,一定是這樣。」


    想是這麽想,她卻還是酸掉了大牙,疑神疑鬼地偷眼往薑鳴和唐璃處望去,心中不停地禱告但願是自己想多了。


    坐在陳雨對麵的薑鳴,和陳雨是一個造型,頭快低到了桌子下麵,此時他的心裏比任何人都要複雜:「怎麽辦怎麽辦,明明陳雨是我的女朋友呀,我怎麽偷看唐璃的頻率更多呢?枉我常常自詡正人君子,真叫人頭疼。不行不行,既然已經摸過了陳雨的手,那就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不能朝三暮四,任她唐璃如何施展手段引誘於我,都不能打動我分毫。」


    坐在一邊的唐璃恐怕是最沒有想法的人了,她腦子裏此時隻有桌子上的早餐:「這個粥煮得真難吃,米好像都沒洗幹淨,還硌牙呢,這個菜就更離譜了,鹹不啦嘰的,還沒我做的好吃呢。哎,隊長這日子過得也忒隨意了。」


    當然如果憑她的手藝,做出來的東西吃死了人也毫不稀奇。


    吃完了早飯,薑毅沒留下一句話就走了。薑琳也背起書包,與陳雨告了別離家上學去了。


    陳雨賢惠地刷洗了碗筷,才與薑鳴一起出門。


    既是保護,唐璃自然是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後,一邊安靜地享受來自深冬的味道。從這一刻開始,她不用再重複那心驚膽戰的生活,隻需要平靜地照顧好眼前這個沒出息的男孩,雖然這對她來說顯得有些浪費,卻也是另一種安詳。


    陳雨迴頭看了唐璃一眼,她沒有問薑鳴這個女人是誰,也沒有問唐璃為什麽跟著自己,她信任薑鳴,如果薑鳴不說,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陳雨緊了緊握著薑鳴的手,她感覺薑鳴的手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她主動靠近薑鳴,一言不發,隻想就這樣和薑鳴一直走到生命的終點。


    但此時她並不知道,眼前的美好已經是她們僅剩的一點兒時光了。過不了多久,薑鳴就會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不隻是她的世界,而是從所有人的世界消失。當他們再次見麵時,已是多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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