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過去,遺忘現在。


    一個多月後,屏雨從寒宮主廳走出,臉唇發白,凝鍊殘魂離體讓她虛弱了幾分,看著土墳前的冰錦,抓起來探望一個多時辰阿鏡的手,將她帶離此處。


    從隱蔽處,一道赤紅殘影落下,化作碧綠青衫女子的模樣,瞧著在土墳前獨自發笑自語的小身影,眼中淚水決堤滾落。


    「我的孩子……你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碧綠青衫女子踮腳走去,在冰錦身後跌坐,將他緊緊抱住。


    兩眼空洞的冰錦身體微僵,茫然迴頭。


    「你是誰。」


    女子嬌軀一震,雙臂卻是將他抱得更緊,哽咽道:「我……我是你的娘親啊!」


    「這位前輩說笑了,我從小是虎叔和彌月姐姐撫養長大的,哪來的娘親。」


    冰錦想要掙脫她的手臂,卻發現,潔白肌膚的手上泛起赤狐絨毛,一股令他血脈滾燙的熟悉感在身後湧起,眼皮微顫,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又閉上。


    「是娘親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太脆弱無能,彌月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孩子,你不要再沉迷於過去了好嗎。」女子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到冰錦小臉上,他怔了怔,抬起手掌沾上淚水。


    垂下手,冰錦的神情有些掙紮,嘴角抽扯,苦澀道:「是我的錯,是我沒用,那麽久才去救彌月姐姐,要是能再快些她就不會死了啊……」


    碧綠青衫女子閉上了眼睛,淚水卻是無法停止,仰頭哭泣,不斷重複著對不起,讓冰錦心頭更加疑惑,他沉默盯土墳,直到女子鬆開他,挪身到一旁,抬手撫摸他的側臉。


    「你和他長得真像啊……」


    冰錦瞳孔微縮,這個女人,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為何,到了現在才出現?還有父親,他又在哪裏?


    「在責怪娘拋棄了你嗎……對不起孩子,我不得不那麽做,否則你就不會活到現在了,娘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當做是一個錯誤而抹殺掉啊!」女子收迴手,悲哀的道。


    看向那張露出歉然掛著哀傷眼神的臉龐,冰錦沒有說話,隻是就這樣看著她。


    「當年……」女子明白,想要冰錦相信自己,就得說出曾經的那段軼事。


    十幾年前,意氣風發的冰帝為了能夠給自己親愛的女人建立一個溫暖的家,決定在內陸培養自己的勢力,於天寂洲建起城池,起名冰城,倒也有一批意氣相投的煉魂士加入。一時間,整個天寂洲上凡是談到冰城者無不色變,冰城徹底成為天寂洲最強大的存在,這令皇室感到了威脅,暗地裏召集周邊的勢力與其它四洲的煉魂士,某日攻入冰城。


    「你父親和我仗著半帝境的修為,將入侵者擊退,然而……」女子擦掉臉上的眼淚,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繼續講述接下來發生的事。


    萬萬沒想到,她的父親,外域最強妖靈卻是率眾前來,二話不說打傷了冰帝,將自己擄走,皇室與其餘勢力藉此機會搗毀了冰城,而兩人的孩子卻是不知所蹤。為了尋迴自己的骨肉,她派彌月和阿虎還有族裏有威望的豹老進入內陸打探消息,沒想到,三位一去,就是這麽多年過去了。


    她曾想過,彌月肯定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隻不過族裏肯定不會同意讓孩子順利活下來,暗地裏派遣一些族人進入內陸狙擊彌月等人,所以她凝鍊出幾道殘魂,悄悄逃出去在曾經與冰帝交好的宗門中隱匿下來,等待自己孩子的消息。


    「其實,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一麵,隻是我讓他們不要告訴你罷了。」女子抬眸與冰錦四目相對,眼中盡顯溫柔。


    冰錦低眸,沉吟片刻,低聲道:「是在邊關的時候吧?」


    女子微愣,點頭道:「嗯,你怎麽……?」


    他是猜中的嗎?


    「所以你真的是我娘親。」冰錦再次看向女子,他可以不相信她說的那些事,但血液因女子身上氣息而沸騰又該怎麽解釋?那種相連感,莫名親切。


    女子點頭,抓住他的手腕柔聲道:「孩子,這隻不過是娘親的殘魂,你可千萬不要再悲傷了,彌月的死是娘的錯,別自責了。」


    「對了,阿虎和豹老呢?」女子問道。


    冰錦鼻子微皺,咬牙道:「他們,也都……」


    女子早就預料到了,如果他們沒有出事,又怎會丟下冰錦一個人呢,以三人對她的感情,絕不做出這等事來,他們果然都已離開了這個世間。


    「父親呢?」


    兩人沉默許久,冰錦打破這份憂傷的氣氛問道。


    女子雙目一黯,搖頭說她也不知道冰帝到底是否還活著,冰錦眉頭緊鎖沉思。


    「當年他被你外公重創,因我被擄他又追了一大段距離,最後墜落海中,更何況還有很多煉魂士追擊,你父親他……或許已經,隕落了。」


    女子再度落淚,想起打小與自己就相識相知憨厚老實的他,心痛不已,為何父親對他就那麽討厭?明明他是自己丈夫啊!


    冰錦的心發沉,從女子所說的往事中,能夠知曉很多事情,外公的無情,父親的下落不明,自己與皇室和其它勢力之間的仇恨,這些人都是讓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悄悄握緊拳頭,也許真的不應該再繼續悲傷下去了,要變強,強到讓這些混蛋顫抖!


    「你、你能叫我一聲娘嗎?」女子擦掉淚,看著冰錦臉上顯露的堅定,有些期待,又生怕他不認自己這位生母。


    吐了口氣,冰錦看著女子,有些生澀的喊了聲:「娘。」


    「我的孩子!」女子喜極而泣,上身前傾一把將冰錦抱入懷中。


    冰錦瞳孔閃爍,放鬆了身子,抬手也抱住她。


    在懸浮的平板石道後方,屏雨與阿鏡站在樹幹後,看著這一幕。


    「娘親,她真的是冰錦的娘嗎?」


    「難道還有假嗎?我親自請來的呢。」抬手揉了揉阿鏡的腦袋,嘴角微笑道:「也許以後還是你婆婆呢。」


    「哎呀娘親你胡說什麽呀!」


    「我胡說?也不知道是誰,一聽到那個小子叫那個死去的女孩作姐姐是又喜又憂的,果然女大不中留,哼,我想想,不能讓你常常來看這小子了,得讓你閉關修煉一段時間才行!」


    看著屏雨那認真的模樣,阿鏡可嚇壞了,抓著她的衣角努嘴道:「娘親你怎能這樣啊!你都不疼瑤兒了。」


    ……


    半個月過去,冰錦在自己母親的疏導下,也從彌月的死中跨出悲傷,在土墳前盤坐恢複魂力,他母親則是站在養靈域瓶的參天大樹前,望著黃葉飄落。


    「娘,你是不是在想父親了?」


    某天,冰錦從恢複狀態中醒來,坐在母親身旁,兩人眼望湖麵上的荷花葉。


    母親寵溺的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笑道:「你可知道,冰帝是這個世界上最疼你娘的人了,有時候娘覺得他特別傻,不管我發生什麽事,最著急的就是他,又一次你外公欺負娘,他就直接把你外公的鬍子都凍住了呢。」


    冰錦噗哧忍不住笑了,看著娘那談起父親就露出的歡愉神色,他能夠看出娘親是極為愛父親的。


    父親,你是否還在人世?可知道娘親找到我了?


    母子兩人過了一段愜意的生活後,冰錦決定開始修煉,他隱隱能夠感受到雙臂上的魂力開始膨脹難以控製,這是金鱗秘術提升的前兆。


    看著自己孩子在養靈域瓶的參天大樹旁盤坐,雙臂開始泌出血,冰錦的母親秀梅倒蹙,心有疑慮,他修煉的戰技到底有多怪異,竟是要先碎掉手臂不斷重凝才能夠修成?


    一旦進入修煉狀態,就不知何時才完成,冰錦的母親進入了寒宮的大廳中,與寒宮宮主屏雨兩人暢談,在旁的阿鏡總是時不時偷瞄冰錦的母親,她曾經聽綾姨說過,以前娘親是喜歡冰錦的父親的,不過最後被娘親的師傅給破壞掉這段感情了。


    感應到阿鏡的眼神,冰錦母親向她瞥了一眼,阿鏡隻覺一股無形壓力用來,仿佛看透了自己,嚇得打了個哆嗦。


    「你就是錦兒口中的阿鏡吧?應該不是真名才對,叫什麽來著?」冰錦母親最後對屏雨詢問。


    「單名瑤字。」屏雨答道。


    「嗯,等錦兒修煉完畢,讓這小丫頭去跟他說清楚吧,我感覺得出來,這兩個小傢夥好像都互相有所芥蒂。」冰錦母親道。


    屏雨點了點頭,隨即露出苦笑握住冰錦母親的手道:「這件事可能還要怨我,那日冰錦給瑤兒送來器靈,我當時生怕是一些心懷不軌的人,所以讓小綾打發掉,沒想到讓你另一道殘魂和你家那小子錯過了。」


    「冥冥中自有定數,這才是鑑定了最後我和他的相見,小孩子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也算是了了當年我們的夙願。」冰錦母親嘆了口氣,反握屏雨的手。


    當年,她並不介意冰帝多娶一個,可惜屏雨的師傅實在太頑固了。


    屏雨垂睫,嘆了口氣,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往了,如今的自己,已經成為一宮之主,有很大責任,兒女情長早就在當年斷了根。


    阿鏡,小瑤看著眼前兩人眼神交替中的情分,努了努嘴,有些悶悶的縮頸雙手捧著小臉,將視線投向大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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