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焦山和北固山,自古被譽為“鎮江三山”。


    次日天剛亮,在金山寺洗漱完畢的蘇軾,當然不會錯過的另外兩處名山,自金山放船,順流而下就到了下遊的焦山。


    焦山是一座位於長江江心的島嶼,因東漢時的焦光隱居此山而得名。山體周圍碧波環抱,林木蓊鬱,綠草如茵,宛然碧玉之浮江。焦山與對岸的象山夾江對峙,正所謂“萬川東注,一島中立”,有江南“水上公園”之喻,被譽為“江中浮玉”。


    焦山之所以享譽中外,其一是因為焦山聳峙於江心,猶如“中流砥柱”、“鎮江之石”,氣勢極為磅礴。加之山寺隱約,水域廣闊,環境幽美,宛若人間仙島在水中縹緲。


    其次是由於焦山上還藏有許多珍貴文物和著名古跡,摩崖石刻聞名中外,碑林墨寶之眾多,堪與西安碑林媲美,為江南的第一大碑林。


    在焦山,蘇軾有幸見到了鄉僧焦山長老。


    從焦山上下來,蘇軾又上了北固山。北固山由於北臨長江,形勢險固,故名北固。


    登上山頂,東看焦山,西望金山,隔江相望,揚州的平山堂清晰可見,確實會使人有著“金焦兩山小,吳楚一江分。”之感。


    北固山上有座甘露寺,相傳因晚唐寶曆年間天降甘露於此山,名相李德裕遂主持修建。三國時期傳說中“劉皇叔招親”的故事就發生在甘露寺。


    蘇軾一行到了蘇州,先是遊覽了虎丘。


    虎丘位於今蘇州城閶門外的山塘街,據傳春秋末期吳王閶閭死後葬於此丘,後有虎踞其上,故稱虎丘。


    虎丘的人文曆史可追溯到二千五百年前,和蘇州古城的曆史一樣悠久。


    在虎丘,蘇軾觀看了老前輩王禹偁(音稱)的畫像。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巨野(今山東巨野縣)人。北宋時期的詩人、散文家,還是個有名的直臣,因敢於直諫而屢遭貶謫。


    巧合的是,此人在宋真宗時期也曾被貶謫到黃州過,這是蘇軾萬萬沒有想到的,蘇軾此番之所以去觀其畫像,還隻是單純地崇敬老王的氣節而已。


    王禹偁的曾孫叫王汾,後來在和蘇軾同朝為官期間,兩人還不時有過交往。


    蘇軾在蘇州時,恰逢蘇州的報恩寺正在重造古塔,蘇軾看到當地的諸位公卿與篤信佛教的善男信女都將各自收藏的舍利捐了出來。蘇軾自己雖沒有舍利可以捐獻,但是自己卻珍藏有一隻龜形銅盒,這隻銅盒還是老朋友王姬送他的。


    彼時的蘇軾在鳳翔府任上時,轄地的武功縣令王頤(字正父)與之相厚。


    長安有個地方修古塔時,挖出來了這隻龜形銅盒,王姬就送給了蘇軾。蘇軾一直是用它來盛放自己私人印章的,今天看到諸位捐出的舍利後,覺得用它來盛放舍利可能作用更大一些,於是就把銅盒捐給了報恩寺。


    十月二十八,蘇軾又沿京杭大運河舟行南下,不日即抵達目的地杭州。


    到了杭州,公事交割完畢,安置停當後就第一時間給弟弟蘇轍寄了兩首詩,算是報了平安。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日後這兩首詩中竟也有被變法集團視為“反動”的內容。


    因詩中有“眼看時事力難任,貪戀君恩退未能。遲鈍終須投劾去,使君何日換聾丞”(《初到杭州寄子由二絕·其一》)句,變法派們認為,蘇軾是借自嘲自己的能力不能勝任,暗諷當下的青苗、助役法等法均繁雜不可辦理。


    還有,在最後兩句中,蘇軾把自己比作是雖然耳聾但仍能機械地“拜起送往”的漢代官員許丞,希望陛下也能早日換掉自己這位“聾丞”。


    那意思是說,麵對令人眼花繚亂的新法,我蘇軾就是一聾子或瞎子,一點也看不懂這些東東!


    當然,這隻是變法派對蘇軾詩句的理解。


    當時的杭州下轄錢塘、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新城、鹽官、昌化共八個縣,杭州的府治在錢塘、仁和,州守是一位叫沈立的老幹部。


    沈立,字立之,藏書家、水利學家(這有點猛),曆陽(今安徽和縣)人。


    老沈通過采集大河事跡以及治河過程的古今利弊,著有《河防通議》一書,是我國論述河工技術最早的著作,後來治河的官員都時常以此書為根據。此人先後曾知越州、杭州、審官西院、江寧府等。


    在以沈立為核心的領導班子中,張靚(字子明)與俞希旦(俞獻卿之子,丹徒人)為變法集團派來的監司。


    監司是有監察州縣之權力的地方長官,宋時的轉運使、轉運副使、轉運判官與提點刑獄、提舉常平都有監察該轄區的官吏之責,這些人統稱為“監司”。


    曆朝曆代的王朝,對於地方上的行政都是要進行全權把握的,這也是一種中央對於地方上的把控,地方上的行政組織負擔了大量的任務,比如說經濟、治安、司法等等。中央為了能夠有效地收集地方上麵的信息,監司就成為了一個主要的機構。


    地方上的各種信息都會通過監司直達中央,監司可以直接越過州守直接上報皇帝以防止信息渠道的蒙蔽,同時監司也會提供諫言,成為當時朝廷上下一種別樣的諫言渠道。


    但是,麵對王安石集團的這兩個鷹犬與爪牙,蘇軾是深惡痛絕的。蘇軾在給蘇轍的贈詩中,把這兩個人稱為“陽虎”(道逢陽虎唿與言,心知其非口諾唯)。毫無疑問地,這日後也成了變法派人士攻擊蘇軾的借口了。


    在杭州任職的官員中,蘇軾的老朋友還真不少:


    王廷老(字伯楊),睢陽人,時任兩浙路提點刑獄(相當於現在的法官兼檢察官)。


    兩浙路是北宋時期的一個地方行政區,包括十四州二軍:常州、蘇州、潤州(鎮江)、杭州、湖州、秀州(嘉興)、越州(紹興)、明州(寧波)、台州、婺州(金華)、衢州、睦州(建德)、溫州、處州(麗水)和江陰、順安二軍。


    其疆域大致包括今天的浙江省全境,江蘇省南部的蘇錫常鎮四市和上海市,治所在越州與杭州,是宋時經濟和人口最發達的一路。


    前宰相呂蒙正之孫、河南洛陽人呂仲甫(字穆仲)時為杭州教官,後任觀察推官。


    濟州巨野(今屬山東巨野縣)人晁端友(字君成)為新城(今富陽新登鎮)縣令,多有善政。端友同誌擅長詩詞,在新城時,邑中勝跡,多有他老哥的題詠,此人與蘇軾誌同道合,極為友善。


    老晁這個人,我們也許不太熟悉。但是提起他的兒子晁補之卻是個較為知名的人物,其為“蘇門四學士”(另有黃庭堅、秦觀、張耒)之一,小晁此後曾任吏部員外郎、禮部郎中,有著當時頂配的手藝:工書畫,能詩詞,善屬文。


    十七歲那年,父親到杭州做官,小晁也隨同前往,於是他薈萃了錢塘山川風景人物的秀麗,寫成了《七述》一書,被父親帶去麵見杭州的“二把手”——通判蘇軾。


    蘇軾原先對此地風物也想有所感賦,讀了小晁的《七述》後,也學著李太白麵對崔灝《黃鶴樓》詩的境況——不由得讚歎道:我可以擱筆了!


    蘇軾稱讚小晁的文章寫得博雅雋永瑰偉很有說服力,超過一般人不止一點點,以後一定會顯名於世的。果然,從這以後人人都知道了晁補之的名字。


    陳舜俞的女婿、錢塘人周邠(字開祖),其時任錢塘縣令。此人年長蘇軾一歲,是個陪同蘇軾在杭州西湖邊流連了三年的鐵杆之一。


    李杞(字堅甫)其時以大理寺丞的身份出任發運司勾當公事。勾當為主管之意,公事就是朝廷之事,公家之事。 這位老李,後來也不幸因唱和蘇軾的詩詞而受到牽連。


    李佖為節推,也就是“節度推官”,此官職為節度使屬官,掌勘問刑獄之事,此人也是與蘇軾曾有過交往的熟人。


    上述幾位當地的官員,都是此前曾與蘇軾有過交集的當朝文士。


    臘月初一,剛到任三天的蘇軾就到孤山去拜訪了慧勤、慧思二僧。


    據《鹹淳臨安誌》記載:孤山,在西湖中稍微靠西的地方,一嶼聳立,旁邊沒有什麽相連接的東西。周圍碧波環繞,唐宋年間修建的樓宇參差錯落,還遍布整個山麓。


    在今天的景區介紹中是這樣描述的:孤山是位於杭州市西湖風景區旁的一個著名景點,它是一個小半島,山高不過三十五米,走在山間小徑頗有山林的感覺。


    孤山 ,山雖然不高,卻是個觀賞西湖景色絕佳之地。


    如今的孤山既是風景勝地,又是文物薈萃之所,南麓有文瀾閣、西湖天下景、浙江博物館和中山公園,山頂西部有西泠印社,西麓有秋瑾之墓,東北坡有放鶴亭等。


    其中放鶴亭是為紀念宋代隱居詩人林逋(後人稱為和靖先生)而建,“梅妻鶴子”之壯舉就是對老林品行高潔的讚譽。


    林逋(967-1028),字君複, 浙江大裏黃賢村(今寧波市奉化區裘村鎮黃賢村)人。


    此人出生於書香門第,其祖父林克己曾經在吳越王錢氏府中擔任通儒院學士,是當時知名的大儒。父親雖然早逝,但為林逋留下了大量的藏書,林逋幼時顯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也許正是緣於這些家藏。


    學有所成之後,林逋開始了遊曆之旅。他離開家鄉後先後在江淮及中原一帶遊學,本來他也希望憑借科考走上仕途,但是當朝的統治者卻一次次讓他失望:


    先是宋真宗先是和遼國人簽訂了恥辱的“澶淵之盟”,之後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還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一場“天降祥瑞”的大戲,並以此為由去到泰山封禪,這樣的統治者林逋自然不會“感冒”。


    更重要的是,和同時代那些一心致力於走上仕途的學子相比,林逋更加喜歡自由的生活方式。因此,他果斷做出了結束遊曆、返迴故鄉的決定。


    迴到杭州之後,林逋選擇西湖邊上的一座孤山作為自己的隱居之地,此後二十餘年,他再也沒有離開過杭州,直到成為了真正的隱士。


    然而,林逋雖然對做官不感興趣,但他在侄子科舉高中之後,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表示祝賀。從字裏行間,人們能夠明顯能感到林逋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從這一點上看,我們就更明白林逋隻是單純鍾情於隱居生活,和政治取向關係並不大,這也令他在中國古代的隱士群體之中成了獨樹一幟的存在。


    林逋善繪事,惜畫從不傳。亦工行草,書法瘦挺勁健,筆意類歐陽詢、李建中而清勁處尤妙。


    他還擅長作詩,其語孤峭浹澹,自寫胸意,多奇句,而未嚐存稿。詩風澄澈淡遠,多寫西湖的優美景色,反映隱逸生活和閑適情趣。


    尤其《山園小梅》詩中“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兩句,成功地描繪出梅花清幽香逸的風姿,被譽為“千古詠梅絕唱”。


    除了山水之外,林逋對於一些花草鳥獸也有著別樣的感情。


    他在孤山隱居時曾親手種植梅花,並留下了許多和梅花相關的詩篇,由於其一生不曾娶妻生子,因此有人稱他把梅花看做了自己的妻子,這便是所謂“梅妻”。


    隱居深山的林逋為了排解寂寞,也效仿前人在院子裏養了兩隻仙鶴,他在飼養方麵非常用心,這兩隻仙鶴也被訓練得也很好,它們每天都會被放飛,但到了晚上一定會迴到林逋的住處。


    在林逋隱居的日子裏,他經常泛舟到西湖邊的寺廟中遊玩,此時一旦有客人來找林逋,他的童子就會打開鶴籠,放飛兩隻仙鶴。


    林逋一看到仙鶴,就知道有客人前來,其就會返迴家中,客人們都覺得這兩隻聽話的仙鶴就像林逋的兒子一樣,因此也便有了“鶴子”的說法。


    為什麽蘇軾會這麽急於去造訪孤山呢?


    原來,在潁州時歐陽修大人就曾經告訴過蘇軾,他的兩位僧人朋友慧勤、慧思在杭州西湖的孤山上出家。


    其中,慧勤大師很有文采,尤其擅長作詩,自己早年曾作過三首《山中樂》詩贈於慧勤。而慧思長老也絕非等閑之輩,他有一個高徒即是後來的參寥。


    歐陽公對蘇軾說,你到任杭州後,在治理州郡的閑暇時間裏,一時實在找不到遊覽山水的知己,你就到孤山上去會會我的兩位老朋友慧勤與慧思吧!


    “孤山孤絕誰肯廬,道人有道山不孤。”(《臘日遊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初到山上的蘇軾,心中也對兩位高僧充滿著神秘的向往。在蘇軾看來,孤山雖然孤獨地立於湖中,但真正的“有道之人”在此地是絕對不會感到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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