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王夫之(注意,這個人的名字很有個性,原名就叫王夫子,別號叫王船山)說過:夷考宋政之亂,自神宗始。神宗之以興怨於天下,貽譏於後世者,非有奢淫暴虐之行,唯上之求治也亟,下之言治者已煩爾。


    宋神宗的出場,使得北宋的朝政跌宕起伏、波瀾壯闊起來了。


    當然,也正是這樣的曆史背景,為一代文豪的“煉”成提供了適宜的土壤。


    半個月後,得知英宗皇上駕崩消息的蘇軾兄弟,正在夔州雲安縣(今重慶市雲陽縣雲安鎮)一個叫燕子龕的地方題字流連。


    當時這個叫“燕子龕”、又稱“下岩”的地方有位僧人,曾勸蘇軾兄弟不要再往前走了,可在蘇軾三十二年的生命曆程中,僧人口中的“路惡見止”,對他而言實在是小菜一碟。


    就這些微末小事,也被蘇軾記在了當天的遊記中流傳了下來。


    當蘇軾兄弟載喪歸蜀的船隻路過豐都縣,又看到了該縣平都山最高頂有座的漢時始建的仙都觀。想當年隨父出川時,父子三人還遊覽過此觀,仙都觀又名白鶴觀。


    丁母憂時返蜀,由於走的是陸路,史書上關於此次歸蜀的路途記載極少。


    但此次迴鄉丁父憂時,是在官家派船護送下走的水路。因此,路過一些名勝古跡時,一行人也可借觀覽之際上岸稍事休息。


    當蘇軾兄弟泊舟仙都觀所在的山下之時,有一道士還曾持陰長生石刻《金丹訣》,來找到蘇軾,以求辨別真偽。很可惜,蘇軾也莫之能辨,隻好建議道士見到後來人路過時再多多請教,並寬慰其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道長您總會遇到識貨之人的!


    這段時間,蘇軾忽然收到許安世的書信謝啟,得知小許一直以來竟對自己青眼相加,一時間也感到受寵若驚,趕緊迴了賀啟。


    賀啟中一邊慶賀許狀元的車馬旌旗之召,一邊還得與許狀元來共同哀悼英宗皇帝新逝的弓劍之悲。


    許狀元字少張,雍丘(今河南杞縣)人。此次與許狀元同科及第的進士,還有蘇軾少時就有過交往的彭山縣老鄉楊從。楊從,字存道。另外還有:


    方蒙,字達源,桐廬人。


    伍昊,字及籍貫無考。


    治平四年(1067)丁未四月,蘇老泉靈柩在二子恭敬虔誠的護送之下,順利地抵達了故裏眉山。


    到家之後,將亡父的靈柩安厝待葬停當,蘇軾就開始著手撰寫爺爺蘇序的行狀。“行狀”這一稱謂如今已不多見,它有點類似於今天對某尊長的迴憶性文章。


    這種行狀,俗稱稱“狀”,就是敘述死者世係、生平、生卒年月、籍貫、事跡的文章,常由死者門生故吏或親友撰述,留作撰寫墓誌或史官提供立傳時的依據。


    蘇軾翻閱了家父以前的藏書,找到了父親尚未完稿的祖父生平事跡的記錄,結合自己十二歲前關於爺爺的印象以及鄉親口中的評價,先把祖父的行狀補充完整,然後給曾鞏上了一道簡,求其為祖父撰寫墓誌銘。然後托同科進士鄧錧,將自己完善過的行狀交給曾鞏來作為參考。


    在家鄉守製的這段時間,蘇軾結識了剛剛卸任眉州丹棱縣的縣令趙庾(字成伯)。趙庾在眉山的臨縣丹棱縣任縣令期間,頗有政績,極為百姓稱頌,這無疑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後來,蘇軾出知杭州期間,與趙庾來往密切,直到蘇軾後來出知密州,趙庾又成了與蘇軾搭班的通判。


    大家知道,知州是一州行政、司法長官,通判起輔助、監督作用,知州政令需通判付署方能生效,通判可向中央直接報告知州的言行,兩者之間雖有品秩之差別,但互相並不隸屬。


    說得再直白一些,通判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用於監督知州的。


    但是,蘇軾卻與趙庾卻很能合得來,蘇軾心直口快,與人常常直抒胸臆,常常被別有用心的小人抓住把柄而被誣陷。但趙庾也是一位沒有城府、心胸曠達之人,所以做事勤勉、一心為公的趙庾自然就成了蘇軾長久的的朋友。


    九月十五,蘇軾在《蘭亭》摹本之後,勘誤了一些舛誤及錯別字,又發表了一些對《蘭亭》的看法,這是弟弟蘇轍得自河朔(古時候泛指黃河以北的地區)一帶的摹本。


    蘇軾認為:《蘭亭》的真跡中,“之”字有很多,但形態與筆法各有不同,這與當今的研究觀點如出一轍。另外,蘇軾還認為《蘭亭》意境方麵的亮點乃是曠達自然,而後來的摹本都難以企及,別說後來的偽作與仿品了。可見,書畫的作偽在蘇軾以前就已是“古已有之”的成例了。


    此時,勝相院的惟簡前來,求蘇軾給他主持的寺院寫一篇記文。


    惟簡俗姓蘇,眉山人,按族譜還是蘇軾的同族遠房後人。


    所以,據蘇軾後來的文中所言:惟簡是一位精明敏銳、勝過常人的僧人,當惟簡用佛門長老慣用的話術——比如常常把話題說的空虛玄遠、雲裏霧裏以防敗露,而一旦敗露他們就會把話題引入更為撲朔迷離之中——糊弄別人時,蘇軾就會用事先設好的局堵住佛門長老的退路,然後再連連詰問他們,使之麵紅耳赤。


    這種惡作劇式的“戲僧”伎倆,當然也是僅僅發生在過往較多較為親厚的僧人之間,其本身也許並無什麽惡意。對於後來所傳聞的蘇軾將某高僧遊說到還俗的境地,與此也是異曲同工,本身可謂也是一種笑談的成份了。


    十月二十七,父親蘇老泉的靈柩終於入土為安了。


    宋時眉州彭山縣安鎮的可龍裏,位於今四川省眉山市東坡區土地鄉公益村西。可龍裏的蟇頤山,別名蘇墳山,向東二十餘裏有處老翁泉。蘇老泉就被安葬於這裏,並與妻程氏夫人合葬,旁邊還有蘇軾原配夫人王弗的墓地。


    彭山縣因彭祖山而得名,古稱武陽,南接眉山縣(現四川省眉山市東坡區)。“老翁泉”或“老人泉”就是蘇洵的墓塋地,東坡晚年為紀念先人甚至自號“老泉山人”。


    因此到清末民初,章太炎在增修《三字經》時,就把其中的“蘇老泉,二十七”改為“蘇明允,二十七”,似乎已成定論。如明萬曆間學者張燧所編《千百年眼》一書,讚同郎瑛的觀點,斷定“老泉”是蘇軾的別號。不管“老泉”是父子倆誰的名號,我們已經知道,蘇軾的老家的確有著老翁泉這處景觀的。


    葬完父親,蘇軾的族人們又在墓地的周圍手植一大片青鬆翠柏,稱之為營塋。正是這次的手植鬆柏之舉,使得幾百年後的蘇洵墓被後人順利找到。


    據傳,自宋以降,經南宋、元、明四百餘年的變遷,蘇洵墓地的碑誌腐蝕剝落,失去了考查的依據。明成化年間,州守許仁曾奉命尋找蘇洵墓,先在蟆頤山前後找,未找到。後據記載及蘇軾詩:“老翁山下玉淵迴,手植青鬆三萬栽。”(《送賈訥倅眉》),於是,人們終於在可龍裏柳溪山中順利地找到了老翁井,從而找到了蘇洵墓,認明了蘇墳山的方位。


    冬月初四,皇上下詔求直言,四川閬中人鮮於侁(音身)時任蔡河撥發(掌撥發漕船的職官),應皇上的詔令,上書陳言十六件事。


    這個鮮於侁,文筆極佳,就連神宗也非常喜歡他的文章。鮮於侁與蘇家也是頗有淵源,蘇軾二伯父蘇渙在閬州任職時,就與鮮於侁相交甚厚,後來還給蘇軾傳閱過鮮於侁的文章。


    在去父母墓地的半道上,有一座院落叫“大池院”。臘月初七,上墳歸來的蘇軾在偷閑到大池院裏小憩時,還給此院題寫了廊柱。


    迴到家後,蘇軾還不忘給同年進士曾鞏去信,專門舉薦了姓黎和姓安的兩位同鄉讀書人。


    熙寧元年(1068)春,三十三歲的蘇軾再次致書同年進士兼好友的曾鞏,說自己的祖父蘇序老人家在家鄉德高望重但卻沒有為世所用,所以不能在天下展示自己的才能。還說有些古人也並不都能顯示自己的才能,然而還是有人能夠在後世揚名立萬,那是有人在替他們傳揚彰顯的緣故。好在自己的父輩蘇老泉已將祖父的經曆總結出來了,因此,希望曾同年能為祖父蘇序寫下一篇墓誌銘。


    四月初八,北宋學者、史學家、經學家、散文家、臨江新喻荻斜(今屬江西省樟樹市)人劉敞(字原父,一作原甫)病逝,享年五十歲。


    劉敞也是常和歐陽修、梅堯臣等大佬在一起happy的人物,此人對於蘇軾曾數度的提攜。在作考官時,他對蘇軾和章惇皆以國士待之。


    投桃以報李,蘇軾自然非常沉痛地為劉原父先生寫下了祭文,祭文中稱劉原父可謂是德行兼備的良師益友。當時的朝堂上,王介甫常常是“大言滔天,詭論滅世”,以自己掌握的經術妄自尊大,其他人等皆敢怒不敢言,惟有劉敞、劉攽兄弟敢於抑其鋒芒,這也是被蘇軾所看重的地方,因此在祭文中蘇軾特意提到了這一點。


    到了秋七月,距父親去世已經二十七個月了,蘇軾兄弟除喪——丁父憂正式結束。


    因為大哥蘇澹死的早,那時子孫們尚未成年,蘇軾那個嫁給杜垂裕的姑姑死後一直未曾安葬,蘇老泉臨死前就囑咐過蘇軾要好生安葬姑姑。


    所以,蘇軾一經除喪,就馬上安葬了姑母。


    後來蘇軾當了“大官”,後世子孫可以得蔭時,還把自己手頭的的一個“指標”轉讓給了大伯父蘇太白的曾孫蘇彭。


    丁憂三年,這是蘇軾為官後最後一次長時間的居鄉。此後一經投身於那波詭雲譎的官宦海之中,迴鄉,也就成了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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