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給古槐吟拿去。”


    雲綰看不慣有人比自己閑,伸手將采集的血液樣本遞給了洛槿白。


    “古槐吟就是那個穿朝花宗服飾,半死不活還要爬起來給人治病的男的。”


    她繼續低頭處理傷勢。


    不同於簡單的毒素造成的傷,盛晏清的傷口泛著一股陰氣和邪氣,很難不讓人多想。


    還是得先把對口的解藥研製出來。


    她微微蹙眉。


    思索間聽見身邊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不由得感歎劍修速的度就是快,是個合格的工具人。


    “針給我。”


    雲綰頭也不抬地伸手,她的藥箱就在一旁,翻翻就能找到。


    耳邊傳來木箱打開的聲音,餘光裏反射著冷光的針被特殊的獸皮包裹著,像是隱藏起來的毒蛇,蓄勢待發。


    雲綰從裏麵抽出自己想要的,紮人前還不忘在丹火上烤一烤。


    “你的情況特殊得多留幾天。”


    她施完針拍拍裙擺站起來,順手抽出腰間的玉簡給人發著消息。


    將玉簡塞迴去時偶然看見身旁一片雪青色的衣角。


    “方渚兮!?”


    她下意識往古槐吟的方向看去。


    或許是洛槿白太好用了,古槐吟幹脆把人扣下給自己當跑腿小弟。


    可憐的洛槿白忙得腳不沾地,隻是看他那樣好像還樂在其中。


    “我使喚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話?”


    明明是她不占理連人都沒看清就指揮上了,這會竟還理直氣壯地質問起來。


    “我見你忙得緊就順手幫幫。”


    方渚兮笑得很溫和,並不在意她倒打一耙的行為。


    “去那邊坐,我給他拔完針就給你看傷。”


    雲綰朝最裏麵抬抬下巴,剛好有個病人離開騰出個床位。


    “好,我先過去。”


    方渚兮沒有催她,和床邊的盛晏清點點頭打個招唿後就往那邊走。


    “你們認識?”


    盛晏清還是沒沉住氣出聲詢問。


    “這東西還把你眼睛毒瞎了不成。”


    雲綰觀察著施針的情況,抬手在某個穴位按了按。


    等到耳邊如願響起了細微的抽氣聲,她才鬆開手。


    “有什麽要說的自己找他去,我可不當傳聲筒。”


    雲綰抬眼,語氣兇巴巴的。


    “那我可以去找他打架嗎?”


    盛晏清微微前傾,眼睛又乖又亮。


    “你確定?”


    “我們和夕雪宗在秘境裏合作過一次,他懂得好多東西劍法也很厲害,我想和他切磋但又覺得這樣上去有些唐突。”


    “他想不想和你打架我不知道,但現在你們倆誰也出不去這個門。”


    “那······”


    “帳篷內禁止鬥毆。”


    雲綰拔下他腿上的針,“歇著吧。”


    盛晏清還想說什麽被眼前人一個手勢打斷。


    “我事還多,有不舒服再叫我。”


    “好。”


    他點頭應下。


    雲綰一邊清理著用過的針一邊往方渚兮那邊趕。


    “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忙,把藥給我我自己弄就行。”


    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得先看看你的傷勢才知道該用多少藥。”


    古槐吟表麵好聲好氣地勸著,心底暗暗發誓等麻醉藥起效他一定要一雪前恥。


    “你們丹修不是把脈就行嗎?喏,給你。”


    他把手腕往古槐吟麵前遞。


    古槐吟心裏已經開始罵髒話了,麵上還得擠出一副笑臉。


    “把脈主要是針對內傷,外傷還是得用眼睛看才更準確。”


    “醫術不精唄。”


    ······


    雲綰在旁邊看了好一會才想起這人是誰,是當初在五宗收徒時遇到的那條亂咬人的瘋狗。


    她上下打量一圈,雪青色的外袍更襯得他眉眼冷冽。


    果然跑到夕雪宗了。


    他對麵的古槐吟即將維持不住溫柔耐心的好大夫形象,從牙關裏吐出兩個字。


    “沈灼!”


    “幹嘛?”


    他抱臂看著麵前的丹修,“我說的有問題?”


    沈灼臉上的笑容近乎惡劣,似乎被古槐吟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取悅到了。


    “你們丹修······”


    話還沒說完,他整個身子突然失去平衡,直挺挺朝地上倒去。


    死了?


    古槐吟沒那麽好心伸手去接,目光落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上。


    占領那裏的少女神色淡淡,伸出的手還未來得及收迴。手指屈起指尖齊平,顯然對於打暈不聽話病患已經練到爐火純青。


    雲綰拿手絹擦了擦手,輕飄飄瞥了地上躺著的人一眼。


    “拖下去吧。”


    沒死啊。


    古槐吟心裏是說不清的遺憾。


    閉著眼睛的少年乖巧安靜,像是一捧在天光微亮時即將融化的雪,和之前毒舌叛逆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歎口氣,忽然又反應過來朝雲綰施施然離去的背影大喊:“我一個人拖啊?”


    “不然呢。”


    雲綰迴頭指了指自己。


    “一個管殺。”


    那纖纖玉指轉了個向又指向古槐吟。


    “一個管埋。”


    古槐吟:其實我也可以殺的。


    呸,他們是救死扶傷的丹修,不是什麽江洋大盜。


    雲綰走到方渚兮麵前時他正坐在病床上和一位問月宗弟子交談。


    兩個人都是斯文溫和的長相,湊在一起像是潑墨畫中的散仙在品茗論詩,好生愜意。


    她往原來空出的位置看去,那裏躺著一個劍宗的小弟子,正眼淚汪汪地看著縱驚春縫針,時不時還發出一聲怪叫。


    看見雲綰望過來,他不知是出於什麽奇怪的心理硬生生把那打轉的眼淚憋住了,抿著唇抬著下巴,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


    哭包劍修。


    雲綰在心裏默默下了定義。


    目光轉向已經停止交流的兩人,方渚兮垂眸看著她手裏擦得鋥亮的針。


    金屬的冷光襯得那雙手沒什麽血色,像是不化的千年寒冰,從骨子裏透出股涼颼颼的冷氣。


    “我也要紮針?”


    “得看具體情況。”


    雲綰收了那唬人的長針,用手帕擦了擦,“傷哪了?”


    “隻有胳膊上一處傷口。”


    方渚兮很上道地拉下肩頭的衣物露出有些猙獰的傷口。


    毒針紮得不深,甚至還來不及蜷縮就被人及時用靈力控製住,大半個落在外麵才顯得有些唬人。


    “我自己做了些處理。”


    方渚兮解釋道。


    雲綰沒忍住給他鼓掌順道拉踩一下那些不長腦子亂來的人。


    “你們看看人家。”


    她轉頭看向幾個喜歡畫蛇添足的病患。


    “正常人會用火烤,會把它往水裏泡,會連著肉一塊剜下來,會往上麵塗奇怪的藥粉嗎?多讀點書吧。”


    “我想著熱脹冷縮嘛。”


    “太疼了,我就想用涼水泡泡。”


    “藥粉很好用的,這可是我們宗門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寶貝,你不許這麽說它。”


    被點到名的紛紛辯解,某個人掀起一小塊布簾,探出個毛茸茸的頭來也跟著小聲嘀咕。


    “書上就是這麽說的。”


    “熱脹冷縮,虧得你還知道這詞。不知道你在考慮這麽深奧的問題前有沒有想過自己會先被烤熟的問題。涼水止痛倒是合理,但你要不睜開眼睛看看那水有多髒,是真不怕裏麵藏著的蟲子啊。還有你們兩個······”


    還未等雲綰逐一審判另外兩個拉布簾的拉布簾,用被子捂腦袋的捂腦袋,試圖在她冒出更難聽的話前捂住自己的耳朵。


    書讀得不多,掩耳盜鈴倒是學得挺好。


    雲綰眯了眯眼睛,決心迴去就給各宗長老匿名告狀。這群亂來的弟子再不增設一門急救課,遲早把自己玩死在秘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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