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曆七二一年九月十六未時,中州撥雲郡,撥雲城南郊


    中州撥雲郡是中州五郡之一,東接鳳鳴郡,西接雲州的安陽郡,南邊和雲都郡以元江為界,北接青石郡,撥雲郡的郡府即撥雲城,撥雲城位於撥雲郡的中心地帶,在雲都城西北方約六百裏,騎馬有五六天路程。


    撥雲城有一座高塔名曰福塔,其高度遠高於撥雲城的城牆,以至於無論從哪個方向來到撥雲城,未進城,先見塔,遠遠望去此塔仿佛直指雲霄撥弄流雲,撥雲城因而得名。


    撥雲城南郊,一人一馬疾馳而來,引人矚目,隻因馬髙人更高。馬上青年一身寶藍交領衣袍,用月白發帶簡單束了一個朝天的馬尾,劍眉星目,若不是風塵仆仆,整張臉看著十分精神。這個人就是從雲都快馬趕來的趙天龍。


    還未到撥雲城南門前的寬闊地帶,卻聽見兵器相擊聲傳來,趙天龍勒馬停蹄,翻身下馬,牽馬巡著聲音行去。不僅僅是兵器交擊聲,不時還有嘈雜的聲音傳來,聲音中互相辱罵居多。


    聲音是從南郊的一片小樹林裏傳出來的,趙天龍走近了才發現人不少,場外一群觀眾遠遠的看著,場中十來個人正在混戰,看那十來個人的服飾顏色,相互爭鬥的應該是兩撥人。


    兩撥人雖然都是以宅袖交領衣袍為主,且都是相似的長刀,服飾的顏色卻將兩撥人分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撥人全部身著銅綠色窄羞交領衣袍,刀法華而不實,攻擊力不足;另外一撥人身著墨黑色窄袖交領衣袍,刀法沒有太多的技巧,一招一式直接攻敵要害,頗有幾分血戰刀法的影子。趙天龍卻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人,上屆武道大會的一個對手劉征。


    原來第二屆武道大會的時候,十六進八以後,趙天龍和劉征對戰,趙天龍勝,劉征無緣前四,最終排名第八。一開始劉征根本看不起趙天龍,一來自己是率屬於獨孤氏的一大世家,二來大會在中州舉辦,坐擁主場優勢。可是後來,實力的差距讓原本略顯跋扈的劉征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才有了後來謙遜沉穩的劉征。劉征一身黑衣,頭發全部盤起,頭戴金冠玉簪,國字臉,嘴唇很厚。很明顯,一身黑衣的那些人就是劉家的人,劉家是撥雲郡新興世家,據說當朝兵部尚書劉文正是劉家的一大靠山和支柱,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一家的人趙天龍倒是不識,他和一群平民觀眾在場外觀戰,由於站的略靠後,並沒有人注意他。趙天龍也沒栓馬韁,拍拍馬頭示意馬兒自己去休息,自己則上前靠近一個雙手抱臂,嘴裏吧啦吧啦說個不停的中年漢子,此人似乎還有點見識。


    趙天龍遂靠近他問道:“這位大哥,那邊穿銅綠色衣服的是什麽人?”


    “誰啊,連撥雲城鼎鼎大名的梁家都不知道,”那漢子漫不經心的轉頭看向來人,看到一身江湖客裝扮,心下一驚,急忙賠禮道,“小的失禮,還望少俠勿怪。”


    “老哥怎的如此客氣,你還是和我講講這兩家人怎麽迴事吧。”趙天龍不以為意道,那中年漢子看見趙天龍並非兇神惡煞之人,脾氣也還好,心下稍安,開始給趙天龍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中年漢子一說梁家,趙天龍就知道了。原來這梁家也是撥雲郡的一大世家,和劉家不同的是,梁家在大厲王朝還沒建立起來時就已經存在於撥雲城,據說當年一開始並不支持獨孤家,直到天下即將大定才投靠了獨孤家。梁家的存在對獨孤家純屬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人家有意投誠,在天下還未大定之時,總不能將其拒之門外,讓那些還處於觀望狀態的勢力寒心。有這一層原因在,梁家的處境是越發艱難,眼看著就要被新興的劉家壓下去。


    當然這並不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原因,這次事件的原因是撥雲城南郊十裏處的一座采石場,這在以前隻是一座普通的采石場,可在最近,竟然在裏麵挖出了鐵礦,而且預測其儲量不小。之前這采石場投入財力物力不說,產出卻不怎麽高,梁劉兩家六四分的利益差別也不甚大,可挖出鐵礦就不一樣了,一成的份額也是十分巨大的利益。兩家的心思同時都活動開了,份額少的劉家自然希望另外給梁家一些好處以期在鐵礦的份額上均分,梁家自然不樂意。雙方一時未能達成協議,連采石場的生意也暫時擱置。


    “老哥的意思是說兩家就因為鐵礦的份額分配大打出手,不至於吧,還是說兩家一直以來就是這般水火不容。”趙天龍說道。


    “少俠說得是,梁家的處境越來越不妙,為了兩家的長遠發展,梁家家主還有意和劉家聯姻,就算不能壓過劉家,至少能維持一個平起平坐的局麵。”那漢子說道。


    “其實這也不錯啊,以和為貴,那為何發展成如今這番局麵?”趙天龍又問道。


    “就是,以和為貴多好,兩家這麽一鬧,搞得小的們也沒活做了,關鍵還是劉家的老太爺死得不明不白。”那漢子說道,感情這漢子和附近觀戰的平民都在采石場做工。


    “怎的又扯出個老太爺來?”趙天龍疑惑道。


    “哎,劉家的老太爺年近七旬,仍十分健朗,雖已經把家主之位傳給了長子劉坤,但這些年對大事還是時時過問。此事更甚,劉老太爺不僅親臨采石場查探,也是最希望梁家能均分鐵礦份額的人。可就在昨天,劉老太爺在去采石場的路上被人給殺了。”那漢子歎道,似乎這老太爺對工人們還不錯。


    “被殺了,那兇手找到了嗎?”趙天龍問道。


    “就是因為兇手沒有找到,兩家才如此,劉家認定是梁家下的手,梁家自然不甘示弱,示弱不就是不打自招嘛。”那漢子說道。


    “老哥說得是,那今天兩家人是偶遇還是約定在此決鬥啊?”趙天龍又問道。


    “都算是吧。”


    “都算是是什麽意思?”趙天龍更加疑惑。


    “哦,少俠所有不知,劉家的人一早就下了戰帖,今日到時辰找上門的時候卻沒見到梁家管事的人,聽說是到采石場去了,便一路找來,在這裏遇到便直接動上了手。”那漢子迴答道。


    “哦,原來如此,那郡府的人就不管嗎?兩大世家這麽大的事,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趙天龍說道。


    “郡府的人當然知道,不過郡府的人卻樂得讓他們鬥,無論誰輸誰贏,不僅郡府的利益絲毫不會受損,還可以間接削弱兩家的實力,他們自然坐山觀虎鬥。”那漢子不屑道。


    “話雖如此說,可畢竟是兩大世家爭鬥,若爭鬥升級,變成兩家全方位的爭鬥,對整個撥雲郡的安定並沒有什麽好處吧。”趙天龍擔憂道。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這或許就是說書先生經常說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那漢子說道。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從郡府的表現來看,似乎郡府也不敢得罪任何一家,獨孤家不怕,不能說撥雲郡郡守也不怕。從場上的打鬥來看,兩家都有人修練武功,雖然這樣的功夫在趙天龍眼裏並不算什麽,在郡守眼裏就不一定了,要是想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悄悄地讓郡守身首異處,估計兩家都還是有人可以做到。就算做不到,兩家相鬥對郡府始終沒有什麽壞處。最好是兩家鬥個兩敗俱傷,兩家都沒有人可以威脅到郡守。郡府最後才出麵收拾殘局,最好到那個時候郡府可以調動府兵壓服兩家,甚至在鐵礦這塊肥肉上多分一些。當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郡府沒有這樣的武力來同時壓服兩家或者任何一家。


    趙天龍一直在和漢子交流,眼睛卻不曾離開場中。梁家的人刀法雖然花巧不實用,卻有個人實力明顯高於其他人,在趙天龍看來可以和西門川一戰,雖然依然不被趙天龍放在眼裏,但放在場中乃至整個撥雲郡來講都算個高手,有這樣一個人在,再加上人數基本持平,劉家的人自然落在下風。畢竟任何功夫練到一定程度,一招一式均有絕大威力。


    “那個很厲害的梁家高手是什麽人?”趙天龍指著一人問漢子道。


    “他呀,是梁家的第一高手梁思桓,在撥雲郡也算一號人物。”漢子迴答道。


    “梁家也算是源遠流長的世家,怎的其他人武功這麽弱?”趙天龍問道,一旁的漢子聞言敬畏之心又多了幾分,至少在漢子看來,梁家的功夫已經不弱了,卻依然入不了這個青年的眼。


    “少俠有所不知,梁家世代經商,修練武功也不過近幾十年的事情,據說是這梁思桓拜師學藝,學成歸來之後又傳給家族子弟,因此兩家習武的時間長短應該差不多,也就這個梁思桓要強一些。”漢子解釋道。


    “劉家的人撐不了多久了。”趙天龍下結論道,一旁的漢子不敢言語,卻多少有些不相信,因為在外行看來場麵上劉家的人雖在下風,卻並沒有就要落敗的樣子。


    可就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沒過多久,梁思桓一人對戰劉家兩人還打倒了那兩人,他一騰出手來,就立馬殺向其他地方,劉家開始節節敗退,約半刻鍾後,劉家還站著的就隻剩劉征一人。趙天龍看那些倒地呻吟的,基本無性命之憂,因此他並沒有急著出手。


    梁思桓此時卻和劉征開始了單挑,梁思桓的用意也十分明顯,劉家最強的就是一個劉征,梁家是要徹底打服劉家,讓劉家再也不敢以武力和梁家叫板。梁思桓的功力比劉征稍強,落敗隻是時間問題,趙天龍對今天誰勝誰敗倒不甚感興趣,他想的是這件事該如何徹底解決,問題的症結還是在劉老太爺的身上,找出真兇才是問題的關鍵。


    就這麽一愣神間,uu看書 .uukansh劉征也倒下了,梁思桓收刀而立。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從梁思桓後方衝出一人,持刀朝劉征而去,趙天龍看得清楚,此人剛才傷在了劉征手下。此時的劉征已基本沒有還手之力,事發突然,連前麵的梁思桓都都來不及阻止,眼看那人持刀就要刺中劉征胸腹要害,人群裏已經傳來了驚唿聲,為數不多的婦女和小孩蒙上了眼睛。隻聽“鐺”的一聲,人群中又是一聲驚唿,原來是一個寶藍交領衣袍的青年從斜刺裏飛入場中,其速之快,快如電閃。連刀帶鞘往前輕輕一掃,行兇那人的刀被擊中後直接脫手飛出,那人一臉憤怒的看著眼前的高大青年,左手握著右手手腕,仍止不住顫抖。


    為防止事情惡化,趙天龍自然不得不出手。一個人站在對方十餘人人麵前,趙天龍仍然麵色平靜,這些人自然還不被趙天龍放在眼裏。


    “貿然出手,原諒則個,不過在下竊以為,天下事,以和為貴。”趙天龍揖手道。


    梁家本就不是真的想用武力解決這件事情,事情到這一步主要還是劉家被老太爺的死衝昏了頭腦。梁思桓看著麵前的少年,麵色沉靜,深不可測,連自己都不是他的對手,其他人更不用說。可對方此舉不知是偶遇還是劉家請來的幫手,須得將此事問明白。


    “少俠此舉何意?是要插手我兩家之事嗎?”梁思桓調整一下情緒,用責問的口吻說道。


    “前輩教訓的是,在下出手確實孟浪,在下隻是希望兩家能和和氣氣的把事情解決,幸好今天沒鬧出人命,否則就不好收場了。”趙天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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