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普通警察吧。”


    黎醉慢條斯理地將碗中那最後一點麵條用筷子輕輕挑起,平靜地問道。


    段憂銘微微一愣,隨即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聰明,怎麽猜到的?”


    “尋常民警的肩章有著獨特的設計,是豎直的線條,而且線條裏麵還鑲嵌著五星豆豆,但輔警的肩章,通常是 2 到 3 個拐不等,這其中的差別還是很明顯的。”


    黎醉咽下口中最後一點的食物,手中的勺子隨意地攪拌著麵湯:“我觀察過你們局裏的那些製服,肩章以及領帶顏色都有著細微的差別,而且我也從未見過哪個正規的警察局裏的人員會如此稀少,你們這隱藏的太不上心了。”


    段憂銘聽後,並沒有表現出太過驚訝的神情,隻是點了點頭,無聲的試探:“你對這些很了解啊,曾經專門去查過相關的資料?”


    “........”


    “帥哥,你不是普通人吧。”


    陣陣失真的話語突然在他耳邊響起,黎醉微微一怔,然後慢慢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隻有一片無盡的虛無。


    那道好聽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變得清晰了許多:“你看似沒有什麽明顯的漏洞,但你的鞋扣卻不經意間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們這偽裝有點不上心啊……”


    黎醉的眼睫輕微地顫動著,他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心跳開始加速跳動。片刻之後,他終於聽到了自己清晰鎮定的迴答聲:“沒查,有人告訴過我”


    段憂銘點點頭,識趣的沒再多問,低頭吃掉最後一點麵條。


    黎醉放下勺子,拿起旁邊的筷子,無意識地在那碗麵湯裏緩緩攪動著,內心深處那種既熟悉卻又模糊得讓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且漸漸脫離自己掌控的奇異感覺,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攫住了他的心髒,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爽還有...痛苦.....。


    這時,原本安靜地放在碗邊的手機突然開始不安分地劇烈震動起來,段憂銘連忙放下手中的動作,擦幹淨手將手機拿了起來並接聽,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周栗焦急的聲音:“段哥,你們現在在哪呢?”


    周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繃,那尾音之中還隱隱帶著一絲不太容易被察覺到的鄭重之感,話語也透過聽筒清晰地傳入了段憂銘的耳中。


    段憂銘隨口迴道:“隨便找了處飯館,對付一口,有事?”


    可下一秒,周栗幾乎是用大喊的聲音說道:“王奇自殺了!”


    宛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黎醉當機立斷,麻利站起身來急匆匆地出去提車,段憂銘則一邊安撫著周栗,一邊朝著老板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過來結賬。


    在老板娘慢吞吞地走來結賬的過程中,她的眼神不經意間瞥向了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碗,那碗麵上還殘留著些許白色的痕跡,似乎是剛剛攪拌過的麵湯。老板娘微微一愣,隨即忍了忍心中的疑惑,但最終還是沒忍住,趁著結賬的間隙,湊到段憂銘身邊輕聲打探道:“孩啊,你這朋友口味挺獨特啊,兩大勺白糖都加進去了,這都能吃完?”


    段憂銘動作極為細微,幾乎難以察覺到的一頓,仿佛隻是瞬間的停頓,但卻蘊含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情緒。


    隨即,他嘴角微微上揚,笑容如陽光般綻放開來,笑容中沒有一絲陰霾,純粹而燦爛,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的黑暗:“可不嘛,我這朋友就愛吃甜麵條。”


    老板娘在臨走前,像是被什麽吸引住了一般,忍不住朝著段憂銘投去了匆匆一瞥,嘴裏還嘟囔著些什麽,轉身離開。


    段憂銘靜靜地站在原地,原本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如果此刻老板娘還在這裏的話,她一定會驚訝得瞪大雙眼,剛剛笑的燦爛的年輕人竟然還會如此迅速地變換表情。


    段憂銘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手掌處的疤痕,疤痕已經存在很久了。


    許久之前他就開始對此產生了懷疑。當年他們一起慶祝生日,製作蛋糕的時候,他不小心將鹽錯看成了白糖,一下子加了將近半罐,那味道鹹得讓人發苦。


    當蛋糕端上桌時,大家都麵麵相覷,但還是強忍著將那口蛋糕咽了下去。到最後,實在是忍受不了那股鹹味,一個個都紛紛跑去廁所,嘔吐得昏天暗地。唯獨黎醉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從頭到尾都顯得那麽淡定從容,當時他還以為黎醉的口味獨特,與常人不同,可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在這個看似平靜卻暗藏玄機的社會中,連最基本感官都缺失、七情六欲淡薄的人,就仿佛是遊離於人類群體之外的異類。段憂銘有些不安,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市局——


    黎醉憑借著其出神入化的車技,穩穩當當且風馳電掣地駕駛著車輛,幾乎都沒花費多少時間,眨眼間便抵達了市局的門口。


    王奇的冰冷屍體已被妥善運迴,正靜靜地躺在屍檢台上,等待著專業法醫們的細致檢驗。四人也迅速匯合到了法醫科的門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的神情。


    “怎麽事?”段憂銘微微皺起眉頭。


    周栗的雙手一刻也未停歇,如靈活的機械手臂般在各種儀器之間快速穿梭,目光如鷹隼一般緊緊地盯著電腦屏幕。開口道:“死者王奇,在七點二十分的時候被人發現在家中上吊自殺。經過對現場留下來的腳印以及勒痕位置的仔細分析和研究,我們已經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性。並且,在他家之中,我們還發現了一種極為罕見的東西……”


    “發現了貓科類 l144 號基因藥劑。”楚席猛地推開法醫室的房門,手中提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裏麵裝著那個引起眾人關注的物品。他將證物袋舉起來,讓大家都能清晰地看到,然後接著說道:“從瓶內殘留的液體中檢測出了甲卡西酮溶液,這正是製作 l144 號藥劑的原材料,我們簡稱它為喵喵。”


    到目前為止,大致能夠確定劉麗可能是被誰所害,但段憂銘心中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一切似乎太過於順利了,按照常理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初次接觸到 l144 藥劑還是在整整一年前,那時候該藥劑才剛剛上市,就被各大分局注意到,但屢次碰壁,甚至死了幾個警察,現在這種死人了的案子,沒費多少人力,竟然就這麽輕易的找到兇手


    段憂銘下了決定,一把勾住黎醉的肩:“橙子我還是覺得不對,我和黎醉去對方老家走一趟,你去和弗老頭報告,發現問題趕緊通知人來協助。”


    “是!”邢宇橙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兩人快步離開後,不就林清玄也被周栗拖走去當苦力,現場隻剩下楚席二人


    楚席把東西收好,迴頭攔住準備去報備的人,瓷白的小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橙子是你的外號嗎,聽起來不錯,我能這麽叫你嗎?”


    邢宇橙忙著離開,隨口敷衍道:“隨便。”


    望著女人離開的方向,楚席慢慢拉直嘴角,輕哼一聲


    “……”


    薑和縣,寧俞村——


    兩人風馳電掣,速度快得仿佛能將空氣都撕裂開來,終於在太陽完全落山之前趕到了村口。


    此時的天空已經隱隱約約有些暗了下來,一抹淡淡的暮色如輕紗般籠罩著整個村莊。村口處,站著一個約莫七八十歲的老人,他頭發花白,滿臉皺紋,身形佝僂,看上去飽經風霜,應該就是上級特意派來給他們帶路的村長吧。


    老人看到他們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幾步邁到段憂銘跟前,手中緊緊握著那根粗糙的拐杖,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輕聲問道,對著段憂銘的方向問:“是段警官嗎?”段憂銘不置可否,正打算迴答,卻被一旁的黎醉一把拉到了身後。


    黎醉神色淡漠,猶如一尊雕塑般高高在上地盯著麵前這個矮小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緩緩道:“認錯人了,他姓黎,我姓段。”


    段憂銘看著黎醉的舉動,心中有些不解,但深知此刻不宜多言,便配合著沒有拆穿,隻是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從老村長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內心深處或許是在暗暗咒罵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家夥,但畢竟職位比他高,還是大城市的人,麵上還是保持著那份幹巴巴的禮貌,說道:“這樣啊,天色不早了,兩位快請進吧。”說罷,便轉身向村子裏走去,蹣跚的背影透露出一股歲月的滄桑。


    四周寂靜得可怕,仿佛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時不時會有一隻烏鴉發出沙啞而淒厲的叫聲,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冤魂之聲,在昏暗的樹林間迴蕩著,更增添了幾分陰森恐怖的氛圍。


    兩人默默地跟在老村長身後,走了許久,終於在一處破敗不堪的小房子前停下了腳步。白天的時候已經有人來過這裏,周圍被拉起了一道道警戒線,在這漆黑的夜晚裏,顯得格外醒目和陰森,仿佛是一道無法跨越的界限,將他們與外界隔絕開來。


    冷風如刀子般迅猛地襲來,那股寒意仿佛能直接穿透人的骨髓,老村長原本就有些佝僂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雙腳如同生了根似的,堅決地不肯踏進屋內半步。他轉過頭,滿臉關切地對黎醉問道:“兩位啊,這時間確實也不早了,要不就上我家先吃個飯吧,暖暖身子再繼續忙?”


    “不用。”


    老村長:“...........”


    “黎憂銘”上前一步,臉上掛著得體的客套笑容:“這也沒什麽可查的,我們就是奉命來領導這裏的事情,隨便看看,迴去也好向上麵交差呢。”


    老村長聽了,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自己滿是皺紋的臉,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過了片刻,他突然露出了一抹明白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笑著說道:“奧奧,我懂了,兩位放心,我一定跟你們領導多美言幾句,讓他知道你們辦事認真負責。”


    段憂銘見狀,輕輕彎起嘴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卻並沒有說話。他深知這位老村長的心思,也不想過多解釋什麽。


    待打發走了人,兩人默契地戴上鞋套和口罩,撥開警戒線,大步邁進了屋內。


    屋子看起來已經有很多年了,歲月的痕跡在每一處角落都清晰可見,有些地方已經破敗不堪,牆壁上斑駁的油漆仿佛在訴說著主人在這裏生活的動作。一股濃鬱的腐爛發黴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黎醉獨自一人靜靜地來到了略顯空曠的廚房之中,一股若有若無的細微甜香味兒,悄然地傳入了他那敏感的鼻尖之上。這股甜香卻如曇花一現般,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從某種奇特的程度上來說,獸類所具備的直覺似乎總是高於人類那般。盡管屋子在他的授意之下沒有開啟燈光,但憑借著獸類那異於常人的超強視力,他依然能夠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清晰地看清一切事物的輪廓與細節。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原本若隱若現的甜香味兒竟然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濃鬱起來,那味道之濃烈,簡直讓人有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仿佛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吸引著,黎醉挺拔的身軀緩緩地俯下身去,動作輕柔得就像是生怕驚擾到什麽一般。接著,他輕輕地伸出手,將那扇陳舊的木質櫃門緩緩地拉開。


    門內深處,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仿佛是一個無盡的黑洞。


    段憂銘仿佛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靠近到了黎醉的身後。當他那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漆黑如墨般的隧道之上時,心中不禁微微一凜,並未有絲毫猶豫,緩緩地蹲下了身子。


    此時的黎醉,就像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屏障,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段憂銘的麵前。他輕輕打了一個手勢,那動作雖看似隨意,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無聲地命令著身後的人原地待命。


    段憂銘真真正正的愣住了,熟悉的動作映在他淺色的瞳孔中。


    他看見對方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把開了刃的鋒利匕首,匕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仿佛要將周圍的空氣都切割成碎片。聲音如同夜梟的哀鳴,在寂靜的隧道中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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