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在脖頸上的利刃讓女子全身猛地一抖,臉上的汙垢遮蓋不住茫然。


    但緊接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卻升起了迷惑。


    他麵帶茫然地晃了晃頭:“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兒的……”


    “不知道?”


    薛超大聲質問,如被點燃的炮仗一般衝上來。


    “敢裝傻?西涼女,你們這些異邦人個個狡猾如狐,舌燦蓮花,這副樣子竟還敢矢口否認?”


    楊越眼神微微閃動,卻收迴了佩刀,默然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他的確表現得很奇怪,明擺著害怕,但又沒有絲毫狡黠或謊言的痕跡。


    那種困惑和怯懦,倒更像是個真正迷路的無辜之人。


    “大哥,你不會真信了他的鬼話吧!”


    薛超眼見楊越沒有追究的意思,急得直跺。


    “失憶?再聽都荒唐!依我看,這女人肯定是個探子,咱們直接一刀結果了,免得留下禍根!”


    楊越盯著女子的臉,徑直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呆呆地站著,下意識搖了搖頭:“我……我不記得了……”


    聽到這句話,薛超徹底失控,一副怒極的樣子:“


    他都說了不記得,還問個什麽勁?別再廢話了大哥,這種情況除了殺幹淨,沒其他路!”


    然而楊越卻製止了他。他抬手輕輕向下一壓,聲音雖低卻有股無形的威勢:


    “慢著。”


    楊越站在原地,微微俯身,將女子的臉抬起,神色平靜卻藏著一絲審視的銳利。


    他驟然伸出手,捏住女子的下巴迫其張嘴,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那女子猛地顫了一下,試圖後退。


    但他的手被綁著,動作不過是徒勞無功。


    他琥珀色的眼睛裏湧出慌亂,卻又不敢掙紮太過。


    “別動,”


    楊越淡漠地開口,手上的力道穩如磐石,漸漸拉開了他的口腔。


    “有意思……”


    楊越低聲自語,放開了女子的下顎,轉身時那柄佩刀輕輕在桌角敲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他看向身旁的隨從兵士:“把他帶下去,好生看著,且不準擅動。”


    薛超渾然不解,一臉不耐:


    “大哥,您這是唱的哪一出啊?他分明就是西涼餘孽,還用費這麽多唇舌?依我說,直接按規矩處理了得了,省得夜長夢多!”


    楊越卻隻是微微側過臉,對薛超投來一抹不輕不重的眼神:“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不是普通人。”


    “哈?”薛超愣了愣,“不是普通人?他又瘦又破,哪兒不普通了?”


    楊越揉了揉眉心,刹那流露的疲憊被眼底的冷峻遮掩得幹幹淨淨,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用低沉的嗓音緩緩解釋道:


    “剛才我看他牙齒,發現上麵有明顯的腐蝕痕跡——像這樣的小民家的女子,平日裏能吃頓飽飯都困難,會有機會接觸這麽多糖嗎?”


    薛超被這麽一說,先是愣了幾秒,隨即滿麵狐疑:


    “難道……他是——”


    “貴族。”


    楊越直接道破。


    “不管是出身西涼還是東海,他如此模樣深夜四處遊蕩,顯然是和人失散了。還有一點,若他真是探子,他的心思絕不會這麽慌亂,言行無不透著一股虛實難料的本能愚鈍。帶著這樣的俘虜,或許對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大有助益。”


    聽到這兒,薛超神色一滯,皺著眉咕噥:


    “萬一他是個裝傻的高手呢?”


    楊越微微一笑:


    “高手?若他真有這手本事,那我更看重他點。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該冒失下決定,把他留下來,我有用。”


    眼見楊越態度堅決,薛超也不好再多辯駁,悻悻然地撇嘴,嘴裏嘟囔道:


    “真邪門……這年月滿地野草,也能淘出這等貴重玩意……”


    不過轉念他又皺眉,繞到楊越近旁,低聲說:


    “大哥,那縣令的事兒……咱們到底打算怎麽處理啊?總不能真受了那群狗官的閑氣,忍到啥時候是個頭?”


    縣令二字像激起了楊越平靜水麵中的一個漣漪,他神情中的慵懶和淡然霎時被寒意填滿。


    他緩緩張了張嘴:“忍?薛超,你覺得楊某人是那種窩囊廢?”


    薛超後知後覺嗅到了一絲殺氣,本能打了個寒顫:


    “那大哥打算……”


    楊越一步步踱到案桌前,隨手把玩著刀柄,目光直逼薛超的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輕聲道:“殺人。”


    薛超瞪大了眼:


    “……什麽?”


    “殺人,自立。”


    楊越抬起眼,語氣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薛超喉結滾了幾下,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大,大哥……這,這玩笑可開不得啊!殺誰?誰又能容得下咱們在東海縣自立?朝廷那邊若是……若是……”


    “朝廷?”


    楊越抽出佩刀,刀鋒在昏暗的燭光下閃爍著懾人的光亮,他眼中寒芒彌漫。


    “眼下東海縣中,除了打著朝廷名號橫行霸道的那些蛀蟲,還有誰?我們困於此地,隻能眼睜睜看糧草盤剝殆盡,士兵整日啃草根度日?既如此,倒不如舍棄那張破旗,換個活得更舒坦的法子。”


    薛超一時間呆若木雞,腦子裏仿佛被什麽炸裂的東西擊中,一片混沌,連站姿都變得有些僵硬。


    等他勉強反應過來,聲音都在顫抖:


    “自立?……這,可是反了啊,大哥!”


    楊越挑眉,牽起了嘴角,冷冷一笑:


    “反了?嗬,你到現在還沒看清楚麽,朝廷已亂,天下將分。我們不過是先走一步。而且,是死守東海,枉送性命?還是以命搏命,殺出一條血路——薛超,這是我的問題,也是你的選擇。”


    他的話音落地時,沒有再多看站在原地遲遲未語的薛超一眼。


    大廳內,燭光搖曳,映著楊越的刀。


    而薛超臉上的表情則完全僵住了,嘴巴張開數次,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薛超僵立片刻,臉上的表情猶如被夜風冷卻的蠟像。


    他咬了咬牙,半晌擠出一句話:


    “大哥,我跟你幹吧!反正……橫豎都是個死,活舒坦一天算一天!”


    “好!”


    楊越握住薛超的肩膀,拍了拍。


    “別擔心,咱們不會白剃頭擔風險。眼下局勢膠著,但全看花三能不能給我們捎來消息。等把爾朱罕的部隊趕出去,一切就按我們的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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