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鹿,馬鹿……”


    林默迴家的路上,一直念叨著這倆詞兒。


    想弄鹿子其實不容易,首先得找到水草豐沛的地界兒。


    而鹿子並非大規模群居的,頂多三五一群。


    再加上現在已經深秋,再過個把月就入冬了。


    冬天的東北,河道都要結老厚的冰凍,鹿子會因為需要找水源而跑到嶺子深處。


    那不是人能輕易深入的地方,極有可能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所以想弄鹿子換驢子,這幾天就得麻溜的了。


    村裏因有人氣兒而還算不那麽冷,但嶺子裏卻不是這迴事兒,越往嶺子深處走就越冷,興許可能裏頭早已經開始下雪了。


    一路走一路琢磨,林默路過了生產隊。


    秋收過後,責任田裏就已經沒多少村民在這忙活掙工分了。


    林默環顧冷清的責任田周圍,無意間瞥見了啥?


    蘇筱筱正跟一堆小孩兒一塊兒,跟那些犢子知青圍一堆呢。


    居然還在跟他們說說笑笑?


    這景象看得林默肚子裏來火。


    旁人不知這些犢子的真麵目,他林默可太清楚了。


    一群冠冕堂皇、空有一張斯文人皮的臭癟犢子。


    “這本書是高三的,你看不懂的,借了也沒用。”


    “初中的書咱哪有啊,咱們都讀完初中多少年了。”


    林默怒氣衝衝地朝蘇筱筱走去。


    走近了一些後就聽見他們在說啥了。


    “那高一的有麽?”


    “沒有,隻有高三的。”


    原來是在跟他們借書。


    “除非……”


    就在林默自行消火時,一名男知青臉上堆著笑,忽然賣起了關子:


    “咱家裏還留著初中教材呢,你要是真想要,就抽空跟咱一起,去縣裏咱家拿。”


    借書,還跟你一起去你家?


    瞅著那一臉正經禮貌笑容、話音卻藏著十分不正經意味的男知青。


    林默捏緊了拳頭。


    “那你啥時候有空?剛好隊裏的驢車有空閑了,咱們可以……”


    這蘇筱筱居然傻不愣登,看不穿男人肚子裏的盤算。


    林默當即開腔打斷了他們:


    “筱筱!”


    “你迴家去,我有事跟你說。”


    林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直接把蘇筱筱給拉走了。


    在不遠處悠閑坐著磨洋工的許鎮庭,實則是為了待在村道附近,能悄悄觀察清楚林默的每日收獲。


    剛才林默拎了好幾個沉甸甸又活蹦亂跳麻袋,還是用扁擔挑著去村長家的。


    一眼看穿是去賣兔子的,而且數目還是十幾隻。


    許鎮庭遠遠的睨著倆人,嘴裏似笑非笑的冷哼一聲。


    林默知道蘇筱筱顧慮名聲,將蘇筱筱拉走沒多遠就停下了:


    “你先迴家,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林默說完就跑了,讓蘇筱筱有點疑惑。


    林家家裏,林大娘感覺不方便醃鹹魚,怕又有人進來,就隻能幫著敲鬆塔。


    小花摳鬆子摳的手指頭都腫了,稚嫩的手掌上也起了層繭子。


    但是嘴裏卻在念叨著“七十”、“七十”、“七十”。


    抬眼瞅見親哥迴來了,小花蹭得站起身,雙手往褲子兩側一擦,手就伸到了林默臉前:


    “20隻兔子,100塊錢。”


    小小年紀的小花,被林默陰影成了守財奴,甚至都不敢讓錢在林默兜裏多待,生怕下一秒就飛跑了。


    “啊……”林默聽從地掏兜,一百塊錢摸出來後,他緊接著就請求似的說道:


    “那啥,筱筱想上學呢,可是蘇大爹不太樂意,因為太花錢。”


    “咱要是能湊湊……過些年你不就有了個大學生嫂子了?”


    聽見這話,小花的小臉冷漠了下來。


    沒成想,還以為小花會無情拒絕,誰知小花沒猶豫多久就開腔反問他:


    “你真打算供筱筱姐上學?”


    “嗯嘛!”林默連連點頭。


    小花在心裏暗暗打量自己這不靠譜的親哥。


    這些天的改變她是眼瞧著的,眼下又想幫助筱筱姐上學。


    對親哥的改觀已在潛移默化。


    比起那個薑穎,小花心裏更喜歡筱筱姐,可正是因為喜歡,她才不想筱筱被親哥給糟蹋了。


    “聽說高中要上三年,每年都不老少錢呢。”小花嘟囔一聲。


    “對啊,所以咱才尋思,提前把部分禮錢給筱筱,讓她能先讀書去。”


    小花聽著話,肚子裏在猶豫。


    猶豫半晌,她才眼神警告地睨了親哥一眼。


    進到屋裏,把藏起來的錢給拽出來。


    “你不許糟蹋筱筱姐,要對她一直這麽好,這樣我就沒有意見。”


    說話間,小花又數了數錢。


    留下25塊錢墊家底兒,那100塊錢摸出來遞給了林默,眼神一直是提防的瞅著林默。


    隨時都想把錢給縮迴來。


    “咱也想上學的……”小花嘟囔出了心裏話,這錢攢下來是想給自己上學使的。


    聽見這話,林默心裏一頓心疼:


    “哥盡快弄個驢迴來,有驢了,哥就帶你去鹿鳴村報名上小學去。”


    手裏頭拿下了二百塊錢,林大娘也沒意見,就是稍微昂頭瞅了倆人一眼,就又繼續敲鬆塔。


    林默再來到蘇木匠家裏時,蘇筱筱不知道他找自己是要做啥,已經眼巴巴地在家等了好一會兒。


    真瞅見人過來時,走路的動靜幹練又利落的林默,莫名叫蘇筱筱看得滿心歡喜。


    奇怪,走個路都這麽帥氣的。


    “蘇大爹在家不?”林默肚子裏全是高興,都沒注意到蘇筱筱的小臉有點紅。


    “找我啥事兒?”


    蘇木匠冷冰冰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之前林默預付了五十塊錢買窄口竹簍,這叫老兩口天天都在忙著編竹簍。


    但倆人的雙手再咋利落熟練,一天下來也隻能編出來二十多個。


    林默想到肉凍子是穩定要供給村長的,而家裏的盆子桶子就那幾個。


    那種用木板拚接、再以鐵絲纏著緊箍的木盆就很好使,而且木盆也是更要求手藝的技術活兒,價錢要去到二塊錢一個。


    林默就先跟蘇木匠說了一嘴,剩下的錢給他做木盆吧。


    冷不丁間,林默的手從兜裏掏出來遞到蘇木匠臉前。


    手心裏是一遝子十元大鈔:


    “蘇大爹,咱想供筱筱讀書。”


    “距離來年中考還有大半年,這二百塊錢給筱筱買書用,用來預習考試。”


    以往,林默一出現在眼皮子底下就準沒好事兒。


    而現在,他一過來就是掏錢出來。


    蘇木匠瞅著那老厚一遝的大鈔,眼珠子裏全是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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