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站起身,盯著那扇正在不斷變形的門。


    孔昭意朝著溫曉芸招了招手,溫曉芸夫妻兩個動作默契地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退到孔慧茹身邊。


    俞寧俞呈迴想著樓上那些可怕的怪物,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連聲叫著擋在最前麵的長生和孔昭意。


    “你們快迴來!它們很可怕!”


    長生迴頭看了看這兩個經常跟著自己一起玩鬧的小豆丁,輕輕笑了一下。


    “閉上眼睛。”


    兩個小孩就像是被設定了某種指令一樣,立刻閉上了眼睛嘴巴,乖乖地待在父母懷中。


    孔昭意拿著自己的長刀,又拿出上一世在基地給長生換的槍。


    “要用這個麽?”


    長生看見那把槍,眼神十分溫柔。


    她記得為了這東西,孔昭意出去殺了三個星期喪屍,攢了一大堆晶核背迴當時暫住的基地,就為了給她換這把槍。


    這槍是末世後改造的,子彈打進生物體內,會瞬間釋放高壓電。


    能瞬間致命,但是不會血肉橫飛。


    因為她不喜歡見到血肉橫飛的場景,所以孔昭意特意買了這麽一把武器送給她。


    長生目光眷戀地看了看那把刻著她名字的槍,但還是搖搖頭。


    “不用,打她用不上這個。”


    說罷,揚了揚手裏那把匕首,是之前在西北角門裏,孔慧茹塞給她的。


    孔昭意擔心匕首會讓長生身上沾血,想攔住她。


    但是長生盯著孔昭意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能永遠都怕。”


    孔昭意愣住了,便不再阻攔。


    其實長生的身手很好,或許是因為上一世總是和康樂一起打配合,所以她總是像貓一樣敏捷,最喜歡從一些刁鑽的角度出擊。


    隻是從前她很不喜歡近身搏鬥,孔昭意也隨她,所以才弄了一把槍給她做武器。


    長生會為了孔昭意和康樂以命相搏,生挖喪屍王的腦子;孔昭意也會仔細嗬護長生一切不尋常的小習慣,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長生隻是看了一眼那扇嚴重變形的門,它就散做顆粒消失了。


    門外,胸前一大片血汙的“長生”坐在一個壯碩的牛頭人肩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內的長生。


    但真正的長生才是主體,“她”下意識地不敢與之抗衡。


    隻能將一腔怨氣都轉移到孔昭意身上,一雙眼噴火似的盯著她。


    如果這個女人沒有把主體放出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早晚能把這幾個人的能量都抽幹,然後再一點點取代主體。


    這次趁著主體的精神力受到傷害,拚命吸取能量,攪亂主體的意識海,“她”才成功分化出來。


    隻要在這個幻境裏能得到足夠多的能量,“她”就能徹底壓製主體,占領現實世界的身體,成為真正的人。


    陰暗麵“長生”在心裏罵的正歡,殊不知,“她”的內心活動都被主體長生所知。


    長生皺了皺眉,覺得有些莫名。


    “你想取代我?你成了真正的人有什麽用?要做什麽?”


    而陰暗麵“長生”聽了這話,雙眼通紅,像是要滴血一般。


    “你做了那麽多年的人,你當然不渴望,身在福中不知福!”


    長生攤開手,聳了聳肩。


    在遇到孔昭意之前,長生從不覺得做人有什麽好的。


    平庸的人隻能碌碌無為一生,平凡地活著,平凡的死去。


    活著的時候無人在意,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


    而特殊的人不是對別人開膛破肚,就是和她一樣被別人開膛破肚。


    永遠都是在互相傾軋。


    這有什麽好的?


    而遇見孔昭意和康樂之後,她也隻是想和她們兩個多待些年歲,等到她們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長生也會選擇消失。


    重生迴來之後,長生偶爾也會想,她會和孔昭意一起重生迴來,或許也是因為老天知道她離開姐姐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所以,老天給了她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長生淡然地站在那,這種態度讓陰暗麵“長生”更加憤恨。


    “她”的雙眼越發紅了,眼角也好像真的要流下血淚了。


    從牛頭人身上跳下來,“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長生,這個“她”羨慕多年的主體。


    “她”渴望成為真正的人,擁有自己的身體。


    可她的主體擁有“她”渴望的一切卻從不珍惜。


    這不公平!


    “她”對著長生揚起一個得意的笑,緊接著,就操控著一個縫合怪快速飛向長生。


    但“她”並非是要用這個東西砸向長生,而是在快要接近長生的時候,捏爆了那個縫合怪。


    暗紅色的血肉黏膩地淋在長生的身上。


    “她”得意一笑,同為一體,“她”自然知道主體的弱點。


    長生抹了一把臉上的汙血,摘掉了粘在頭上的肉塊。


    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怎麽會想出這麽惡心的攻擊方式啊……”


    “幸好不是現實,不然這麽多血跡很難洗幹淨的……”


    長生目光平靜地看著一地血肉,沒有感受到熟悉的反胃。


    隻是慶幸這些髒東西不是真的弄髒了姐姐媽媽給她準備的漂亮衣服。


    抬頭看見“她”得意的笑臉,長生也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下一秒,長生出現在“她”的身後,扭斷了“她”的雙臂。


    而那一聲痛唿還未來得及出口,長生又一腳踹斷了“她”的右腿。


    “你應該慶幸,這個幻境在構建時借助了媽媽的力量,否則你真的會弄髒我的衣服。”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姐姐和媽媽給我準備的衣服麽?”


    “你知道那些衣服穿在身上有多舒服麽?”


    “媽媽每次都會把衣服烘得香噴噴暖唿唿的才送來給我。”


    “你要是弄髒了我的衣服,我會讓你比徹底消散還要痛苦千萬倍。”


    此時的“她”被長生牢牢地控製住,雙眼驚恐地瞪著。


    “她”四處偷取的所有能量都在一點點流失,迴到它原本的來處去。


    長生掰著“她”的頭,轉向孔慧茹的方向,俯下身,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給我媽媽道歉。”


    “她”渾身顫抖著,嘴巴不受控製地說:“對不起!”


    孔昭意看出來長生是有些生氣的,但沒想到這個生氣的理由居然是怕衣服弄髒了不好洗。


    想著上一世,她們四處趕路,兩人一貓都髒得像山裏的野猴子一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長生看見姐姐笑了,不知道怎麽了,也跟著笑了一下。


    笑過之後,長生蹲下身,麵對麵地看著有口不能言的“她”,看著她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


    “你是我年幼時因為恐懼而產生的。”


    “但是我現在不怕了,我記得我的媽媽,也擁有現在的媽媽,有姐姐有康樂有平安,還有其他人。”


    “我的人生會更好的。”


    “我不會再害怕了。”


    長生認真地盯著“她”,把自己平穩的情緒傳遞過去。


    那雙幾乎要流出血淚的眼睛也逐漸平靜,不再帶著瘋狂和惡意。


    “她”的身體陡然一鬆,跪坐在原地,艱難地開口:“真的不會再害怕了麽?”


    長生手裏摩挲著孔慧茹塞給她的那把匕首,點了點頭。


    “嗯,不怕了,會有家人保護我的。”


    “我也會保護我的家人。”


    確認過長生眼中的認真不似作假,“她”閉上了雙眼,將體內最後的能量釋放出去。


    然後,化作白色的顆粒,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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