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自強。”


    即使聽見孔昭意叫著從前的名字,“祂”也隻是呆滯著,顯然是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何處來。


    再次拿出長刀,用刀尖撥弄這“祂”的下巴。


    “你吞掉了我的陰暗麵,還想取代我,你配麽?”


    “藏在我的意識中,看著我折磨你七年前的肉體,看得爽不爽?”


    “不論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你都要死在我手裏。”


    “你該上路了。”


    說罷,隻見刀刃寒光乍現,刺穿了“祂”的心髒。


    孔昭意垂眸,盯著這張有著陳自強眼睛和自己嘴巴鼻子的臉,心中泛起一絲惡心。


    皺著眉,將刀擰了幾圈,徹底將“祂”的心髒絞碎。


    那具身體逐漸變得灰白,臉上的五官也逐漸模糊。


    最後,整個人都漸漸消散。


    孔昭意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從前陳自強毒打她和孔慧茹的時候,就喜歡借著怒氣爆發,一頓亂拳快速砸下來。


    密集的攻擊打的人毫無還手餘地。


    現在孔昭意再次對上融合了陳自強靈魂碎片的“祂”,也用這種方式了結了“祂”。


    看著逐漸消散的“祂”,孔昭意不禁自嘲一笑。


    她知道,有些基因中帶來的東西是很難輕易改變的。


    但,這並不一定就要全盤否定。


    孔昭意繼承了陳自強的狡猾,也繼承了他的演技,這讓孔昭意在初入職場的時候能夠快速適應,保護自己。


    而陳自強基因中繼承來的狠戾,也讓她在末世中,能跌跌撞撞地活了很久。


    隻不過她沒完全變成陳自強那種自私惡毒的人,除了這些年受過的教育之外,也因為從孔慧茹那裏繼承來的善良。


    其實,年少叛逆的時候,孔昭意也曾十分埋怨孔慧茹。


    那時候的她認為,如果孔慧茹是個能立得起來的人,她們娘倆就不用被陳自強欺壓這麽久。


    孔慧茹勤快又善良,上進又能吃苦,她們娘倆的日子一定會更好的。


    可是孔慧茹不願意離開那個家,小小的孔昭意並不理解孔慧茹的軟弱。


    隻是後來,長大的孔昭意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永遠是複雜的。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善良,那你勢必要接受她可能是軟弱的。如果你欣賞一個人的天真,那也要包容她時常冒出來的傻氣。


    孔慧茹不完美,她是善良的,但很多時候又很窩囊軟弱。


    但她一直在盡自己的力量托舉孔昭意。


    否則,孔昭意高中被老師霸淩冷待,得了嚴重的胃病,成績一落千丈的時候,陳自強就會逼著她退學嫁人了。


    是孔慧茹晚上下班後,還會去燒烤店打工,辛苦工作到12點迴家,攢下了一筆錢,瞞著陳自強,送她去首都看最好的醫生。


    可孔慧茹依舊會把有陳自強的那個家,看做是她們的歸宿,也依舊會要求孔昭意對陳自強低頭。


    所以孔昭意對孔慧茹的心情一直很複雜。


    時代不同造就了她們兩代人之間的觀念注定不同。


    孔慧茹小的時候依靠太外公太外婆,後來依靠陳自強,她一直活在別人的期望中,依靠著別人,從沒想過自己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尤其是太外公太外婆去世之後,她就更加惶恐,下意識以為陳自強就是她餘生的依靠。


    但她沒想過,在確定孔慧茹娘家不會再來人撐腰後,她視為依靠的陳自強,會成為她人生中新的暴風雨。


    孔昭意想,或許孔慧茹也曾後悔,也曾無助。


    隻是那個時候並沒有人告訴過她,女人可以僅靠自己就能過好日子。


    其實仔細想想,孔慧茹並不是個例,她隻是那個時代女性的縮影。


    所以很多時候,即使孔慧茹怯懦,即使孔慧茹在教導孔昭意低頭換取生存空間,孔昭意也還是沒法徹底恨上自己的母親。


    她不是主觀上要拖累孔昭意,隻是她並不理解“她也可以獨立”這件事,她的思維早就固化了。


    而對於孔昭意來說,這個世界上,隻有孔慧茹是和她血脈最親近的人了。


    當孔昭意長大後,開始自己麵對這個世界,她開始逐漸明白孔慧茹盡力給她的托舉,是孔慧茹在那個狹小的“井底”,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起碼,孔慧茹二十幾年如一日地擋在她的身前,接住了那些“拳頭”。


    起碼,孔慧茹沒有阻止她走出那個爛泥一樣的家。


    所以孔昭意不能,也不願意,在踩著母親的肩膀爬出“井底”之後,一腳將母親踹迴“井底”的爛泥裏去。


    孔慧茹用自己的方式托舉著她,她也會學著孔慧茹從前那樣,推著母親往前走的。


    或許是斬斷了心魔,孔昭意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


    她低著頭,雙眼放空地盯著“祂”消失的地方。


    這下,也算是徹底報仇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一絲一毫的“陳自強”了。


    身後角落裏,微弱的唿吸聲不知道什麽時候亂了。


    孔昭意這才意識到,溫曉芸那幾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過來了。


    迴過身,就對上了一大兩小三雙水靈靈的眼睛。


    溫曉芸和兩個孩子在“祂”放下鐵鏈的時候就已經清醒過來了,她們一直在空間屏障內看著孔昭意。


    看著她渾身戾氣地揮拳,看著她盯著消散的“祂”一直出神。


    孔昭意盯著那三雙滿是擔憂的眼睛,倏然一笑。


    見孔昭意笑了,溫曉芸也放下心來。


    孔昭意笑著揮了揮手,撤掉空間屏障,俞寧第一個跑過去抱住孔昭意的腿。


    “姐姐,你好厲害!打得壞人不能動彈!我都看見了!我以後也要變得和姐姐一樣厲害!”


    捏了捏俞寧的臉蛋,看見她嘴角還帶著幹涸的血跡,語氣軟了三分。


    “還有哪裏疼麽?”


    俞寧搖了搖頭,小手拍著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現在不疼了,但是剛剛突然就覺得我被火箭撞飛了!”


    小孩子稚嫩的話語讓人忍俊不禁。


    溫曉芸也牽著俞呈走到孔昭意麵前,眼睛上下掃視了一圈,沒發現明顯的傷口,神情也放鬆些。


    雖然孔昭意之前就已經告訴過她,在幻境中的傷不會致命。


    但親眼見識過孔昭意打起架來,狠戾的招式,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擔心她受傷。


    剛才溫曉芸明顯注意到,對方後腦砸在地上的時候,孔昭意的身形也晃了一下。


    走到孔昭意側後方,看了看她的後腦完好無損,連一點血跡都沒有,溫曉芸才算徹底放心。


    見孔昭意眼神裏有些莫名其妙,溫曉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剛才看見你晃了一下,祂……又有些像你,這裏這麽邪門,我怕你攻擊那個人,你也會受到同樣的傷害。”


    孔昭意意外地挑了挑眉,她知道溫曉芸心細如發,卻也沒想到她這個時候也還這麽周到。


    給了溫曉芸一個安心的眼神,笑著開口:“我倒是沒事,隻是倆孩子爸爸一直都沒醒麽?”


    轉頭瞥了一眼二次昏迷的俞政禮,臉色通紅。


    “他……其實剛才也醒了,隻是我臉上的血沒來得及擦,他可能……因為之前我產後抑鬱……有些應激了……就……又暈了。”


    俞寧和俞呈一邊手拉著手,一邊捂著嘴偷偷笑。


    孔昭意拿出濕巾遞給她們娘仨,又走過去,用力掐了掐俞政禮的人中,把人弄醒了。


    就在溫曉芸一家四口收拾好臉上的狼狽血跡時,突然感受到猛烈的震顫。


    是整個幻境都在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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