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演全套,蘇譽今天準備的很充分,黑色的毛料西服,花格子領帶,外套一件修長的黑色毛呢大衣,上麵搭著一條大紅色的絨毛圍巾。也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副蛤蟆鏡,配上一米八的大個,活脫脫一個發哥歸來。


    開著市長都羨慕的奧迪a6,路過花店時還順手買了一束玫瑰花。下午五點剛過,蘇譽就等在市政府門口,不一會,市府開始下班了,三三兩兩的人走了出來。


    九十年代末期,豪華的奧迪a6可不常見,國內還沒有引進生產線,更沒有奧迪的經銷商,都是特權階層從海外訂購迴來的。這種車進口過來也得一百多萬,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費的起,更不是一般政府單位能購買的起的。


    蘇譽的車停在馬路對麵,下班出來的工作人員都要圍著車看一會,不時傳來嘖嘴的聲音。市府大門左邊停著一輛舊普桑,旁邊站著一個打扮流裏流氣的小青年,大紅領帶灰色西服,沒有穿大衣,臉上盡是茄子色,在冬日的寒風下瑟瑟發抖。


    馬路右邊停著一輛綠色吉普2020,車邊靠著一個長頭發的黃大衣,手裏夾著一支煙,煙霧在冬日的夕陽下,顯得那樣的蕭瑟蒼涼。


    蘇譽坐在車裏聽著港台歌曲,注視著市府大門。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是張楠打來的。蘇譽也看到了一個乳白色的倩影,邊打電話邊向門口走來,估計是張楠。


    電話接通,蘇譽說道:“我就在門口,馬路對麵,一輛黑色的轎車。”


    蘇譽剛掛了電話,女子也放下電話,確定是張楠,他準備下車。就在這時,戲劇的一幕發生了,左邊流裏流氣的西裝男雙手捧著一束花,單膝跪倒擋住了張楠的路。右邊黃大衣也迎了上去,手裏也捧著一束花,也是單膝跪地,還拉扯著張楠的動作。下班的人也不走了,圍在門口看熱鬧,張楠臊的粉臉通紅,盡力的擺脫著兩人的糾纏,眼睛望著馬路對麵的黑色轎車。


    蘇譽心裏一歎,難怪這兩貨入不了張楠的慧眼,這他娘的太狗血了,估計是港台片看的多了,入戲太深了。


    蘇譽知道該自己出場了,剛跨出車門,拿起玫瑰花,抬頭看向市府門口,戲劇的一幕又發生了,兩個人竟然當著張楠的麵打起來了。圍觀的年輕人也起哄叫嚷著,還好領導們都坐專車從北門走了,否則,真就有好戲看了。


    看到蘇譽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張楠心裏一鬆,也不急著走了,就站在邊上看起熱鬧來。兩個二貨撕扯的正起勁,突然看見發哥笑盈盈走了過來,一時間,也忘了撕打,傻傻的盯著蘇譽。


    反正是演戲給大家看,蘇譽索性就很大方,到張楠身邊,遞給她玫瑰花,又把她攬在懷裏,還給張楠調整了一下圍巾。


    這時候兩二貨傻眼了,就連張楠也出現了幻覺。“這家夥真帥,是不是真的?”她看向了蘇譽的眼神,那樣的清澈,那樣的深邃。


    “他一定是認真的,沒想到他竟然也暗戀著自己。”張楠陶醉了,心中暗想。


    當蘇譽為她整理了圍巾,準備拉她離開時,張楠情不自禁的在蘇譽臉上親了一口,而且眼眸裏全是情愫。


    吃瓜群眾發出一聲聲喝彩聲,“這女人也是戲精,演戲而已,至於上臉嗎?也不知有沒有口紅印。”


    張楠一臉幸福摟住蘇譽的胳膊,準備轉身時,蘇譽看著兩個盔斜甲歪的二貨,戲謔的說道:“兄弟,迴去吧,這朵花有主了。”說完,挎著張楠上了奧迪車。


    人群再次的騷動起來,紛紛議論這是誰家的後生。兩二貨眼巴巴看著自己心儀已久的女子,就這麽被別人截胡了。黃大衣歎了一聲:“兄弟,同是天下淪落人,我請客,哥倆出去喝點。”


    坐在車裏,張楠還是粉臉通紅,心裏美滋滋的。“大美女,剛才嚇著了吧?我看那兩家夥對你挺上心的,不如隨便選一個從了吧?”


    “你胡說什麽,看著他們那樣的德行,我就心煩。”張楠嬌嗔的說道。


    旋即,她又暗想道:“這家夥是在試探我吧?暗戀人家還不好意思,我看你能裝多久。”


    這種進口豪華車張楠也是第一次坐,她懷疑蘇譽下海了,於是,急切的說道:“'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你這百萬豪車也開上了,是不是離職下海了?快說說,現在做什麽?”


    “哈哈哈,大美女,不要相信你的眼睛,有時候你看到的未必都是真實的,我就是個鄉村扶貧小幹部。”說著,從車筐裏拿出行駛證遞給張楠。


    張楠拿過車證看了起來,還真是別人的名字,車也有兩年了。“蘇譽,今天多虧了你,謝謝你!為了幫我解圍,真難為你了。”


    “姐姐,你想什麽呢?我就順路買了一束花,其他的都是本色主演。”蘇譽微笑著說道。


    “大美女,那倆貨咋迴事?敢來市府門口堵你,就不怕領導看見?”蘇譽邊開車邊問道。


    “唉,一個是我們主任的小舅子,一個是我媽單位的領導的兒子,我都惹不起,也躲不開。最近我很苦惱,不知道該怎麽辦。這不,老天爺就讓你來救我了。”張楠苦惱的說道。


    “又是拉郎配,但凡單位上出現好的資源,領導們都緊著自家人先用,實在心動不已,領導們隻能親自下手了。這個社會就這樣,這方麵,張楠是幸運的,至少沒有遭遇那些烏七八糟的潛規則。天長日久的,也不知道,這次她躲過了初一,不知十五又有什麽在等著她,但願,自己沒有給她幫倒忙。”蘇譽暗暗想著。


    吃飯的地方在蘇譽住的豪源大飯店的對麵,名叫楊州菜館。


    蘇譽把車停進豪源酒店地下車庫,兩人乘電梯上到大堂。看了看表不到六點,稍一沉吟道:“走吧,我們上去等,估計他們還沒來。”


    聽蘇譽說的他們,張楠疑惑的問道:“不就咱們三人嗎,還有誰?”


    “王超你還記得吧,他也要來,我給他把地址發過去了。從雙龍縣到市裏,一百多公裏,估計也要一個多小時。”蘇譽邊走邊說道。


    “就是那個戴眼鏡的瘦高個?還有個林小燕怎麽沒聯係?”張楠思索著說。


    蘇譽嗬嗬一笑,扭頭看看一臉認真的張楠,淡淡一笑說道:“聯係了,林小燕沒有迴電話,估計不方便吧。”


    “唉,我們也是機緣巧合湊在一起,唿蘭縣人事局出來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慢慢也都淡了聯係。鄭文通倒是常給我打電話,你們幾個遠也都沒聯係。”張楠漠然的說道。


    兩人在二樓包間坐著喝茶,六點剛過,王超推門走了進來,看見蘇譽和張楠坐在沙發上說話,壞壞的說道:“帥哥美女聊私房話呢,我這來的不是時候吧。”


    蘇譽嗬嗬一笑,上前和王超握了握手,沒好氣的說道:“該說的都說了,做的也都做過了,不打擾。”


    剛說完,門口又進來一位女子,白色的羽絨服包的像個企鵝,紅撲撲的小臉上有些羞澀。“這是我女朋友倪佳瑤,是縣一中的英語老師。”王超急忙介紹道。


    見還有其他人,張楠急忙起身,走到倪佳瑤身邊,自我介紹後,熱情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麵包女脫了羽絨服後,露出緊身長羊毛衫,身材也是凸凹有致,絕對的美女一個。


    幾人剛坐下,房門又被推開了,鄭文通出現在門口,身邊還有一男兩女,幾個人忙著打招唿。


    鄭文通見幾個人都等著,有些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有點事耽擱了一下,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任嬌,這位是郭曉凱,我的好兄弟,這是他女朋友何彩琴。”隨後又把蘇譽幾人介紹給了自己朋友。


    眾人相互握手寒暄了幾句,都坐在了酒桌上,服務員開始倒茶,準備著上菜。


    “蘇譽,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今天穿的這麽正式,打扮的這樣帥氣,不會是來市裏相親的吧?”鄭文通調侃著說道。


    蘇譽淡淡一笑,看了看自己這身行頭,再看看其他幾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剛去省裏辦事迴來,穿的是有點正式哦。至於相親就免了,我一個鄉村小幹部,怎敢攀附你們市裏的高門大戶。”


    “裝什麽裝,你一個鄉村小幹部,別說這身行頭最少也得好幾千,就是那輛奧迪車也不是誰想開就能開上的。雖然本本上是別人的名字,天知道車是誰的。”張楠鄙夷的瞄了一眼,一臉謙虛的蘇譽,不屑的想著。


    閑聊中蘇譽知道,鄭文通子承父業進了電力局,張楠不用說,走自己舅舅的關係進了宣傳部,聽說借調電視台做什麽主持人。王超父親是縣教育局副局長,也是子承父業。那個郭曉凱是市交通局局長的兒子,也是父承子業進了交通局。他們的女朋友都屬於官二代,也都在父輩的庇佑下有了好的位置。


    再看蘇譽,要人品有人品,要能力有能力,學曆也是這些人裏最頂尖的,混的確是這些人裏麵最爛的。社會上有句話,'有個好腦子,不如有個好老子。'行業壟斷,職位世襲,這就是現實。你寒窗苦讀,奮鬥了半輩子,終於爬上一座目標高峰。慶幸之餘抬頭遠望,這才發現,你的終點才是別人的起點而已。


    酒過三巡,大家也更熟了。鄭文通問道:“王超,你和林小燕一個縣的,她現在啥情況你知道嗎?”


    鄭文通的問題也是蘇譽想知道的,王超放下酒杯,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林小燕也進了縣一中,運氣不好,被發配下去支教了。”


    “不是運氣不好,是沒有你那樣的局長爹吧!她是不是得罪誰了?”鄭文通戲謔的說道。


    王超表情有些不自然,看看女朋友,又看看現場的幾位女士,不好意思的說道:“她告了他們的校長,好像是強奸,弄的縣裏紛紛揚揚的,最後被發配山區支教了。”


    原來是這樣的結果,現場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後,幾位女生圍著倪佳瑤小聲議論起來。


    “這就是潛規則,外麵人看不見,是體製內一種不成文的隱形製度,權利的擁有者掌握著所有資源,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除了自己人,其他人皆為羔羊。有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在他們眼裏,除了金錢財物,漂亮女人也是資源,林小燕的悲劇源自漂亮。這種人渣,體製內數不勝數,可以說,體製內就衍生這種人渣。”鄭文通喝了一杯酒憤恨的說道。


    眾人都點點頭,蘇譽看著王超,淡淡的說道:“你父親是教育局長,小燕出這麽大的事,你就不能出來為她說句話?”


    “唉,蘇譽你不知道,事情不是你想想的那樣,聽說是校長叫林小燕和幾位年輕的女老師陪吃飯,你知道是陪誰嗎?是縣裏的常務副縣長黨韋正。其實,第二天醒來,小燕發現赤身裸體在賓館,也不知道自己被誰欺負了,就去公安局告了校長,隨後就出現小燕被調出去支教了。我爸就是個科級幹部,你說他能管了誰?”


    張楠聽完,小臉漲的通紅,氣憤的罵道:“一群畜牲,不得好死!”


    幾個女生一起附和著咒罵起來,任嬌突然說道:“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我們市醫院院長,明目張膽的搞後宮,醫院裏那些有紫色的醫生護士,哪一個能逃過他的魔爪。就為這事,他老婆來醫院鬧了好多次,說句家喻戶曉一點都不為過。又能咋樣,人家還是院長,該享受的福利照樣享受,還是市裏麵的先進工作者呢。”說完,還自顧自的笑了。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蘇譽仰頭喝完一杯酒,放下酒杯無奈的說道:“一片垃圾漂浮在水麵上,最終被浪花淹沒。如果水麵上全被垃圾覆蓋,即使水滴想伸出頭看看天空,不得不和上麵的垃圾同流合汙。因為隻有借助垃圾的力量,你才能有露出水麵的機會。否則,你隻能默默無聞的沉到水底,永遠別想有出頭之日。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見氣氛有些壓抑,鄭文通急忙轉換話題道:“蘇譽,你現在還在鄉鎮上,也不準備調上來?”


    蘇譽也知道鄭文通的意思,也沒有考慮什麽,隨意的說道:“你們供電局缺人嗎?”


    鄭文通沒想到隨意的一句話,被蘇譽一句話差一點嗆死。“這…這…供電局是國企,我又不是領導,不然立馬調你上來。你想去交通局嗎?凱子他爸是局長,讓凱子說說,說不定有門。”


    “文通,你不要亂打包票,想進交通局的人都在排隊,市領導家的親屬都安排不完,我可不敢替別人張嘴。”郭曉凱高傲的說道。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郭曉凱當真了,搞的鄭文通有些丟麵子。大家都看蘇譽,沒事人似的。“嗬嗬,我說過,市裏麵都是高門大戶,我可高攀不起,還是老老實實扶我的貧吧。文通,我就盼著你當供電局局長,到時候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說完,爽朗的笑了。


    大家知道蘇譽在開玩笑,但也知道蘇譽想調上來談何容易,在鄉鎮待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張楠也暗暗歎息:“蘇譽什麽都好,就是工作太不如意了,如果自己和他談戀愛,家裏絕對亂成一鍋粥,想想母親的態度,她的腦仁都疼,剛萌生出來的愛焰,生生被她湮滅。”


    鄭文通無奈的一笑,話鋒一轉道:“你們都聽說了嗎?白老三被人廢了。他的十幾個小弟都在市醫院,最輕的粉碎性骨折。”


    “我聽說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郭曉凱神秘的說道。


    眾人都像聽故事,幾個女生連白老三是誰都不知道,一臉的迷惑。蘇譽有些好笑,故作驚奇的問道:“那位漂亮女人這麽厲害,不知是何方神聖?”


    “你在下麵待著,這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白三就是白氏集團的老大,是我們安順數一數二的黑社會,和龍騰集團的石墩子齊名的人。龍騰集團搞礦產,白氏集團搞拆遷,放高利貸還替人收賬。聽說,那人不但廢了白三的下身,臨走還踢斷了他的後腰。白三以後別說幹壞事了,下床都難。”鄭文通神秘兮兮的說道。


    “我看挺好,既然不想當人,就讓他們變迴爬行動物。”蘇譽淡淡的說道。


    “哎呀,你還真說對了,聽說那位大俠臨走說的也是這句話。”郭曉凱接口說道。


    所有人都看向蘇譽,蘇譽聳了聳肩,無辜的說道:“你們這樣看我幹嘛?好像他們變成畜牲與我有關係。”


    眾人嗬嗬一笑……


    “我姑父在公安局,聽他說,案子報到市局,市局陰奉陽違,現場除了門口一張模糊監控畫麵,啥都沒留下,那位大俠抱著美女鑽進風雪裏不見了。”郭曉凱繼續說道。


    “真浪漫,這位美女真幸運,一定要嫁給他,否則,良心難安。”何彩琴迷妹一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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