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等在巷子裏,見高記者匆匆上車,隨後就啟動車子,向著安順市方向而去。


    車上了國道,高名倫亢奮的說道:“蘇譽兄弟,這事情不小,我偷偷采訪了很多人,他們都提到了一個叫石墩子的人,聽說有黑背景,也是你們市裏的首富,霸占國家礦山,手上有很多人命。看我包裏這些材料,都是群眾偷偷塞給我的。這些材料我先留著,如果省裏想打掉這個黑惡勢力,我隨後也就爆料出去……”


    說到這裏,他臉色有些凝重,沉聲說道:“我感覺省報不敢報道,不如我寫好發給在京城報社的同學。他們'參考報'影響力很大,基本上全國所有省市縣領導都能看到,省以上的領導也能看到,起的效果也是最大的,還可能被各大報紙轉載。”


    蘇譽自然明白其中利害,也清楚自己父母離世的原因,這其中的水有多深,他並非毫無預感。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這次事件竟然有人把石墩子的黑材料捅了出來。看來,村裏這群人都是互通的,大家都在等機會。


    “高哥,就有勞你了!這群人沒有底線,無論怎樣,安全第一。你到冰城後,徐濤和雲哲去接機,錢方麵你不要客氣,徐濤那邊我安排好了。怎麽做更為有利,你自行斟酌便是。隻要能為安順除去這群禍害,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值。”


    出了這麽大的群體傷害事件,唿蘭縣再次成為全市的焦點。


    當常委會快要結束時,孟鐵柱當場接了秘書拿過來的電話。放下電話他黑著臉說道:“盧書記,齊市長,諸位常委,唿蘭縣又發生一起群體事件,死了兩個,重傷二十多人,一百多人受傷,參與人多達五百多。事件起因基本調查清楚了,是有人打砸推倒了扶貧石料場,又把村民剛修好的工具破壞了,群眾是來找縣裏求助的,不但縣領導一個都不出麵,還派了大批警察阻撓驅趕上訪群眾,從而導致慘事發生。這一次死人了,恐怕按不住了……”


    盧躍剛端起茶杯喝水,聽到孟鐵柱通報,狠狠的把茶杯摔到地上。頓時,水漬四溢,玻璃渣子亂濺,會場裏鴉雀無聲。“李希堯和錢永利是幹什麽吃的,發生這麽大的事,為什麽第一時間不匯報,又和上一次一樣,還要你們紀律委通報給我們。”


    說到這裏,他長歎一口氣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人沒有把我們市委市政府放到眼裏。上次賓館事件才過了幾天,屁股上的屎都沒擦幹淨,這又來了同樣一出戲,這是誠心不讓我們過年呀!


    我提議,由我牽頭成立調查組,不但要查,還要深挖深查,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絕不姑息,我這就給省委匯報。存遠市長你的意見呢?”


    出了這種事,齊存遠腦仁都疼,上一次不是自己的老領導幫忙塗抹,自己這個市長都得背處分。他清楚安順地區的情況,發生這種惡性事件,基本都和一個集團一群人脫不了幹係,他看向了常務副市長汪建成。


    “盧書記,我覺得到年底了,保平穩才是關鍵,一動不如一靜,還是先不要驚動省裏。我建議立馬派人去唿蘭縣處理事情,無論如何,先安撫住群眾,其他的事情我們慢慢查。我提議,成立調查組,讓汪副市長帶隊先下去做安撫工作。”齊存遠慎重的說道。


    齊市長的話大家都覺得合理,也覺得屬於上策。但是,他推薦汪建成帶隊下去,真是大跌眼鏡。大家都知道,上一次由於下去,麵對群眾來訪,他臨陣當了縮頭烏龜,才釀成慘案,這一次他就能處理好這件事情?


    盧躍聽完,先是怒火中燒,細細品了片刻,他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來,誰拉的屎還得誰去收拾。”他越想越震驚,真不敢相信這些人,已經狂妄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隱約間打砸破壞扶貧石料場的人也浮出了水麵。


    他扭頭看向了一臉憋屈的汪建成,冷冷一笑道:“汪副市長,你能處理好嗎?”


    此時的汪建成心裏把齊存遠家裏人都問候了一遍,聽到盧躍的話,他心裏“咯噔”一聲。“這哪裏是商量,這明明是命令,還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命令。老子招誰惹誰了,這一次真不關我的事。”汪建成悲哀的想著。


    但他也清楚,能幹出這種壞事的隻有自己那夥人。百分百和石墩子脫不了幹係,錢永利那頭豬也一定有份。自己要是不出麵,下麵的人不死也得扒層皮。一個不好,揪住蔓就能扯出蛋,那樣就壞事了。


    事已至此,汪副市長信誓旦旦的說道:“書記,市長,各位常委,我願意服從組織安排,盡力圓滿解決問題,保證不給市委市政府添亂。”


    傳言說龍騰集團的保護傘是汪建成,看來傳言不虛呀,難怪上一次自己吃了那麽大的虧知道,汪建成的背後是常務副省長胡長鷹。“嗯,好啊,我們每個幹部都像汪副市長這樣盡職盡責,那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我提議,紀委,政法委,都派人下去,遇到違法亂紀的幹部,順手就辦了!”盧躍大手一揮,沉穩的說道。


    送走了高名倫,蘇譽也不想迴縣裏,他清楚,既然出了這麽大傷亡事件,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自己現在不出現才是最好的,免得被人詬病。即使領導打傳唿,自己也可以不迴,等到晚上找個公話迴過去,借口路上沒有電話。


    想明白這些,他在市中心住進了豪源大飯店,這一次沒有再住西港酒店,他不知道,被自己打殘的白三那夥人是啥情況。於是,也不願意去西港找麻煩。


    百無聊賴沒事幹,給喬慧雅和岑莫依各發了個短消息,又給張麗迴了個傳唿。躺在大床上打開電話記錄本,往手機裏存儲電話號碼。


    翻到了張楠和鄭文通幾人電話,蘇譽才想起在縣人事局培訓認識的四個人,抱著好奇心,給每人打了個傳唿。等了幾分鍾,最先迴電話的是水電局二代鄭文通。


    蘇譽接通電話,就聽到話筒裏傳來鄭文通爽朗的笑聲,“蘇譽啊,你不來電話我都快記不起你了,還好手機裏麵備注了名字,這是你的手機號?”


    鄭文通喜歡吹牛亮家底,蘇譽第一次見麵就了解了,不過人還挺熱心的。“文通,是我蘇譽,這就是我的電話,你的手機號我一會也要記下,免得有急事了找不到你這個安順的大神了。”


    “好呀,你也是市裏的號碼,看來最近混的不錯嘛,在哪呢?晚上咱們聚聚?我我請客,你聯係張楠了嗎?她在市宣傳部呢。王超在雙龍縣教育局,林小燕再沒有聯係上,也不知啥情況。”鄭文通開心的說道。


    “好啊,你聯係張楠吧,我晚上等著吃你的飯就行了。”蘇譽開心的說道。


    放下電話不久,張楠的電話也打了進來。“帥哥,你來市裏了?”張楠驚喜的說道。


    “哈哈哈,一個鄉村小幹部,被領導打壓的,就剩下衰了,不過是衰弱的衰。聽說你進了市委宣傳部,恭喜啊!”蘇譽自我調侃著說道。


    “嗬嗬嗬,一個破工作,在哪裏幹都一樣,沒有什麽可恭喜的。你在哪?我過來請你吃飯。”張楠笑著說道。


    “謝謝!不用,今天晚上鄭文通要請客,咱倆跟著混一頓就行了。”蘇譽開心的說道。


    “好吧,訂好了地方給我發消息。你開車了嗎,來市政府門口接我一下行嗎?”張楠無奈的說道。


    蘇譽是個聰明人,估計張楠遇到騷擾了,估計是要拉自己擋槍。想明白這些他嗬嗬一笑道:“沒問題,你還可以摟著我的胳膊,在市府門口轉一圈,保證為你擋住狼群的攻擊。你看這樣行嗎?要不,你就當著他們的麵給我一個香香的。”


    “你太聰明了,你知道嗎?我快煩死了,那你就配合一點,別穿幫就行。”張楠不好意思的說道。


    兩人又隨意聊了片刻,掛了電話,蘇譽又繼續輸入號碼。半個小時後,王超的電話進來了,是個外縣的座機號碼。“蘇譽,你怎麽樣?還在胡楊鎮嗎?”王超驚訝的說道。


    “王超,我來市裏,晚上鄭文通要請吃飯。我看你在市裏嗎?”蘇譽開心的說道。


    “好吧,下午下班就到市裏,這是你的手機嗎?到時我聯係你。我現在開車,就先掛了。”王超認真的說道。


    ……


    汪副市長接了任務,出了市委樓就給石墩子一個電話。“墩子,你也太無法無天了,扶貧工程你也敢破壞,你認為沒人治的了你?你知道嗎?北三村近千村民上訪了,今天唿蘭縣又發生群體事件,死了兩個,傷了上百人,你不要說這事與你沒關係。”


    石墩子是囂張,但他最大的靠山就是汪建成,還是錢永利牽線才認識的。既然汪建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敢狡辯。“老大,是這樣的,這事是王副省長的弟弟王占財和錢縣長安排的,我隻負責派人執行。聽說就把場地推平了,又破壞了一點路,一個看門老頭不是沒死嗎?這些我都賠。群體事件真不管我的事,你問問錢縣長吧。”


    承認了就好,汪副市長還怕這家夥死不認賬,這錢就沒著落了。石墩子說完,老汪心裏輕鬆了,直接用命令的口吻道:“好了,你啥也別說,這事是你惹出來的,所有的賠償都是你出,一個人命三十萬,重傷二十萬,輕傷十萬,至於石料場,你們派人和村裏商量去,我隻給你兩天時間,三天還沒處理好,市委就上報省裏,省裏就派公安廳打黑辦和武警接手了,情況就這樣你看著辦。”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這時候,石墩子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打黑辦'聽著腿肚子都發顫。他再也不敢磨嘰了,心裏把王占財和錢永利家裏女人問候了n邊,坐上車向唿蘭縣駛去。車上他就開始聯係錢永利和王占財,可惜兩人都不接電話。他又聯係公司財務,讓準備五百萬現金。他認為,一群窮泥腿子,哪裏見過錢,還十萬,五萬都晃瞎了眼。死一個礦上才賠付不到十萬,用的了三十萬嗎?至於石料場,他壓根就不準備賠,好不容易拆了,賠他個個鳥。隻要村民不鬧騰了,幾個村幹部,每個人給點好處,再上王占財出麵,啥事都沒了。


    汪副市長帶著調查組到了唿蘭縣,先在縣政府門口看了情況,從後門繞進縣政府,站在三樓窗戶前,拿著擴音喇叭給群眾講了些大道理。沒想到一個不好,差一點又把火點了起來,嚇得汪副市長撂下喇叭就去了縣委,把李希堯和錢永利臭罵了一頓,然後又帶人去了縣醫院。


    汪副市長自以為有石墩子兜底,底氣還是很足的。在醫院裏就給死傷家屬開出了30萬和20萬,10 萬的賠償標準,贏得了家屬們的好評,最後竟然有人喊起了汪晴天了。賺足了眼球,出盡了風頭,汪副市長住進了龍騰大酒店,等著石墩子的陪標款來解決事情。


    石墩子原本想直接來縣裏商量著解決問題,沒想到聽了自己狗頭高參的話,又直接坐車去了礦上。用高參的話說,先撐兩天,等他們守不住了,人心散了,在一個個攻破,這樣花的錢會更少,解決事情更快。


    北三村張雲山手裏有蘇譽留下三萬塊錢工程備用金,蘇譽讓他安排所有村民的吃飯睡覺問題,沒錢了聯係張麗拿。一句話,給不了說法,賠不了錢,懲治不了壞人不撤退。


    鄉政府辦公樓暖氣熱乎乎的,村民鋪上大皮襖就地睡覺,什麽方便麵,包子饅頭,隨便吃。反正村裏給每個人一天補助二十塊,省下是自己的,多吃了還是自己的。


    一時間,縣政府就像個民工市場,樓道上橫七豎八躺著人,到處方便麵袋子,礦泉水瓶子能絆倒人。有打牌的,下象棋的,吹牛嘮嗑的好不熱鬧。


    死了的兩個老頭,是二道嶺村和上灣村的,看門受傷昏迷的是石梁子村的。現在三個村都有傷亡,大家又都是石料場的股東,為了自己的利益,心是格外的齊,誰也不敢做叛徒。


    張雲山和周二娃,吉永成三人,主要負責給村民做後勤,一般都鑽進人群裏麵,不允許和警察衝突,這也是三位支書定的規矩。


    縣政府被村民當了宿舍,縣政府班子不得不進縣委辦公。被汪副市長臭罵了一頓,錢永利才反應了過來,心裏也開始擔心起來,如果處理不好,把省打黑辦再召過來,那可就連窩端了。石墩子一旦進去,礦上絕對不能幸免,隻要是石墩子的手下,有一個算一個隻要抓進去都能判死刑,石墩子能經得起這些人的折騰嗎?答案是否定的,越壞的蛋越脆弱,越壞的人越膽小,為了坦白從寬,一旦開口就全完了。


    錢永利沒接石墩子的電話,因為他覺得石墩子又害怕了,向自己打聽消息準備安排馬仔跑路。他覺得沒必要,認為石墩子太膽小,自己背後還有王副省長的弟弟,這次事情就是為他做的,關鍵時刻他得領這個人情,還得幫著說句話。


    現在他急著聯係石墩子,每次都是不在服務區。他有些傻眼,不知道石墩子是出國了還是進山了。情急之下,他聯係了王占財,可惜人家電話關機。


    錢縣長這時候,感覺到有些孤單。平時走夜路哥幾個都陪著。這一次,石墩子都聯係不上了。汪副市長對他也很失望,臭罵了一通後,去了酒店再也沒聯係他。錢永利想過去匯報工作,都被秘書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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