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礦廳的副廳長何榮孝迷上了股票,與前來匯報情況的蘇譽探討起了股票。蘇譽本不喜歡賣弄,但他有求於人,不得不曲意逢迎,賣弄一番。


    蘇譽不開口,何副廳長還能自我感覺良好,當蘇譽講起金融投資方麵的知識,何副廳長便如墜雲霧,深深的被震撼了。


    何副廳長屬於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經曆過上山下鄉,吃過苦,受過罪,對於新鮮事物也充滿著好奇心。自從去上海參加了一次同學聯誼會,就打開了他的經營思維。


    聽聞眾多機關裏的同學都涉足股票交易,有人月入十餘萬,更有人在一年內成為百萬富翁。此時,何副廳長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跟隨上海的同學小試牛刀,幾番操作下來,收益頗為可觀。自此,股票成為了他的第二份職業,每月都要數次飛往上海。漸漸地,他的腰包鼓了起來,底氣也愈發充足。現在冰城也設立了股票交易中心,極大地方便了股票的交易。


    如今的何副廳長胃口大開,對十萬八萬的投資已提不起興趣。這一次,他相中了一支股票,將自己這兩年在股市中賺取的幾十萬,連同家中所有積蓄,共計七十萬,盡數投入股市,滿心期待著成為百萬富翁。


    起初的兩天,行情還算穩定,雖然漲幅不大,但呈現出穩中有升的態勢,他認為這是良好的征兆,是股票上漲的節奏,心中還不禁暗自竊喜,也能安然入睡。次日清晨,忙碌過後,他打開電腦,卻驚覺股票已下跌了數個百分點。此時他並未驚慌,堅信這隻是股票的震蕩階段,小跌之後必將迎來大幅上漲,正如狂風暴雨過後必將迎來燦爛的陽光。


    雖然這支股票每天上下徘徊,最終都以小跌而收場。但何副廳長依然自信,認為這隻是陣痛期,篤定自己的陽光就要來了。結果又過了幾天,今天早上發現這支股票隻向下走,沒有反彈的跡象,而且跌幅越來越大,他心裏開始不淡定了……


    聽完蘇譽的話,何副廳長心中不禁暗笑,隻覺得蘇譽不過是在空談理論。他暗自思忖道:“這年輕人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卻也難以擺脫輕狂浮躁的本性。為了與自己攀附關係,竟然如此信口胡謅。”


    想到這裏,他嗬嗬一笑。“這麽說來,你是高手了,一定掙了不少錢吧?”


    知道廳長對自己心存疑慮,甚至懷有抵觸情緒。蘇譽卻不以為意,嘴角輕揚,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不怕領導見笑,我沒掙多少錢。”


    這樣的迴答著實出了何副廳長的預料,按照他的邏輯,怎麽也得吹噓一番,否則如何調動自己的好奇心,他驚異的望著蘇譽。


    蘇譽對何副廳長顯露出的驚異表情,沒有過多迴應,進而闡述道:“我的一位導師曾言,財富猶如誘人的旋渦,足以讓一位傑出的經濟學研究者深陷其中,導致理智模糊,判斷力受損。他始終不讚同我對股票的狂熱,對金錢的崇拜。他認為,作為經濟學研究者,應致力於社會貢獻,不應沉溺於財富。隻要生活無經濟之憂,鬥誌便可持久。反之,若過度沉迷,最終將一無所獲。


    近年來,雖然我很少出手股市,但出手從未失手,基本上都讓那幫哥們兒占了便宜。膽小財弱者,能掙個百八十萬,實力雄厚、膽子大的能掙個幾千萬。可惜,還沒有造出億萬富翁。”


    “不是吹牛,就是瘋子!”若不是親耳所聞,何副廳長絕對不會相信,這番話竟然出自一位毛頭小子之口。


    他很震驚,也想反駁,甚至想怒斥。但年輕人不驕不躁,表情淡然,自信中不失儒雅,一雙黝黑的眸子清澈透底,毫無隱晦和矯揉造作之意。


    何副廳長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條了,什麽樣的人他沒見過,吹牛逼的人他見過多少,可那都是一群潦倒浮躁之輩,誰見過這麽優雅的牛逼,隻為和自己套近乎,經得起檢驗嗎?難道就不怕牛逼吹破,傷及自己?


    不,隻是為了扶貧,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自己好歹是一位廳級官員,他才是一個鄉鎮小幹部,他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賭。他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也沒有理由不相信。


    見何副廳長臉色陰晴不定,知道他在權衡,他在考量。“領導,你那隻股票已經出了問題,一個不好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我建議盡快出手,過了今天,有可能明天開盤就會跌停。”蘇譽淡淡的說道。


    話音剛落,何副廳長驚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脫口而出:“不可能,根據我的經驗,這是大漲前期的小插曲,一旦跌破十五個點,就會迎來大的反彈。這方麵我是有把握的,前幾支股票都是這樣。”


    蘇譽嗬嗬一笑,“領導,你這支股票是鋼鐵股,行情絕對看好。但是,據我所知,有資本準備收購這個企業鋼鐵股權,聽說這個企業的執行總裁已經跳槽去了對手的公司。您知道,想廉價收購最好的股權,那隻有操縱他的股票,等他跌入低穀,然後收購,出售,再收購,再出售……從而造成恐慌,導致大量散戶撤離,等收購方收購的股票達到目標比例,這個企業就被完成收購。稍加整合修改,一個全新的企業又出現在股市中……”


    要說蘇譽前麵的話有些空,有博取眼球的嫌疑。那麽,最後這段話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讓他迴歸現實,讓他驚愕,甚至有些恐慌,他夾著煙頭的手也微微的發抖起來。


    他像一個泄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又為自己點了一支煙。這七十萬雖然有一半是自己股市上搏來的,但還有一半是兩口子幾十年的辛苦錢,老婆還準備今年換一套三室兩廳的商品房呢。這要是套死股市,打了水漂,別說換房子,家還在不在都未知。如果現在出手,能撈出一半多,但自己股市幾年也就白辛苦了。


    他吸了一口煙,濃濃的煙霧中他看向了蘇譽。“小蘇,我該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白白損失幾十萬嗎?這可是我沒日沒夜熬出來的,老婆還準備用它換大房子呢。”


    何副廳長終於放下了麵子,態度也謙恭了起來,言語也算誠懇。蘇譽本就是為著交好來的,事已至此,他也不扭捏,自信的說道:“立馬拋掉,收迴來的本金全部買入'嘉誠置業',過年前你再高位拋出。別說冰城的一套三室兩廳,就是在北上廣也能買幾套這樣的房子。”


    突然跌入穀底,刹那間,又被輕飄飄的拉升至高空。這樣冰火兩重天感覺,何副廳長有點暈乎。看著蘇譽自信篤定的神情,他不再猶豫。


    “那我下班前就去股市拋掉,再買你說的嘉誠置業。”何副廳長把煙頭湮滅在煙灰缸裏,果決的說道。


    “不,現在就拋掉,等一分鍾就是損失。”說著,蘇譽已經站起身。


    “電腦上不能操作,怎麽拋掉?又如何購買。”何副廳長無奈的說道。


    蘇譽淡淡一笑,“沒關係,我給你下載一個軟件,以後你不用去股市現場操作,隻要打開這個軟件,輸入自己的賬號和股票代碼,線上就可以買賣。


    放心吧,這個操盤軟件很安全,我是這個圈子的資深玩家,如有意外我來承擔你所有損失。”說著,何副廳長讓開座位,蘇譽沒有坐下,雙手點擊鍵盤,輸入代碼,不一會軟件開始下載。


    “不用,不用,誰都知道股市有風險,想有收益不冒風險咋能行。”何副廳長真誠的說道。


    軟件下載時,蘇譽說道:“這個軟件裏有很多交流帖子,你可以了解學習,但不能迷信,更不能跟風。裏麵雖然都是些金融方麵的精英,但人品和目的都有差異。有些人就是投資財團背後的黃牛,是專門為財團組建啦啦隊的,他們準備收割時,要進行最後的注水提升,這裏麵風險很大,一旦進入有可能血本無歸。”


    此時的何副廳長,態度謙恭,哪裏還有廳長的官威,簡直一個三好學生模樣。“我記下了,以後隻以你的信息為準。”


    這話蘇譽也沒說啥,他也不否認,隻要接受了自己的信息指導,一般人都不會再自作主張的去亂投資。徐濤就是個二般人,這家夥也是學經濟的,多少也有些自己的小主見,比如,股票拋售,他就不聽蘇譽的意見。


    跟蘇譽上學這幾年,反正不缺錢,在蘇譽的建議下,小打小鬧,混著賺了些小錢,自己買了輛跑車,吃喝玩樂好不逍遙。最後這一次直接賭了一把,因為他想自己創業,不想用徐氏的錢。沒想到投入了五百萬,賺了兩千多萬就滿足了,臨迴來時就全拋了,還沾沾自喜了一陣子。


    下載完成,蘇譽為何副廳長做了注冊,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的股票拋出,新的股票建倉買入。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操作,看的何副廳長眼花繚亂。


    看著蘇譽做完這些,雖然損失了二十多萬,但何副廳長還是長舒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對蘇譽不單單是信任,竟然生了些許的崇拜之意。


    做完這些,何副廳長親自為蘇譽泡了一杯茶,自己也坐在沙發上,兩人點了一支煙,開始聊了起來。


    “蘇譽,你這樣一個天才,怎麽能在一個鄉鎮工作呢,太可惜了,真不知道你們市縣領導都什麽眼光。”何副廳長感慨的說道。


    “唉,世事難料,一言難盡呀!我本無仕途之心,無奈命運捉弄,還是上了這條道。既來之,則安之。做好本職工作,如果能造福一方百姓,也不枉我所學。可事與願違,比我想象的難多了。”蘇譽淡淡的說道。


    蘇譽的無心之言,讓何副廳長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一心想為百姓做點實事。沒想到自己這群高官厚祿的人,卻為了某些關係戶的利益,去橫加刁難,推諉扯皮,想起來都讓他覺得害臊。


    省政府秘書長屈儲良是何副廳長的黨校同學,他知道屈儲良為啥暗示自己壓住黑石山不辦。因為高速路要通過黑石山,聽說一條鐵路專線也要通過那裏。石料用量就是個天文數字,而且一旦打開洞子高速路通了,唿蘭縣至冰城距離可以縮短幾百公裏,胡楊鎮的石料也可能送進冰城。這樣一塊大蛋糕,誰不想占為己有。他還知道屈儲良的大公子就是做建材生意的,這明擺著是拿著權利為自家謀利。


    本來他懶得做這些爛事,無奈屈儲良和自己關係真不一般,他還有可能是副省長的人選,最次也是哪個地級市的一二把手,這種關係他不得不正視。


    但是,蘇譽的坦誠打動了他,一麵是上萬嗷嗷待哺的窮困人群,一麵是官員私家資本的掠奪。他本無進取之心,也不在乎什麽官場互惠規則。


    “有人盯上了黑石山的石料,已經給我打過招唿了,這些你明白就行。迴去你就抓緊上項目,希望能讓百姓早日脫貧致富。等你有了成績,再來冰城就得請我喝杯酒喲。”何副廳長隱晦的說道。


    這話很明白,何副廳長已經答應蘇譽的請求,批準黑石山石料的開發權。


    聽話聽音,蘇譽可不傻,他激動的站起身。“我替北三村上萬貧困群眾感謝何廳長,我也給您表個態,兩年之內我一定讓北三村的鄉親們脫掉貧困的帽子,讓他們人均收入突破兩萬元以上,成為遠近聞名的小康村。”


    聽了蘇譽自信的承諾,何副廳長爽朗的笑了。“哈哈哈,好氣魄,你的話我信,我還要告訴你個信息。那裏不單單修一條高速路,火車要提速,還有一條鐵軌線路也要通過,這你一定不知道吧?石料用量將是個天文數字,建廠一定選好地方,盡量不要影響鐵軌的建設。”


    “謝謝廳長,這是我的傳唿號和扶貧指揮部的電話,如若需要就打這個電話。下一次來一定請您喝兩杯,希望到時您能賞臉。”蘇譽激動的說道。


    何副廳長笑著站起身,從抽屜裏拿出周處長報過來的計劃單,“唰唰唰”的在上麵簽了字,加了自己的意見。隨手遞給蘇譽,微笑著說道:“蘇譽小同誌,那我就等著喝你的酒咯!把這個給周海濤,讓馬上辦理。”


    蘇譽在副廳長辦公室待了近兩個小時,周海波也不敢去打擾。他想不出兩人初次見麵,能聊那麽多嗎?他最擔心蘇譽年輕氣盛,得罪了廳長。由於擔心,所以變得焦急起來。


    “小建,你這朋友靠譜嗎?不會……”周海波凝重的問道。


    周建坐在二叔這裏,進來辦事的人很多,百無聊賴的他,拿了幾張報紙翻了個遍,連廣告都沒放過。聽到二叔的問話,他嗬嗬一笑道:“反正比我們哥幾個都靠譜。二叔是關心則亂,您不用擔心,能坐這麽久,事情已經辦成了。否則,早就出來了。”


    周海波還是第一次聽到侄子自貶自己,抬高別人,無形中也高看了這個平常沒正形的侄子。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推開,蘇譽一臉開心,手拿著材料走了進來。


    “成了!”這是周海波第一感覺。


    “蘇譽,沒難為你吧?事情成了?”周建急忙站起來說道。


    蘇譽嗬嗬一笑道:“沒有,廳長很關心山區群眾的生活,向我了解了很多情況。怕我年輕浮躁,又給我講了很多政策。審批材料已經簽字通過了,讓我交給處長辦理。”說著,恭恭敬敬的遞上材料。


    “好啊!我現在就讓辦理,一會你們拿了證再走。”說完,他拿著材料走了出去。


    周建可知道這裏麵的環節,廳長為啥卡住,二叔分析有人盯上這塊肥肉了,蘇譽上去拿來批文。這就說明,廳長是拋棄了人情。


    他嗬嗬一笑,心裏更加的佩服蘇譽了,伸出手點了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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