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石梁子村接到考察團要來的消息,支書和村長感覺情況不妙,就分析了其中的可能性,得出了一致的結論。


    兩人感覺事態重大,決定通知其他兩個村過來共同商量對策。就在這時,院子裏響起自行車的聲音,就見納支書和巴支書、周村長、吉村長一塊進了村部。


    幾人臉色嚴峻,進門沒有寒暄,剛坐下,納支書就率先說道:“通知都接到了吧?咱們就不廢話了。還是那句話,誰也別想打咱們的主意。


    隻要他們目標不在石山上,愛咋考察都行。否則,我第一個不答應,北三村的老少爺們也不答應,這是鄉親們能不能富裕起來的最後機會保證。”


    納支書的話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幾個人最怕他犯糊塗,沒想到納支書是第一個出來說硬話的。幾個人都一臉的不可思議,驚異的望著他。


    納支書明白這幾個人啥意思,也不矯情,長舒了一口氣,凝重的說道:“這麽看著我幹嘛?你們不就認為蘇譽打了我納家子侄,打了我納紅星的臉,我應該記恨蘇譽,拖他的後腿才對。


    是的,我承認當時我恨過他。但是,看到一個個穿著破舊,麵容憔悴的鄉親們,看到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神,聽到他們的唿喚聲,我被震撼了。


    蘇譽一個外人,對我北三村父老鄉親的生活而勞心費力,而我作為他們的掌舵人,不但不思進取,沒有幫大家富起來,還給大家致富路上添障礙,和蘇譽相比,我感到自己很渺小。我決定了,就是不當這個破支書,也要支持蘇譽把致富路修起來,也要支持蘇譽把石料場辦起來。因為我看到了,他是唯一一個,希望我們大家都富起來的扶貧幹部……”


    納支書的話坦誠豁達,讓人反思,大家都低頭沉思了起來。


    一支煙時間過去了,巴支書抬起頭,悠悠的說道:“納支書的話振聾發聵?,值得我們大家反思,他身上有的缺點何嚐我們就沒有?有納老哥的這些話,相信我北三村一定能團結起來,支持蘇譽搞成這項事業……


    這次石山被人拿走了,我們就是北三村全體村民的罪人。沒有了石山,蘇譽的規劃全部落空,扶貧也沒了方向,村民們也不會再讓我們這些窩囊廢繼續待在領導崗位上了。”


    巴支書話音落下,吉村長急不可耐的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這次千萬不敢犯糊塗,一定要擰成一股繩,和他們對抗下去,實在不行我們幾個發動村民,守住我們的陣地。”


    “嗯,有道理!”這時候張雲山起身說道:“我有個提議,我們三個村長帶領村民和他們周旋,你們三位老爺子躲在背後打太極,使用拖延戰術,誰都不得罪。


    隻要不把蘇譽扯進去,鎮長書記也拿咱們沒轍,蘇主任畢竟是鎮幹部,書記鎮長收拾不了我們,拿他出氣手拿把掐的。他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幹部,如果我們都扛不住,他就更扛不住了,弄不好一拍兩散,我們是人財兩空。”


    “嗯…對對…”眾人都齊齊點頭附和……


    好啊,這個辦法好,從現在起,我們三個支書隻負責黨政,其他的事你們三個看著處理,遇到難纏事,你們就推過來,我們三個老家夥就接著和他們耗。”


    片刻後,房間裏傳來爽朗的笑聲。


    下午兩點,一輛奔馳轎車,兩輛桑塔納駛出了胡楊鎮鎮政府,向著西北方向駛去。


    感覺到車子上下起伏,聽著石塊“嘀哩哐啷”敲打著車子的聲響,車後座的屈宏眉頭皺了起來。這車他花了近兩百萬買迴來的,剛使用了不到三個月,一般的坑窪爛路他都舍不得走。聽著石塊砸車的聲響,著實讓人心疼不已。


    他抬頭看著副駕駛的趙隆泰,神色暗淡的說道:“趙書記,想要經濟起來,基礎建設必須走在前列。省裏到處在修路,你這地方還是幾十年前的破路,這樣誰敢來投資,你們又如何能搞好鄉鎮的經濟建設?”


    “屈總說的太對了,如今到處修橋鋪路,可就輪不上我胡楊鎮,縣裏十幾個鄉鎮,目前隻有我胡楊鎮沒有通油路,我也向縣裏再三打報告申請,無奈一次一次都是石沉大海。”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唉…,這路雖然爛,但好歹是路基還硬實,還算好一點的路。一會到了北三村路上你再看看,我都擔心你這高檔車就進不去。”


    “前幾天我去了一次錢家堡,人家村子裏都通了油路,水泥路都到村民家門口了。縣裏這群人真是太偏心,胡楊鎮好歹也是鎮,難道不如一個小山村?


    不過,趙書記放心,如果能投資辦廠,我一定幫忙為你們申請一條硬化油路,這也是不小的政績呀。”


    聽屈宏有心為鎮上申請柏油馬路,趙隆泰心裏異常高興,如果在自己任上為鎮裏修一條柏油路,這政績也是杠杠的。


    他激動萬分,開心的說道:“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我替胡楊鎮十幾萬父老鄉親感謝您。


    說起這錢家堡,也許屈總有所不知,那可是我們錢縣長的老家呀,誰讓人家堡子裏出了這麽個大縣長呢,不能攀比,沒法攀比呀!”


    屈宏點點頭,“噢…,我說呢,一個破山堡子,還修這麽好的油路,原來如此!”


    說話間,車輛拐進沙石路,隨著一條土霧卷起,車底下就像冰雹砸在鍋蓋上,密集的叮當聲連成一片。“停停停,這路咋行,弄不好車都成了麻子窩。”屈宏驚詫的叫道。


    車在路邊穩穩的停下了,後麵兩輛桑塔納也停了下來。


    見奔馳停了下來,馬鎮長讓車也緊急靠邊停下,急忙從普桑車裏鑽了出來。“趙書記,怎麽不走了?”


    “這路不行,奔馳轎車走不了。”趙隆泰沒好氣的說道。


    “那怎麽辦?要不,我們不去北三村了,去別的村子看看如何?”馬鎮長善意的建議道。


    這時候,後麵車上唐玉山和李濟源也走了下來。聽到趙隆泰的話,兩人都對視了一眼。不經意間,兩人臉上都浮出了笑容。


    這時候,屈宏也不再裝了,直接了當的問道:“我是為了看黑石山的石頭而來,其他村子也有嗎?”


    這話一出,趙隆泰和馬祥棟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妥,表情反而更加的熱切了。唐玉山和李濟源心裏“咯噔”一聲,這不是要截蘇譽的胡嗎?


    瞬間,兩人剛陽光起來的臉上布滿了陰鬱之色。他們可都盼著蘇譽折騰出石料加工廠,自己好投資賺點實惠。這錢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蘇譽修好路,上馬石料項目呢。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這可如何是好呀?


    兩人知道屈宏大有來頭,如果縣鎮兩級領導都支持屈宏,蘇譽隻能是被犧牲的那個。這件事事態嚴重,必須要蘇譽提前知道這個情況,也好做萬全的應對。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唐玉山微微點頭,走向了奔馳車。


    見屈宏一臉的肉疼,趙隆泰,馬祥棟一臉的無奈。唐玉山心裏一陣冷笑,和顏悅色的說道:“屈總,趙書記,我對這條路很熟,這點路還是最好的,等到了河道口,進入上灣村那段,到處都是泥窩子,拖拉機拋出來的大坑,桑塔納都很難過去,這奔馬的底盤太低,估計會卡在沙石堆上,要不,你們去其他村看看,我讓村裏把路墊墊,改天我們再過去?”


    “這怎麽行,我的時間安排很緊張,這裏要是不行了,還得去別處考察,今天無論如何要去黑石山看看。”屈宏皺眉說道。


    “要不讓奔馳迴鎮裏等著,坐我們的桑塔納過去如何?”馬鎮長識趣的建議道。


    “嗯,這樣也行,屈總以為如何?”趙書記說道。


    屈宏抬頭看了看遠處霧蒙蒙的路上,無奈的點頭說道:“這樣吧,放在一檔上,車開慢一點,實在不行了我們再換車。”


    他可不願意和一群土鱉擠在一輛破車裏,有失身份不說,味道能好的了才怪。他決定邊走邊看,實在不行了,讓自己的司機隨這些鎮領導過去看看,自己在車裏休息著等會。


    眾領導都沒轍,隻能聽屈宏的安排。


    “趙書記,你們慢慢走,我們車先去前麵探路,實在不行我去上灣村上,讓人把路坑墊墊。”唐玉山說道。


    其實,他已經知道村裏修路,但是就是裝作不說,他不是通知村裏墊路,是要通知村裏挖坑斷路,他就是要折騰屈宏,迫使他打消去黑石山開場的計劃。


    屈宏聽到唐玉山的建議,心裏很欣慰,急忙說道:“這樣更好,那就有勞唐副鎮長了。”


    於是,就見一道土龍卷起,唐玉山和李濟源的車負責前去探路。奔馳車等到路上的土散去了才慢慢的啟動,向著北三村方向緩緩前行。


    看到唐玉山他們的土龍,屈宏才疑惑的說道:“趙書記,這條路上怎麽沒車?”


    “嗬嗬,這裏的人都窮,哪裏買得起車呀,村裏有幾輛拖拉機都不錯了,摩托車也沒幾輛。”趙隆泰無奈的笑著說道。


    “我說半天不見一輛車過來,隻要石料場辦起來,這裏的人可以去場子裏做工,生活很快就能富裕起來。到時候我再申請一條油路,這裏人的光陰會越來越好的。”屈宏似有所思的說道。


    “那感情好,正好鎮上的扶貧幹部也在村子裏,結合石料場的建設,這裏很快就能富裕起來。”趙隆泰隨口說道。


    唐玉山不顧道路顛簸,讓司機放開了跑,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河口,遠遠的就見河道裏支起大木架子,幾十號人在忙碌著。


    司機就是唐玉山和李濟源原來的老人,說話也沒有什麽忌諱的。“蘇譽的效率很高呀!這才過去幾天,石拱橋架子都起來了,你看石頭堆的跟山一樣。”李濟源感慨的說道。


    唐玉山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喜色。“是呀,你再看遠處河對岸,路基都挖開了,別說汽車過去了,自行車過去都難。我們先去上灣村村部,了解了解情況,順便給蘇譽說一聲。”


    “嗬嗬,也許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考察組過來呢。”李濟源笑著說道。


    上灣村村部裏,老支書巴榮睜混濁的雙眼看著外麵,根據計劃,其他幹部都去路上操心去了,他專門留在家裏,等著考察組的到來。


    聽到汽車的響聲,巴支書心裏不由得一顫,急忙走出了辦公室。


    車開進了村部大院,唐玉山第一個跳下車,急忙走到巴支書跟前。“蘇譽呢?這個叫屈宏的來者不善,目標就是你們黑石山的石頭,一會就到村部了,你們得有些思想準備呀。”唐玉山沒有寒暄,開門見山的說道。


    這時李濟源也走了過來,三人向辦公室走去。


    聽了唐玉山這話,巴榮知道李濟源也不是外人,邊走邊說道:“北三村上萬鄉親窮了幾十年,他們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們,如今剛有點希望,有人就按耐不住了。


    兩位領導放心,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黑石山不是那位領導一句話就能拿走的。”


    聽巴支書這般自信,老唐和老李心中稍安。“蘇譽是否在指揮部?我需通個電話,安排一下,無論如何,他不能出麵。不然,事情恐會棘手。”唐玉山一臉憂慮地說道。


    此時三人已步入辦公室,巴支書請二人落座,邊倒茶邊言道:“蘇主任去省裏辦要事了,北三村有我們幾人在,這種事情,豈能讓他牽涉其中。二位領導放心,數日前我們便已知曉會有今日,若想拿走黑石山,先過了村民這一關再說。


    唉…,如今我們幾個都老了,思想守舊幹不了啥事了,隻負責黨務建設這一塊,經營方麵的事都交給村長們了。”


    “哈哈哈……”看到巴支書一臉的詭異,唐李二人發出爽朗的笑聲。


    笑聲落下,李濟源沒好氣的說道:“一群老狐狸!”說完,又笑了起來。


    他們可不是白癡,隻要村裏不配合,就是縣長親自下來也沒轍,畢竟村長是民選上來的,很多還不是黨員。就那個芝麻官,如果軟硬不吃,領導還真沒辦法。


    又過了半個小時,奔馳車終於風塵仆仆的進了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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