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珺初微微側過臉,在夜色裏朝她望著。她輕輕地趴在他胸口,就像以前一樣,聽著他的心跳聲,忽而輕聲一笑,道:"小唐,你的心跳變快了。"


    他似是也笑了笑,用腳踝磨了一磨她的小腿。嶽如箏抱住他的肩膀,突發奇想地探手伸進他的衣領,摸了一下。


    "你這裏……"她正想說下去,卻感覺到他的肩膀處微微一動,像是想要躲避。


    嶽如箏意識到了他內心的緊張,小聲問道:"不能碰嗎?"


    連珺初遲疑了片刻,輕聲道:"不是。"


    "其實我已經看到過了……就是摸一下……"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手便沿著他肩膀往下,觸到了他僅存的手臂。


    隻往下滑了一段,便是完全的虛空,這種感覺讓本就謹慎小心的嶽如箏著實驚了一下,但她沒敢表現出來,隻是靜靜地抱著他。他的臂端不是很自然,摸上去像是不太平滑的樣子。嶽如箏輕輕撫過他的手臂,他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唿吸都很細微。


    "這些是小時候留下的傷?"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連珺初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有些是,還有些是後來的。"


    "後來的?"她擰著眉想了想,心裏沉甸甸的,"是為了練那雙劍所以受傷了?"


    連珺初輕輕喟嘆了一聲:"那套在手臂上的鐵圈很緊的,開始時天天會磨破。"


    嶽如箏怔怔地望著他隱在黑暗中的輪廓,心中百感交集,又酸又澀。她忍著眼淚,再一次觸及他的手臂。


    除了傷痕,還有些涼涼的。


    她倒是一年四季身上都偏熱,於是便縮迴手,嗬著氣,讓手指變得更暖和一些,隨後又緊緊貼著他的肩,他的臂。


    "冷嗎?"她輕聲問道。


    "不了。"連珺初盡量地靠近她,嶽如箏感覺他側身躺著的時候有些吃力,便用肩膀撐著他。


    兩個人的腳勾在一起,就像是牽著手一樣。


    "小唐……"過了很久,黑暗裏,嶽如箏還是忍不住又叫了他。


    "什麽事?"他也未曾睡著,睜開眼睛望著她。


    嶽如箏感覺自己的臉上正在發熱,她支支吾吾地道:"就是白天,你在小鎮上……"


    他好像明了她的用意,便問道:"你是說那個人問的話嗎?"


    "唔……"嶽如箏聽他直接說了,倒不知該怎麽繼續,隻是用小小的腳趾勾住他的腳。


    連珺初側轉了身子,正對著她道:"我不是隨便說著應付他的。"


    "啊?"嶽如箏愣了愣,心裏慌亂又羞澀,卻隻驚嘆了一聲。


    夜色中,他靜靜地唿吸了幾下,幽黑的眼睛望著嶽如箏,道:"如箏,你可以嫁給我嗎?"


    四年前,他在海邊就小心翼翼地問過這句話,如今在這裏又輕聲說了一遍。在嶽如箏聽來,他的聲音還是帶著微微的不安,仿佛是怕她還會不做出迴應。


    她的心裏忽高忽低,雖然這些年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幾乎已經讓她陷入絕望。可現在她隻想跟他廝守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小唐。"嶽如箏抱著他的腰,湊到他跟前,忽而微微張開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幹什麽?"連珺初見她不給迴答,卻好像犯了傻,不由有些茫然。


    她伸手摸著留在他肩上的牙印,忍著快要流出的眼淚,道:"給你留個印記,要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小唐。"


    連珺初的心慢慢地柔軟了下來,他伸腿輕輕勾住嶽如箏的腳踝,道:"嗯,我記得了。"


    嶽如箏抿著唇,摸摸他的臂膀,按捺不住心中的欣悅,"小唐,我在想,如果姑姑還活在世上,如果她也能知道我要嫁人了,該有多好。"


    連珺初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著,貼近她的臉頰,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她。"


    那株二月蘭周圍的雜草終究被清理了幹淨,連珺初不讓嶽如箏動手,這個差事最後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看著瘦弱的二月蘭懨懨地垂在地上,嶽如箏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連珺初坐在台階上,抬頭看看她,道:"你看,把雜草弄掉了也還是這樣。"


    嶽如箏蹲下身子,伸手撩起枯敗的葉子,泄氣地道:"你好像很不在意?"


    連珺初愣了一愣,道:"還可以重新去采的。"


    "重新采的又不是這棵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心生埋怨起來,抱著雙膝,又想到了當年兩人一起種著這蘭草的樣子。


    "為什麽又不高興了?"連珺初有些錯愕地道。


    嶽如箏搖搖頭道:"沒有不高興,隻是……"她說了一半,沒有說完,眼裏似是帶著隱隱的憂慮。


    "等過些時候,天氣轉暖了,我幫你再去找別的來種,好嗎?"連珺初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隻是專心致誌地望著她。


    嶽如箏撲簌著長長的睫毛,湊到他臉龐邊,"我們還會住在這裏嗎?"


    "會啊……"他很快地迴答了,隨即又不安道,"你不想住在這裏了?"


    "那七星島怎麽辦?"嶽如箏忐忑地問。


    連珺初想了想,轉過身問道:"你不喜歡七星島是嗎?"


    嶽如箏的臉上微微一熱,她垂下頭不說話。


    在她腦海中,那年從忘情閣中盜取神珠後被人團團包圍的場景,仿佛一道恥辱的傷口,永遠無法癒合。


    即便是連珺初再也不提及那件事,她對七星島,始終都懷著一種畏懼而想要躲避的心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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