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呀,你多少也得為廠裏考慮!去年材料漲價,土方都差點進不迴來!要是拖下去,過幾個月工資都發不了,那時候就不是裁員這麽簡單了,廠子鬧不好都得倒閉!”


    他說的也沒錯,這個廠從開業起就一直在掙紮,去年一年確實沒啥效益。


    廠裏她也轉過幾迴,有一部分員工確實懶懶散散,如果養著這些蛀蟲,那廠子能開多久誰也不知道。


    可眼下這個情況,馬上就要春種了。要是這個時候有人被裁,那對這個家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創!


    唉……


    田馨歎了口氣,拿起名單看了一眼。


    被裁的有村裏的,也有外鄉的;有年輕的,也有年紀大的。郭萬順竟然也在名單上。


    “廠長,被裁的這些人,都是因為什麽原因?”


    “各種原因都有,具體我也不清楚。”李百萬說:“都是各個部分遞上來的。優勝劣汰,能被裁說明都是業績不好,或者來廠裏混日子的!咱廠裏也不能養閑人嘛,你說是不是?”


    廠裏確實不能養閑人!


    可這些人真的都是混日子的閑人嗎?


    她拿著名單去廠裏轉了一圈。


    郭萬順正開著鏟車往貨車上裝貨,看見她過來,嘿嘿笑了一聲。


    她站在一邊看著他連續裝了七八輛車,等一輪幹完,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正月天氣還很冷,他穿著毛衣,上麵套著一件單層工服,頭上的汗珠子卻不停的往下滾。


    他扯過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抹了一把臉,跳下車準備去接杯水喝。


    可剛下車還沒走兩步,馬上又來了一輛車。他立馬轉身上車,重新開始下一輪的工作。一旁的杯子還是空的,他也顧不上了。


    “叔,杯子給我,我去給你打水!”趁著剛裝完一輛車,田馨走過去,拿了郭萬順的杯子幫他接了杯水。


    郭萬順的杯子是一個大塑料瓶,能裝1升水。杯子上的刻度已經看不清了,大概用了很久也舍不得扔。


    水遞過去的時候,郭萬順的汗珠子滴到了田馨手背上。他不好意思的拿毛巾給田馨擦,又感覺毛巾髒,尷尬的揉了揉頭發。


    “沒事兒,叔。你趕緊忙,我先走了!”


    田馨把水遞過去,轉身去旁邊轉了轉。


    裝車的一共有3輛鏟車。除了郭萬順,還有另外兩個員工。這兩個人一個是村裏的,一個是外鄉人。年紀都不大,約摸二十出頭,開車的時候,嘴裏還叼著煙。她走過去和兩人打了個招唿。


    這個時間正是最忙的點,貨車要在早上把前一天晚上的貨全部出了,才能確保後麵不會積壓太多。


    田馨看著貨車一輛一輛往進開,可這兩人卻一點都不心急,慢悠悠的一點一點裝。貨車司機急得上火,跳下車遞了根煙:“你裝快些,趕時間裏!”


    那邊小夥子卻不心急:“我看你一點都不急!”


    “趕緊趕緊!”貨車司機從兜裏掏出10元錢遞過去:“速度放快!”


    “對,這就給你裝!”小夥一眯著眼睛收起錢,啟動鏟車,兩下就裝完了一車。


    這也不是不能快,田馨氣的翻了個白眼。


    後麵的車已經等不及去了郭萬順那邊,眼看著沒有車過來,這小夥子看著郭萬順的鏟車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這個瓷錘!”


    這句話是本地方言,用來罵人的,相當難聽。


    田馨往名單上看了一眼,這兩個人的名字不在上麵。


    生產線上她進不去,裏麵太吵,去了也看不出個名堂。


    她轉身去了磅房。


    磅房裏有3個員工,除了張峰,還有兩個年輕女孩。約摸二十來歲,都是後麵招進來的。一個叫李萌,一個叫張妮。


    這會兒兩個人都在忙著計量,開票,蓋章子。


    廠裏開出去的貨車,過磅房都要計量。這個數量關係到出貨的數據,因此非常關鍵。通常一個人計量,一個人核對後開票,再進行統計上報。


    田馨進去的時候,張峰不在磅房。


    她看了半天進出的貨車,基本上在職的貨車都在上班。


    廠裏車不多,有一部分還是外包的。這些人田馨不熟,他們進出速度非常快,票據一拿就匆匆走了!


    她在磅房待了兩個小時,也沒有見張峰來上班,就問了問旁邊工作的李萌。


    “張峰今天不上班嗎?”


    李萌正忙著開票,頭都沒抬,冷冷的迴了聲:“不知道!”


    “他不在,你們倆能忙得過來嗎?”


    “……”


    李萌低著頭沒理她,她又問張妮。


    “張妮,今天出去了多少車貨?”


    “……”


    倆人都沒理她。


    算了!


    她一看倆人都忙著,也不好意思再打擾,轉身出了磅房。


    張峰自從初二那天見了之後,再沒找過她,電話也沒再打過來。估計是她關機後他想明白了。


    也好,省的尷尬!


    去采石場看看吧!


    廠裏去采石場的大貨車很多,田馨順手攔了一輛順路車。


    采石場裏粉塵飛舞,遠處的半山上時不時會傳來爆破聲,大型石塊爆破後被運送下山,投入碎石機進行二次加工。


    經過碎石機加工後,碎石子像“瀑布”一樣自上而下流下來,很快被鏟車運送到一邊的堆場。


    堆場上堆放的石子會被貨車拉進石料廠進行加工,等製成合格的熟料,再賣給水泥廠,成為生產水泥的原料。


    這裏的工人成天在這種環境中工作,辛苦不說,還很危險,尤其是爆破組的工人。


    開鏟車的工作量巨大,每天要麵對的都是成噸的石子和轟隆隆響的大型機器。


    來來往往的貨車運送更不再說,山路不好走,坡陡彎道多,車禍追尾時有發生。


    自從張帥出事後,她一直很關心這些貨車的安全問題,跟李百萬提了好幾次。


    後來,司機們出車前都會仔細檢查車輛,確保萬無一失。張帥的事兒也算是給他們敲了個警鍾。


    采石場的工人大多數都是村裏人,跟田馨很熟。看見她來了,都過來打了聲招唿,聊了下現場工作情況。


    這一聊,大部分的情況她都知道了。裁員問題的根源也找到了!


    她立馬跟著貨車司機迴到廠裏,去了一趟李百萬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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