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理所當然同意了高恩的要求,等他真的贏下了一次大獎賽,別說獎杯先讓高恩摸一摸,下了領獎台直接送給高恩都無所謂。


    雖然他知道,整個車隊都不會讓他這麽幹。


    事實上,高恩也不會真的讓他這麽幹,她隻是偶爾會羨慕譚雅手上那些造型奇奇怪怪但居然能算得上是好看的,很有設計感的獎杯,但她不太好意思找譚雅去要求一張合影的同時上手去摸摸那些獎杯,所以她最不需要動腦子的方法,就是找瑞。


    所以她希望,瑞能爭點氣,給她搞來一個獎杯,讓她好歹摸摸。


    瑞短暫的休息之後就得為新的比賽去做準備了,他的生活就是這樣,幾乎完全放棄了金融工作的瑞能夠為繁忙且緊張的比賽周稍微空出些時間休息。


    這個賽季隻剩最後的兩周了,利亞和寧都答應瑞,阿布紮比收官戰,她們不論多忙,都一定會去的。


    嚴言表示他當然會和寧一起去,他不會缺席的,除非寧也不去了。


    塔塔大致捋了一遍自己今年確定下來的行程,她不敢打包票一定會去,現在突如其來的會議太多了,而且都是她不好推掉的,她也搞不明白她的同行們到底都是怎麽迴事,一個個忙得像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擠在今年做完,然後明年就不過了似的。


    “一個家裏有一個代表就夠了,我盡量為你留空檔好吧。”塔塔很嚴謹,但也藏不住語氣裏的為難。


    塔塔沒有在敷衍瑞,她是真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抽出時間去,所以,她趕緊補了一句:“我的支持與你同在我的朋友。”


    很意外的,瑞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他對比表示理解,他拍拍塔塔的肩頭,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比起安慰,更像是某種示意:“你先忙著你的吧,如果你還能給我的比賽留空擋我會很高興的。”


    然後,他轉頭向高恩。


    高恩沒怎麽猶豫,今年的最後兩個月,她已經下定決心給自己放假了,工作室的同事們在為今年做收尾工作,順便有什麽可為明年準備的,他們現在也好準備起來,然後就可以考慮考慮去哪裏度假的事情了,不出意外的話,高恩不會在假期的時間打電話或者發微信給他們去處理些工作的問題,在這點上,他們之間相當有邊界感。


    但高恩並不想表現得太讓瑞覺得理所應當,所以她小開了個玩笑。


    “當然,我會去的,前提是,你贏了的話。”


    高恩勾起嘴角淺淺地笑,高恩的笑一向來顯得很可愛,隻不過此時,她的笑掛上了一絲狡黠。


    壓力來到了瑞身上,不過,他更傾向於這是一種祝福,而不是來自高恩的婉拒或者豪賭。


    瑞想著要是高恩真的隻有這樣才會來看比賽的話那他無論如何得讓譚雅退個賽才行。


    然而,瑞不會這麽幹的,就跟高恩一定會去看他比賽,而不管瑞是否能贏這件事情一樣。


    譚雅退賽他才能贏的話,那還不如他隻是輸給譚雅然後站在亞軍的位置上更好一點,也許,甚至不是更好一點,而是好得太多。


    他討厭勝之不武的感覺。


    迴國的時候利亞沒有直接從蒙特利爾飛迴上海,她去了一趟西班牙,把塔塔送了過去。


    塔塔之前的一位客戶想要修改一下她在巴塞羅那的一處房產的室內設計,他發消息給塔塔,想讓塔塔去幫他看看那樣改合不合適。


    他說他在官網的公開信息裏看到了塔塔會去西班牙,如果在工作之前能為自己的事情提前兩天到巴塞羅那幫自己看看的話就好了。


    那位客戶是一位父親去世不久的富商,他表示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他的母親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緩不過來,他看不下去母親的消沉,就想讓母親去巴塞羅那度個長假。


    但父親之前在那處房子裏住過,所以有些部分有父親的痕跡,但他不想讓母親在度假的時候還困在悲慟中,所以他想請塔塔來改掉那些會讓母親想起父親的東西,讓母親好好度個假,盡量不要想起悲傷的事情了。


    至於為什麽是西班牙,是因為母親是在西班牙留過學的。


    也許自己還沒有遇到另一半的學生時期會比悲傷的事更值得懷念一點。


    他們溝通的時候那位客戶非常有禮貌,他甚至幾次跟塔塔道歉,並告訴塔塔,如果實在太忙,那麽不來也沒關係的。


    塔塔表示自己確實很忙,但會抽出時間去一下的,她還在溝通的時候安慰了對方幾句。


    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好吃完飯。


    塔塔發完最後一條信息,退掉了早就訂好的迴上海的機票。


    她轉身去問利亞:“我要去趟巴塞羅那,不迴上海了,你跟我一起還是先迴去?”


    “嗯?行程時間往前推了嗎還是怎麽了?”


    利亞本來是跟塔塔一班飛迴國的,她來的時候也沒有動用私人飛機和機組。


    “有個客戶想讓我提前飛去巴塞羅那改一下設計,放心吧沒出什麽事兒。”


    利亞把塔塔的手牽上,手背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那我叫我的機組過來吧,先送你去巴塞羅那,然後我再迴去。”


    利亞的想法是,反正她也不急著迴去,讓機組來接一趟也不是什麽事兒。


    況且塔塔要去巴塞羅那工作的話,首先要保證她的休息,她正好有一架很久沒用的私人飛機。


    那架飛機比起她常用的更大些,主要是因為那架飛機上還有兩個臥室,那上麵的床睡起來可比商務艙的沙發椅要好太多了。


    隻不過她不怎麽用那架飛機,小的私人飛機平常也實在夠用了。


    塔塔沒有拒絕,事實上,她找不到理由拒絕,也根本不想拒絕,這場比賽和這頓飯對她來說已經算是短暫的休息了,她接下來還有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工作。


    她甚至懷疑自己在練hiit而不自知,她想,這種強度的工作大概跟hiit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得在一張床上睡覺才行。


    寧那邊自然是跟嚴言一班飛機,高恩去了瑞士躲清靜,瑞跟著車隊走。


    幾乎沒人願意留在加拿大,這個地方,冷得很沒意思。


    利亞落地上海的時候感覺自己快散架了,為什麽就連隻是睡覺都這麽累呢?


    她好像沒有辦法在交通工具上真的得到充分的休息。


    在徹底癱下來前,她打起精神來看完了格裏發給她的報告。


    其實本來是要麵對麵說的,但還在加拿大的時候視頻通話裏的格裏已經被英國的天氣和食物折磨得不像樣了,利亞讓他把報告發過來然後趕緊迴國吧,暫時也沒什麽別的事要留在英國了。


    上海和香港都有不少在英國留過學的富家子弟,利亞認識其中幾個,她知道那種地方有多摧殘人的意誌。


    她不是第一次看格裏發過來的銷售部的報告了,看不懂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要不要讓格裏親自來跟她匯報,根本不重要。


    這份報告並不是最終的年終總結報告,那份報告還早著呢,至於這份,其實是他們推出的一個新係列的擴香石的銷售報告。


    公司在一個月前發布了一個新的擴香石係列,名為【石頭裏的調香師】。


    主打的就是能根據不同的需求來調節香水精油的留香時間和擴香效果,利亞是突然想要這份報告的,那時格裏還在給新來的小妹妹總結工作。


    要不是當時格裏的頭發上都是定型噴霧,他真的會一巴掌唿到自己腦門上去。


    他看了看還在平板上調數據的新來的小妹妹,看來指望她這報告是寫不成的了,他不能指望一個新來的,什麽都不懂的人來做總結報告,而且對方還是個實習生。


    他咬咬牙,讓對方先去忙自己的工作,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會椅子上開始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利亞這種突然要報告的情況不多,雖然是報告,但這種情況下的報告沒必要太完整,該有的都有就可以。


    必要的數據以及簡單明了的分析都寫清楚,利亞沒有別的要求。


    格裏唿哧唿哧發過來的報告裏無非兩件事。


    就銷量來說,新係列的數據非常好看;就地區分類來說,國外的數據明顯比國內的好看。


    格裏猜想大概是國外的人過得太過“鬆弛”,不怎麽有機會見到花裏胡哨的東西,而相反,國內的人對一些新東西的接受就顯得淡定許多,而且很多都是博主買的,在不找博主打廣告的情況下。


    【至於接下來該怎麽做,我會迴國了之後跟各個小組一起探討一下再給出答案。】


    格裏連軸轉的腦子已經成了漿糊,他能清醒著把這份報告拿出來已經算是習慣了這種工作節奏的成果了。


    改進方案他是真的無法立刻拿出來給利亞。


    利亞沒有為難格裏的打算,她知道格裏確實很辛苦,常年在外出差的整個公司除了她這個老板本人也就是格裏了。


    【好,這個你迴來之後再說吧,你現在還在酒店嗎?】


    【在機場了,我們定的最近的迴國航班。】


    要不是格裏說的是我們,利亞忙得都快忘記她還讓格裏帶著個實習生在那兒了,不過她現在也不打算去問那個實習生的事情了,一切都等他們迴國了再說吧。


    剛剛才在迅速在窗外飛過的風景中把格裏發過來的報告讀完的利亞退出和格裏的聊天框,換上舒服的拖鞋,把包包往茶幾上一甩,便把自己整個人扔進了沙發裏。


    利亞重重地做了一次深唿吸,除了膝蓋以下的部位都陷進了柔軟的沙發,她雙手交疊著放在微微凹陷下去的肚子上。


    她其實不餓,她隻是有點累。


    利亞一直都不是一個特別有活力的人,可能是身體不是特別好的緣故。


    得益於不間斷的調理,她對於生冷食物的接受比起小時候要強了很多,隻是依然在隻能嚐試生食和可以喝兩口冷飲中間。


    塔塔記得醫生的囑咐,從來都細心盯著利亞的飲食,而利亞的父母因為塔塔也少操了很多心。


    他們實在太清楚自己的女兒什麽性子了,怕死,但偶爾也會對作死的事情充滿好奇而管不住自己的嘴。


    怕是一次深唿吸不夠,她又再做了一次深唿吸,閉上了眼睛。


    此刻,整個空間除了利亞的唿吸,幾乎一點點的聲音都沒有,建築材料的隔音效果是利亞在購置這套房子之前就特別強調要關注的,她討厭自己的聽覺被不該有的聲音牽連。


    紗質的窗簾把落地窗和室內空間隔離開來,衝撞進屋子的刺眼光線得益於窗簾的材質,被過濾進屋子裏的時候變得柔和,像是薄薄地撒了一層什麽最純淨的光粉,連帶著整個屋子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柔色彩。


    利亞迴到家後就沒看過時間,她把車鎖上的時候草草看了一眼時間,剛過下午一點,利亞並不確定這到底算是生物鍾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總之她覺得,她大概是得迴去睡一會兒了。


    利亞入睡得很快,幾乎是調整了幾次唿吸之後就平穩地進入了睡眠,等一個小時後利亞醒來,再把手機從包裏摸索出來去確認時間的時候才發現,快三點了。


    隨著醒來的時間觀念而來的,還有來自娜娜的微信消息。


    【珠寶線上有新的合作邀請,對方想見見你。】


    隨後,娜娜發來了一份郵件和一個人的資料,上麵顯示的時間是利亞入睡不久。


    她點開那封郵件快速提取了一下信息。


    一個位於加拿大魁北克的經銷商,想負責她們在加拿大的珠寶線產品。


    對方曾經負責過一個成衣牌子在加拿大的銷售,後因為種種原因,這個牌子做得不太好,他這條線路也沒有了,如今看到利亞的集團化做得非常好,正好他打算結束因為線路被砍而意外得來的漫長假期,所以想來試試。


    對方提到的那個成衣牌子利亞是知道的,所謂的“種種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單純的因為高層居安不思變,漸漸地被消費者,甚至是忠誠的老客戶拋棄,消逝於時代的洪流。


    利亞不曾跟那個牌子的高層打過交道,隻是她們這些做生意的人,總是會時不時地聽到些關於誰起來了,誰倒下了之類的消息,她聽著歸聽著,對於那些消息,她也是偶爾想到了會盤一盤,爭取不要成為這些消息中被遺忘的人。


    對方希望利亞能在四十八小時之內迴複他,並表示自己會期待得到利亞的迴複。


    利亞其實這陣子對經銷的事情沒有太多興趣,況且她不覺得自己在這條路上真的走穩了,擁有這個行業裏的一席之地了。


    她已經決定了要慢慢來,不跟任何人比較,甚至不跟自己較勁了,所以她不覺得對方和她見麵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利亞不愛默拒別人,任何事都要有個迴複,一個交代,否則就顯得不太禮貌了。


    她和朋友之間的對話有些時候會出現不接話或者不正麵迴答問題的情況,但那都是因為答案早就已經在對方心裏了,上下嘴皮子一碰也隻是說出些多餘的音節而已。


    況且他們確實都已經很熟了,沒人會覺得對方這樣是沒禮貌的行為。


    但對於不熟悉的人就不能這樣對話了。


    娜娜發給她的資料顯示這個人是個二代華裔,父母都是大學畢業之後移民到加拿大去的,期間為了做生意,有常常橫跨太平洋,往返於兩個國家。有為數不多的采訪內容顯示他們在家還是說的中文,覺得母語更順口方便,所以保守估計,現在會的語言已經有三種了。


    可是等等......


    又是加拿大嗎......


    雖然不在一個省,但利亞可是剛剛從加拿大迴來啊。


    利亞不免覺得命運這樣安排實在是無語。


    諸如“人生必修的課題在修完前會以各種形式來到你麵前迫使你修完”之類的論調利亞聽得不少,但她也沒覺得加拿大是個什麽躲不過去的地方,即使對方表示如果利亞有興趣跟他見一麵的話,為表誠意,他會飛來上海。


    看來這位經銷商並沒有調查過利亞的公開行程。


    利亞發現人好像老是會在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上犯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錯誤,不管這個人擁有怎樣的成就,當然,包括她自己。


    利亞在研究人類的時候從來不會忘了算上自己一份,即使她經常會覺得自己並不像是個正常人類,或者說,普通人類。


    利亞對著娜娜發過來的一封郵件和一份資料研究了半天,但如果塔塔在場的話她就會無情地拆穿利亞,她隻是在糾結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這個必要見一麵而已。


    娜娜那邊還在等著利亞的迴複,順便等著麵前烤箱裏的幾隻司康,耳邊是朋友的聲音,叮囑她別站在這種電器前玩手機,手機會爆炸。


    還有十分鍾...算了,迴沙發上等著吧,畢竟利亞的迴複還要點時間呢。


    隻是她不知道是司康熟得更快些,還是利亞的決定做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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