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未出現,反而是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響打破了幾乎凝滯的沉重氣氛。


    女子顫抖著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黑衣人倒在自己麵前的景象。


    她愣怔片刻,隨後鼓起勇氣,踉蹌著上前查看。


    隻見那黑衣人已然沒有了氣息,先前用以遮掩麵容的黑霧也消散殆盡,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


    女子這才注意到,黑衣人的衣衫濕漉漉的,似乎浸透了某種液體。


    再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掌,已被染得鮮紅一片,女子驚叫一聲,跌坐在地。


    片刻之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忍著內心的恐懼,伸手拿走了黑衣人腰間的儲物袋,又撿起掉落在一旁的飛劍,堅定地朝著墜落前在空中瞥見的方向奔去。


    在她走後,霍禦這才解除了隱匿術法,和龍煜城現身在樹林中。


    “師兄,我們剛才為何不直接現身在她麵前?”


    龍煜城滿心疑惑,正是他在那黑衣人動手之際果斷出手,一擊斃命。剛想告知那女子已安然無恙,就被霍禦拉迴了隱匿術法中。


    霍禦卻搖了搖頭:


    “形勢不明,暫且靜觀其變。”


    龍煜城雖心中仍有諸多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與霍禦並肩,悄然跟上了那名由飛行轉為奔跑的女子。


    好在距離密林邊緣已是不遠,女子並未奔跑太久,眼前便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碧波蕩漾的大湖。


    在望見這湖的瞬間,女子的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但她並未急於前行,而是先停下腳步,對自己施展了一個淨衣術,將渾身的汙泥盡數褪去,這才款步走到一停泊在湖邊的小舟旁,溫聲道:


    “船家,可否渡我過這湖泊?”


    舟上一位身著蓑衣、頭戴鬥笠的老翁掃了女子一眼:


    “一塊靈石,等齊四人就出發。”


    舟中已有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算上這女子,隻需再候兩人,便可啟航。


    女子咬咬牙,取出三塊靈石,交予船翁,言辭懇切:


    “船家,我確有急事在身,能否破例,即刻開船?”


    船翁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收下靈石,示意女子上船。


    而霍禦與龍煜城,自是緊隨其後,跟著上了船。


    船艙之內,那位書生自女子現身之刻起,目光便未曾自她臉上移開。


    待她上船坐定,書生含笑開口,言辭溫文爾雅:


    “小生齊聲,見過仙子。”


    女子隻是勉強笑了笑,簡單道:


    “王芸。”


    書生似乎並未察覺女子不欲多言的微妙態度,繼續搭話:


    “可是太湖王家?小生早有耳聞,這太湖周邊,王家、施家、季家三足鼎立,共同治理這一方水土。”


    女子的笑容愈發勉強:


    “傳言多有誇大,我王家不過是太湖邊一小家族。”


    書生卻仿佛聽不出女子言外之意,輕輕搖頭,一臉誠摯地望著女子道:


    “非也非也,若說先前小生還有所疑慮,那麽在見過仙子之後,所有懷疑都已煙消雲散。仙子之姿,較這湖中秋月更勝幾分,又豈是尋常小家族所能養出?”


    龍煜城聽到此處,牙都酸倒了一半,怎麽自從他有過化身為犬的經曆後,走到哪裏都在吃狗糧?


    不光是他感到牙酸,就連湖中也似有其他生靈被這酸秀才的一番酸言酸語惡心得不行,刹那間,整個湖麵泛起了層層漣漪,宛如被無形之手輕輕撥動。


    隨著這一波接一波的漣漪蕩漾開去,一個龐大的黑影倏地從木舟下方掠過。


    其身形之巨大,令人咋舌,與之相比,木舟就如同湖麵上的一片孤零零的落葉,渺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這是何物?”


    書生被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駭得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船翁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被你那些酸話給招來的東西,你放心,老朽這船上有特殊標記護佑,它不會攻擊。”


    書生此刻已是啞口無言,見同船的王芸麵色如常,便知船翁所言非虛,隻能連連點頭,以示信服。


    然而,那水中之物在掠過船底之後,並未就此離去,反而是調轉方向,再度逼近。


    船翁此刻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而王芸更是震驚地站起身,望著自水中緩緩探出的一個巨大腦袋!


    那腦袋的形狀似魚非魚,似蛇非蛇,光是一顆頭顱,就長達百丈之巨。


    此刻,這顆龐大無比的頭顱就在木舟跟前緩緩抬出水麵,兩顆渾濁呆滯的碩大魚目無神地俯視著舟中眾人。


    伴隨著它的動作,掀起的巨浪如同城牆一般高,幾乎要將整條小船直接吞噬。


    多虧船身之上陡然亮起了一道陣法,將整條船緊緊包圍在一層橢圓形的盾光之中,這才沒有讓那滔天巨浪將船內的幾人直接拍個透心涼。


    即便如此,船翁也已亂了方寸,驚恐萬分地喊道:


    “湖神現身!這、這怎會如此!莫非這船上有令湖神不喜之人!”


    說著,他的目光在書生與王芸之間徘徊不定,似乎在權衡要將誰丟下船去,以平息湖神的怒火。


    書生從未經曆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麵,已是驚駭得兩股顫顫,連站都站不起來。


    王芸雖比書生稍顯鎮定,但也是滿麵驚懼,尤其是看到船翁那陰沉如水的目光時,心中更是猛地一緊。


    然而還沒等船翁做出決斷,那湖神卻突然如離弦之箭般猛地紮迴水中,比它抬頭的速度更快。


    緊接著,數十丈高的巨浪如排山倒海般打在船上,竟是直接將那護船陣法拍得粉碎,強大的衝擊力幾乎要將船內三人震暈過去。


    好在船翁經驗豐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迅速穩住船身,避免了小船傾覆的命運,然後便毫不猶豫地操船加速駛離了這片水域。


    “湖、湖神已經離開了嗎?”


    劃離那片水域數百丈之後,書生才敢開口。


    他此刻已成了一隻落湯雞,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文士氣質蕩然無存。迴想起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心中仍舊是餘悸未消。


    老翁聞言,眼睛猛地一瞪,厲聲喝道:


    “慎言!”


    書生嚇得趕緊閉上了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一旁的王芸心中亦是充滿了困惑。


    王家世代定居太湖邊,對於湖神的傳說自是早有耳聞,然而家族中卻從未有人親眼目睹過湖神的真身。


    此次湖神毫無預兆地現身,卻什麽都沒做,便迅速遠退。


    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眼花,在那湖神龐大無比的呆滯雙目中,她似乎看到了一絲驚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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